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的二三事》倾城宁

12、第 12 章

　　闹钟准时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半眯着眼爬下床，如常进行清晨四部曲——洗脸、刷牙、换衣服、化妆，把整套流程做完后，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蹭进饭厅。

　　没办法，在喝完每天的第一杯咖啡之前，某盛只能悲哀地一直处于梦游状态中。

　　幸好这房子的面积够大，室内摆放的杂物又不多，不然像我这么闭眼走路的人，就算没被摔去半条命，也早就磕碰出一身的淤青了。

　　当初新房装修时，为着家里有个稚龄儿童的缘故，我选择的全是没有尖角的家俱，就连拐角处也要求设计师弄成弧形，免得小朋友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被墙角撞到。

　　只是那时压根也没想到，这样贴心的布置对儿子没有半点帮助，却用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计划果然是跟不上变化呐，我心中叹气。

　　乐乐小朋友正坐在餐桌边吃早点，剪裁大方的宝蓝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的帅气，抬头见我来了，立即露齿一笑，乖巧地吻上我的脸颊。

　　“妈咪，早！”

　　“早。”

　　我微笑着回应，努力忍住擦脸的冲动，教育要义之二——小朋友的心灵是非常脆弱的，家长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所以虽然此时非常确定，儿子在那一吻的当儿，往我脸上沾了很多面包屑，也不能当着他的面来擦，以免不小心伤到他的自尊心。

　　唉，话说这年头，做娘的要没几分忍辱负重的功力，还真是混不下去啊。

　　在儿子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我无聊地等待林姨送早餐过来，过了会，他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向我看过来，粉脸上的笑容，在晨光中无比灿烂。

　　“妈咪，今天你能送我去上学吗？” ……呃？

　　以儿子目前对知识的掌握程度，小学上不上其实都无所谓了，可为了避免他出现不合群的情况，我还是要求他从一年级读起，无聊就无聊点吧，总比变成性格孤僻的孩子要好。

　　而接送他上下学的工作，向来都是林姨负责的，所以突然听到这个请求，我不免有点意外。

　　“林奶奶送你去不好吗？为什么想让妈咪送呢？”

　　不是我不关心儿子，实在是每次一看见他上的那间学校，我的心中就像扎了把刀子，生生的疼，难怪那么多人宁可丁克，也不肯生娃啊，养孩子的成本太恐怖了。

　　只不过是间稍微有点名气的小学而已，一个学期下来花掉的钞票，竟然比我当年整个大学阶段的开销还要多，你说我能不肉刺吗？！

　　因此，在经历了几次揪心的折磨后，我果断地选择眼不见为净，直接把这事丢给林姨去做，反正她的身手也不差，儿子的安全不会成什么问题。

　　乐乐小朋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上有点失望之色，默默低下了头。

　　那可怜巴巴的样儿，看得我内心愧疚不已，转念再一想，最近确实也没怎么陪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又细声软语地劝慰了一阵，才令儿子逐尽乌云，重拾欢颜。

　　“小姐，您的早餐。”

　　说话间，林姨已把我的咖啡和芝士蛋糕端上来，我立即如获至宝地接了过来。

　　香浓的咖啡喝了下去，神智很快清醒了几分，我满足地靠在椅背叹息，呵，要是缺少了这玩意，盛颜同学估计也活不下去了吧？

　　话说当初发现咖啡豆那人，绝对是千古奇才呀……解决掉早餐后，才注意到林姨还站在身前。

　　“怎么，还有事么？”

　　林姨指了下客房的方向，认真地问：“那个小姑娘，您打算怎么安排？”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大清早脑子会秀逗的那人，应该是我才对吧，怎么连她也这样？

　　林姨叹了口气，不厌其烦地解释：“就是您昨晚带回来那位啊，睡得很熟的。”

　　喔，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竟然忘了自己带了个拖油瓶回家。

　　“她还在睡？”满头黑线马上刷了下来。

　　不会吧，难不成非要找个王子回来，睡美人才会醒？

　　林姨点点头，眸中精光闪动：“小姐，您看要不要……”

　　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凡来历不明之人，在林姨心中都是潜在的威胁，于是开口打断她，“没事的，反正我也只打算收留她一晚，回头你弄点东西给她吃，就打发她走吧。”

　　听到我们的对话，乐乐在旁边探过头来，好奇地问：“妈咪，我们家来客人了吗？”

　　对上儿子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我很有点心酸，打小没爹的孩子就是可怜呐，连听到有人到家里来都这么兴奋，可见平时有多寂寞。

　　不过那丫头才不是客人呢，一看就知道是个麻烦超多的问题少女。

　　抬眼看看挂钟，差不多八点了，再不走可来不及了。

　　我伸手捏了捏儿子的小脸，语带威胁地说着：“小孩子别管那么多，赶紧把早餐吃完，再拖拖拉拉的，妈咪就不送你了哦！”

