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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五 一起过生日 ...

  •   7月8日。云箐的生日过得可真充实啊。

      小时候,不知从哪年起,云箐就吵着要和啸言一起过生日,啸言生日是7月15日,这样,云箐一年就能过四次生日……农历和阳历各两次。

      后来独自去了英国,因为赌气“将啸言从记忆里抹去”,勉强一年只过一次生日……昏天黑地与姐妹淘疯玩……

      今年的生日,却是最有意义的一天,云箐是在工作中度过一整天的。

      上午啸言陪同哥大的副校长参观了复大的校园,下午又陪同参与了相关领导的会见。晚上,啸言也没让云箐闲着,让她订了晚宴。

      熟料哥大校长对外滩的兴趣大于吃饭,和啸言道别后,自己去观赏夜景了。云箐着急低声对啸言说:

      “我在陆惟轩早定了中国风味晚餐,现在客人跑了,定金也泡汤了!”

      啸言道:

      “没事……”

      “什么没事~~~~”云箐叫起来,又发现不甚文雅,压低了声音:

      “是我全部身家了!!这可不算我浪费,月底了你可不能翻这笔账!”指的是约定节约用钱这件事情。

      啸言不怎么理会,慢条斯理抬手看了看表:

      “差不多了,我们去吃吧!”

      云箐第一次变得如此抠门:

      “什么???我们???是为了尊贵的客人才定的这菜,我们自己用得着那么奢侈吗?你这人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啸言自己滑着轮椅向前去,因此云箐没有发现他眼中饱含的笑意。

      随着电梯上去,云箐还噘着嘴巴:哼,花啸言,这笔定金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不过,不一会儿又自笑起来,真很难得呀,到了晚上,还在工作,这个生日倒是很有意义!

      “砰!”

      什么事情?!!云箐一呆,已经接受了一身的礼花,随即笑开了,她看到了如风和舒敏!!

      他俩举着写字板,花花绿绿地写着:

      “箐箐:生日快乐!”

      “呜呜~~~”云箐感动哭了!

      这是多久,他们四人没在一起帮云箐过生日了?!

      舒敏拍拍云箐的肩膀:

      “丫头,这是怎么啦?!啸言!!!你肯定瞒她到现在吧?!”

      啸言赫赫笑着。

      云箐擦拭眼泪:

      “讨厌,人家还以为,谁都想不起来呢?!呜呜,人家早已做好了在生日工作整整一天的准备呢!”

      “怎么会!箐箐回国的第一个生日嘛,当然要好好过哦!”如风说。

      如风取出一个礼包,交到云箐手上:

      “小寿星,这是礼物!”

      “哇!IPOD TOUCH!”

      “箐箐,这是我的!”舒敏递过一个纸袋子。

      “太好了!是我喜欢的水晶手镯!”云箐不断跳跃着,回过身,向啸言讨要礼物:

      “你的呢?”

      **

      云箐在端上的蛋糕前许愿,睁开眼睛,心满意足吹灭了蜡烛。

      整一个晚上,就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生捧着肚子在笑,这才是云箐的本色嘛,虽然穿了古板的职业装!

      云箐喝了红酒,又开始糊涂了,话也不断增多:

      “啸言!!你说了回去再给我看礼物的,不许忘记!!知道了吗?啸言!!”

      她抱住舒敏,耳边轻语:

      “好高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抱住如风,耳边轻语(舒敏的脸色变了一下):

      “好高兴、好高兴!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冲向前,一个重心不稳,摔在轮椅边,啸言没来得及反应,往一边倒去。

      如风忙冲向前去,将啸言重新扶起:

      “伤着了吗?”

      “没事……”

      云箐握住啸言的手:

      “啸言,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今天真是太高兴了……”

      啸言仔细瞧着云箐双眼,那里没有丝毫杂念,这恐怕是啸言所能接受的最好结局,他点点头,而云箐,突然吻了他的脸颊。

      他脸色变了。

      然而云箐已在熟睡中。

      回酒店途中,如风问:

      “云箐小丫头,不错啊,你不考虑一下?”

      啸言道: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就最好了!”