　　乐乐小朋友一听，马上识趣地低头，继续对付他的三文治。

　　过了十分钟，我拎着儿子匆匆上了车，正要驶出小区的大门，忽然从倒后镜里看见一部有点眼熟的车子，紧紧跟在我们后头，咦，那是？！

　　“嘎！”猛地一脚踩在刹车上。

　　我气冲冲地甩门下车，往回走了一小段路，抬手用力敲了敲那部深色悍马的车窗，车窗很快摇了下来，顿时露出两张黑脸红唇白齿的异国面孔。

　　果然……哼！

　　狠狠揪起其中一个的衣领，我厉声喝道：“谁让你们跟踪我的？”表面上是在逼问，心底其实早已亮若明堂，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径，除了何欣还有谁做得出。

　　另一个见状不妙，立即乖乖地回答：“盛小姐，这是我家大小姐吩咐下来的，有什么问题的话，请您直接跟她说，我们两个也只是奉命行事。”

　　死何欣，臭何欣，明明答应我不派保镖的，居然食言……

　　冷冷扫视了他们一眼，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义正词严地跟何大小姐抗议一番，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俨然正处于关机状态之中。

　　呃，我说怎么一早上，都没一个电话进来呢，原来是没电了呀。

　　就在此时，眼皮却没来由地跳了下，心中倏地一竦，不好，我终于知道昨天忘记做的事是什么了……竟然忘了跟她们报平安！！

　　啊啊啊！这回我可死定了哇！

　　大惊失色之下，也顾不上找那两个家伙的茬了，我哆嗦着把手机放回去，灰溜溜地爬回自己的车上，开始纠结于如何平息何欣的怒气这个艰难的命题。

　　唉，明知道她是个煞星，为何我还笨到自掘坟墓呐，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哪。

　　乐乐瞧见我一脸灰败的神色，不由有点疑惑地问：“怎么啦？”

　　“没啥，你娘被雷劈了一记而已。”有气无力地回答儿子。

　　乐乐愣了下，蹙眉想了想，回头又看看后面那部悍马，很快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笑吟吟地说：“妈咪，您是不是又把何阿姨给惹毛了？”

　　儿子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哪……

　　我哀怨地瞅了他一眼，闷闷地说：“从今往后，不管我们上哪去，他们两个都会跟着后头了。”话一说完，不禁仰天长叹，咱心心念念想要的自由啊，竟然就这样没了！

　　本以为乐乐小朋友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会跟我一样纠结不已，毕竟在每个小朋友的心目中，最讨厌的事就是一天到晚被大人盯着了。

　　谁知他只是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啦，如果何阿姨认为有这必要，我不会介意的。”

　　瞧这话说的，我不由更郁卒了，儿子这样宠辱不惊的气度，让我这做娘的实在是汗颜哪，谁说智商跟情商是不挂钩的，咱家宝宝就是一个例外。

　　乐乐好奇地望向我，又说：“妈咪，你是踩到何阿姨的尾巴了吗？弄得她这么大阵仗来对付你，你确定不会连累到我么？我要不要收拾好包袱随你亡命天涯去……”

　　我，如他所愿地抽了。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即便是天才儿童，也还是儿童而已，对于一个七岁小朋友的成熟度，我实在不该寄予那么高的期望。

　　尤其乐乐这孩子打小就在张祁身边长大，受那变态的影响可谓深远至极。

　　正努力清理着脑子里的麻花，乐乐突然惊呼一声，思绪朝另一个更不靠谱的方向奔去：“呀！难道妈咪那晚不回家，是跟何阿姨的男朋友在一起？现在东窗事发了，所以她才要找你算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孩子八卦的功力也太强了吧？

　　“U！Shut up！”

　　我不由低吼了句，打断盛乐乐的浮想联翩，脚下一踩油门，MINI立马向前飚了出去。

　　一路都在咬牙切齿地想着，有空是得好好教教儿子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将来会变成啥样呢！我可不想哪天被他活活气死。

　　将乐乐小朋友送进教室后，正打算掉转车头回公司，却见那部悍马中也走下一人，正是那两个保镖里的一个，远远地对我颌首行礼，看样子是准备留守在校园了。

　　我心中一凛，事情有这么严重？连乐乐也有危险……

　　何欣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却从来不是小题大作的那种人，那么她这次决意要派人跟着我，应该不止为了报复昨晚我食言那么简单，而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匆忙赶回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致电何欣。

　　她也没多说废话，直接开口：“确实有人要对你不利，不过对方的底细还没弄清楚，这几天你自个儿先应付着，人手方面我会尽量安排妥当。”

　　解决这种事的最好方法，自然是釜底抽薪，一击即中，但在那之前，惟一能做的也只有加强防御了，所以我沉声应道：“好。”

　　何欣顿了下，继续说道：“你也不必太担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你和乐乐出什么事的，丁悦已经叫她伯父帮忙查了，稍后警方也会介入的。”