      如风不再言语,啸言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

      啸言略一思索,还是让如风将云箐背到自己房里,万一云箐醉酒呕吐自己也能有个照应。云箐的脸如洋娃娃般精致,啸言几乎克制不住要去吻她的念头。

      他长长叹了口气,划转轮椅,从橱中取出换洗衣裤,向浴室去。

      事情似乎在向自己无法预测的方向控制,尽管如此坦然、自然、淡然……却早已回避不了一个问题:

      他爱上了云箐,然后应该——怎么办??!!

      是远离?是,远离!!

      啸言总是高估了自己压抑内心渴望的能力。

      他送给云箐的,是一枚翡翠印章。他花了整整三天雕刻而成的,章底刻的,是“箐箐专用”四个大字。

      这枚印章,其实刻了整整四年。

      四年前,云箐就吵着要这枚印章,因为她想把她的书都盖满自己的大名,显得自己藏书颇丰,才学广博……却未料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啸言一直记得,于是今天准备了送出,心下有些不安,仿佛迟早会发生一些意料不到的事情……

      果然如此!

      此后,云箐随身携带啸言的礼物,对它爱不释手,以致后来啸言冲动表白后,自己正要反悔~~例如生怕耽误了云箐的幸福等等,这些话还未说出口~~~~云箐早已不知从哪里掏出印章。

      “啪!”

      在他的右手心盖上:

      “箐箐专用!”

      “箐箐你……”

      云箐继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左手心盖上:

      “箐箐专用!”

      “箐箐,我……”

      “啪!”

      “我想我还是……”

      “啪!”

      “箐箐,你别……”

      “啪!!”

      ……

      ……

      “好吧,我投降……我是箐箐专用的……”

      啸言还算聪明,云箐盖了12个印,总算没成13点。

      **

      一周以来,云箐哭哭啼啼好几回。两个人的回来,弄得她焦头烂额。

      那个久违了的裴护士提着大件小件回来了,在进门前还笑着的脸,一见到云箐,便惊讶地像是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她不可思议地望望友道,良久才说出一句话:

      “这位,就是你说的助手?”

      随即裴慧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其实,心情瞬间变化最快的,竟是云箐!

      不知为何,以前她在四川也见过裴慧好多次了,也没像现在这样,从内心深处露出一股浓烈的不适的感觉,酸酸的。

      裴慧的脸终于恢复到正常,她于是对友道说:

      “大哥,这次我恐怕要在上海待一段时间,你们不会不欢迎我吧?”

      友道说:

      “这怎么可能呢?”

      于是,香格里拉酒店20楼的四个标间内,住了四个各怀心事的男女。

      晚上,四人在酒店的餐厅小酌,算是为裴慧接风。云箐坐在位子上,可是早已搞不清楚,手该放哪里,脚该放哪里,眼睛该往哪里看。她总暗暗觉得不对劲,可却又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云箐偷偷放眼望去,啸言似乎神色如常,甚至还在专心听裴慧说她在家乡参加千人公祭的经历,到精彩处,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心里这么不好受!

      恍惚间,已经吃完了饭,她匆匆跟在后面,猛一抬头,警觉,不知何时,裴慧早已自然而然推起啸言的轮椅。云箐慌忙道:

      “我来!”

      啸言回过头,看了云箐一眼,拍拍裴慧的手:

      “没事,我自己来。”

      “前面路有些不平。”裴慧不理会。

      啸言没再作声。

      云箐呆呆的,也没伸手抢过。

      “云箐——云箐?”

      啸言变响的喊声拉回她的思绪,啊,已经进了啸言房间了!

      她慌忙打开自己的包,取出记事本,和啸言一起研拟第二日的安排。

      裴慧和友道一起坐在沙发上交谈,裴慧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啸言。

      云箐起身:

      “那好,明天得早些出门,7点15分,我过来,ok?”

      “好。”

      “那我回房了……”

      裴慧已经站起身:

      “尚小姐,恕我直言,这就是你一天的助理工作了?”

      云箐紧急刹住脚步,转回身,直愣愣看着裴慧。

      裴慧冷哼一声,低下头,蹲下身。

      “小慧……”啸言低低唤了一声。

      裴慧掀起裤脚,几乎细入竹竿的小腿呈现在每一个人面前。

      裴慧心疼道:

      “尚小姐,啸言的腿,你上次按摩,是什么时候?!”

      云箐的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

      “哼!不要告诉我一次也没有!!”

      气氛凝固住。

      裴慧站起身,将啸言推到床边,就要扶他。

      “小慧……”

      裴慧拉下轮椅手闸,这就拉过啸言肩膀。

      云箐呆在旁边,心里一片混乱,今天才知道,原来啸言这腿,还需天天按摩!

      裴慧就要抱起啸言。

      “裴慧。”

      裴慧身子一震,她侧身望着啸言,几年来,啸言一直叫她“小慧”,她也早已习惯,而今这一改称呼……

      果然,啸言已经板起面孔。

      “按摩,我自己早已熟练,好了……”

      见到裴慧一丝伤心飘过眼底,啸言语气软了下来:

      “好了,小慧,云箐,哥,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他轻轻抚去裴慧放在肩膀的手,摇着轮椅到了门边,意图再明显不过。

      友道想了一下,一个箭步拦在门前:

      “啸言,你还听哥哥的话吗?”

      “哥?”啸言诧异。

      友道不由自主看着还露在外的被撩起裤脚的啸言的左小腿,这细瘦竟是属于曾经矫健的弟弟的腿啊!!

      云箐能给啸言带来欢笑又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毕竟是啸言的身体啊!

      友道板起脸,看向云箐:

      “你都不帮啸言按摩吗?”

      “我……”云箐早已在心里将自己责怪了千万次,一个字也答不上来,除了歉意!

      “好了,不要多说了!啸言,你的腿不能这么一直萎缩下去,小慧,你且帮啸言按摩吧!以后每天都帮啸言按摩!”

      云箐俏睫抬起,紧咬双唇,不发一语。

      “云箐,我这样安排你没意见吧!你继续做啸言工作上的助手吧,这点,我也很满意你的工作能力……”

      云箐一晚上受了太多刺激,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句子。

      裴慧见大局已定,抬眼转向啸言。

      啸言几想咆哮,然而,一瞧见哥哥关切的神色,终不忍肆意发泄,然而瞧见云箐盈盈欲哭的模样,却心如刀绞。

      该来的,终于来了。

      是时候,让云箐见一下,自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了!

      这样,也许那些不该发生的,就可不再发生了吧!

      啸言木然看着裴慧,裴慧即当他是默认,再次去扶啸言。

      云箐将包深深抱在怀中,看裴慧手势纯熟为啸言两条没有知觉的腿做按摩,原来往昔,竟是啸言温言鼓励自己!以为这助手做得有多好,其实根本不够格!如果打分的话,连50分都没有!!

      约莫10分钟,裴慧停止按摩,柔声道:

      “停了这么久,上来头一回就按摩这些,可以了,好了,啸言,我们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尚小姐,你也是,明天还要和啸言一起工作呢!”

      云箐跺跺脚,出门而去。

      裴慧嘴边漾出一丝笑意,这一回合,她完胜!

      云箐晚上仰望天花板,一直在念叨:

      “女主人、女主人……”

      裴慧这样,活脱脱刻意显摆自己才是正牌女主人!!

      **

      云箐是在梦中想起来自己曾经帮啸言按摩过三两回的。

      那简直不叫按摩,最多算是抚摸,啸言住院时,云箐头一次见到受伤后的啸言的腿,心几乎被抽空了一样,这时她才意识到,啸言这样,的确是需要比她更专业的人看护,于是,才趁啸言睡着时,依葫芦画瓢(依旁边护工的手势)在他腿上按、按、揉、揉、捏、捏、敲、敲的。但她万没想到,这个裴护士一来,友道哥即放心将啸言交给她了!

      更使她心情纷乱的是,裴慧非但专业,简直是非常专业,还更了解啸言自己都不能体会的生理异常!

      晚上,裴慧帮啸言细心按摩,大腿、小腿、脚踝、甚至每个脚趾,都轻柔按捏,末了,还将一个枕头垫于脚跟后,这样,他的脚踝才不会下垂,使他的脚,看起来还像脚!

      可是自己呢?虽然曾经帮助啸言……因此将他下身看遍……可也不知怎么的,她的记忆里很少自动弹出这样画面,然而今天的梦里,竟然全是!

      啸言半躺在床上,自己端着尿盆正要走近,裴慧抢先走上前去:

      “你不行!”

      啸言却也忧郁看着云箐:

      “这些天来,因为没有按摩,这腿上的肌肉更见萎缩……还我的肌肉……还我的腿来………………”

      云箐揪着心的疼痛,却又无法排遣,一任眼泪颗颗下掉。

      “还我腿来……”

      “云箐、云箐…………”

      “叮………………”

      云箐惊坐起来,原来刚才,是个梦而已!