　　我淡淡地说着：“欣，你负责保护好乐乐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会处理的。”

　　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还是像当年那样霸道啊，就不知这次先出手的会是哪家呢？

　　希望那些人不会蠢到对我儿子下手，不然的话就等着见阎罗王好了，任何东西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若威胁到乐乐小朋友的安全，我绝对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主儿。

　　“没问题，我刚才已经在乐乐的学校加派了人手，那部悍马你就先用着吧，肯定比小MINI要耐撞很多，万一有事的话逃起来也比较快，前些天我还特地改装了防御系统……”

　　何欣一口应了下来，又细细地交代了一些事宜，足足讲了半个小时才挂掉电话。

　　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唠叨了呢，我不由摇了摇头，缓步向落地窗边走去，透过全视野的玻璃屏幕，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江水似缎带般轻盈而过，两岸的建筑都仿佛由水晶堆砌而成，漫天的霞光如泼彩般撒下来，映得那些砖墙横垣五光十色，刺眼夺目。

　　真的很美呢，难怪那么多人，不顾一切也要回到这片土地上来。

　　看了一会，我浅浅地笑了起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

　　真的死缠不休么？那就玩一玩好了，只怕那结果不是你们所能承受的呢。

　　如果说八年前，我的忍让是对父母的承诺，那么八年后的今天，我不会再留半点情面。为了乐乐小朋友，哪怕沾上再多鲜血，哪怕必须化身成魔，我也在所不惜。

　　自古以来祸不延下代，更何况当年欠下的早已加倍还清。

　　双亲的生命，我的幸福，一夜之间全部毁在他们的手上，这样的代价，他们还不满意吗？难道还非得让我的儿子再经历一遍？

　　哼，早在生下乐乐的那一刻，我就暗暗发誓，那如地狱般的黑暗，永远不会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这些年努力变得更强，也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可惜有些人还是不知死活啊，要知道今天的盛颜，可不再是以前那个不解世事的小公主呢。

　　重新坐回座位上，我按铃把小郭叫进来，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

　　这一天过得波澜不惊，没想到快要下班时，却忽然传来一个意外的消息，华泰与恒达联手的收购案中途放弃了，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此举背后代表的意义，刘总已经匆匆赶了过来。

　　他看着我，脸上有些尴尬的神色，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盛，我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你们整组人都做得很辛苦，可上头既然这样决定了，我们也只好依他们的意思办了。”

　　这个收购案前后准备了两个月，光是投入的人力物力，就已经非常可观了，没想到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给抹掉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不过说到底，这次损失最重的还是公司的股东们，我只是少拿一份提成而已，而刘总这样的说辞，也是为了让双方有个台阶可下，倒不是真有什么歉疚之情。

　　谁都心知肚明，打工一族就是爬得再高，也不过是终极大Boss手中的一枚卒子。

　　我当然不会笨到这会子还跟他埋怨什么，马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说道：“呀，刘总，瞧您这话说的，上级的指示，我们当然是无条件服从啦。”

　　刘总听后神色一松，显然对我这样的回答十分满意，他会特地过来解释，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害怕我会为此迁怒于人，以致影响其他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吧。

　　我心中冷笑，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我哪，嘿嘿，本人向来只在乎可以弄到手的东西，又怎会自寻烦恼，去纠缠那些根本没希望的呢。

　　刘总想了想，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次大家的表现都很出色，尤其是小盛你，这些稍后我会在绩效评估上特别注明的，反正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下次再努力好了！”

　　我从善如流地应道：“是是，那我就先谢过刘总的栽培了。”

　　这种当头给你一棍子，再扔个包子安抚的戏码，早已见识过太多，可就算再不以为然，有些场面上的话还是不能少的，除非是以后都不想干了。

　　再说这老头虽然刚愎自负了点，对我却一直挺好，所以该有的面子我还是会给他的，又寒暄了好一阵子，他的秘书才过来把他请走。

　　目送他离开后，我才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低头思忖了半响，还是动手拨了一个号码。

　　“丫头，找我有什么事？”那边的背景很吵，钟二的声音像是吼出来的。

　　我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哪？”

　　“燕大打球呢，要不你也过来玩玩？”他继续大吼。

　　“……二哥，你都几岁了呀，也不怕闪着腰！”

　　“好不容易才脱离老爷子的魔爪，我当然要玩个够本啦，呵呵，这里的人基本都不认识我，比在北京城里可要痛快得多了。”

　　钟二得意的笑声从话筒那边传过来，“说吧，啥事？”

　　“那个收购案……为什么会突然撤掉？”

　　“就为这事呐，答案很简单，因为江曦又有新的目标了……”

　　还没等我详细追问，钟二突然又急急地说了句：“哎，轮到我上场了，有什么回头再说吧！”跟着就是嘟嘟的一阵忙音。

　　我悻悻地想着，问了还不如不问呢，真是，弄得我头更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