      而现实中,确是啸言按着门铃在呼喊:

      “起床了吗?云箐?我们要迟到了!”

      “马、马上好!”

      云箐跳起来,跌跌撞撞进洗手间准备洗漱,一抬头才发现,脸上挂着两行泪珠。

      顾不上这些,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套装,提着包开门出去。

      啸言端正坐着,身后站的不是那个女人却会是谁?

      她将云箐全身上下瞧了个遍,眼神恣意却又冒着怒气,仿佛在责备云箐:

      “你所谓的助手就是这样当的?”

      云箐诺诺道:

      “对不起……”

      “走吧。”啸言转过轮椅。

      云箐早上、裴慧晚上的格局最终被裴慧突破了。

      这几天,云箐真是灰溜溜到了极点。就连与裴慧白天、晚上分别照顾啸言这个念头都被摧毁了!

      啸言晚间回来,便去了浴室。

      裴慧心下一沉,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20分钟,这比往常多用了不少时间。

      “大哥,我瞧着,啸言似乎有些不对劲……”

      友道起身,轻敲厕所的门:

      “啸言……好了吗?”

      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动静。

      友道一慌,转过门柄,开门进去。

      “啸言!!!”

      轮椅脚边,是一些污浊了的纱布,啸言抬起头,神色慌张。

      裴慧听得友道大喊声,也跟着过去。

      云箐的心沉到了谷底,拖步亦跟在后面。

      啸言裤子还未来得及拉上,左大腿外侧,股骨头处,竟有一大块溃破!

      裴慧又气又急,才这么些天,这姓尚的怎么照顾的将她(裴慧)的啸言弄成这样!

      云箐几乎要晕倒,怎么,怎么会这样?!

      几乎一星期前啸言住院时,都还没有这伤口的!难道………………

      云箐想起来,生日那天,是她的鲁莽,推倒了啸言!皮肤,不能承受身体之重,一定是那时候弄伤的!

      裴慧上前去,蹲下身,瞧伤口。

      友道急跺脚:

      “啸言,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怎么就伤成这样??!”

      啸言道:

      “没事,碰了一下……”

      他的声音迅即被裴慧急促的训斥声淹没,裴慧恨恨瞧着云箐,厉声道:

      “你这人怎么当人助手的?!!啸言不是平常人,你那么马虎后果多严重你知道吗?!!啸言刚受伤那会,躺床上整整三个月的那会,都没有得过的褥疮,今天~~~你~~~~你~~~~~”

      裴慧也是气上火了,她咽了口水,缓过来道:

      “大哥,我怕这是褥疮,要不先带啸言上医院?”

      友道略一思忖:

      “这里和美国的医院不尽相同……明天一早去吧!现在已经没有门诊了……云箐,我记得明天啸言没什么安排吧?”

      云箐慌里慌张翻了记事本,点点头。

      “云箐,”友道欲言又止,最终说出了口:

      “明天没什么事情,你在家休息一下吧!”

      **

      啸言心里也在挣扎。裴慧~~卷土重来了吗?虽然不想说,可事实就是,裴慧在的日子,就是一部啸言的屈辱史!

      云箐此刻,变成了第一个出啸言房门的人,这在往常,是不可能的,她回首望了他一眼,他便心像被重鼓捶过。友道接着出门,还嘱咐裴慧好好照看。

      裴慧将啸言抱到床上,啸言下身□□,裴慧用纱布将伤口周围垫高,并使伤口裸露在外,免得受到进一步的挤压伤,随后将被子轻轻拉上:

      “今晚只能往右面睡了……”

      啸言侧身躺着,想着的却不是自己重又回到要人照料的状态,却是云箐临别时忧伤的一眼!云箐自小受人宠爱,无人敢逆她的意,是以更无曾受过这般当面屈辱,心理重压,不知这丫头这一回房,会否就此一蹶不振?!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重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打开裴慧出门时关掉的床头灯,吃力抬起身体,怔怔望着那破口出神。

      他的一生,怕是要这样度过吧~~~不断地与疾病交战……直至生命的终点……这生命的质量和长短从受伤一开始,便注定了大不如前!

      这样的身子,还能令自己有什么更多对未来的期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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