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算我倒霉！》盈月流光

22、苏灿

　　跟着萧肃回家的路上，萧肃一直都没说话，顾远惜一路小跑的跟在萧肃身边左看看右看看，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该问什么呢？问萧肃杀人是真的假的，还是说今天的天气……？
　　仿佛说什么都不太对。
　　“还跟着我呢？”一直到快进小区，萧肃才停下来，回头望着顾远惜。
　　顾远惜没想到这个人会忽然停下来，撞了个满怀。
　　“我不跟着你去哪？我这样子又不能回家。”顾远惜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子。
　　“不怕我？”萧肃望着顾远惜，一双幽黑的眼瞳含着笑意。
　　“怕什么啊。”顾远惜挺直胸板说，却发现萧肃忽然靠近自己，吓得跳出一米远，她看着萧肃有些尴尬的说：“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不是不怕死吗？”萧肃站在原地笑望顾远惜。
　　“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害怕啦。”顾远惜抓抓头发说：“你想啊，你突然被告知你身边的人杀人，而你又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说我不怕死是怼安果的，但是……”
　　“我知道。”萧肃点头道：“要一起吃饭吗？”
　　“哎？”顾远惜一惊。
　　“吃牛排。”萧肃说：“我请客。”
　　“干嘛这么好心突然请我吃牛排。”顾远惜往后缩了缩，感觉萧肃越发的神秘起来。
　　“因为我要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讲故事。”萧肃望着顾远惜问道：“你想不想听？”
　　“听。”顾远惜点头说：“当然听了。”

　　顾远惜跟着萧肃回家放下书包换了校服，又一起出门了。
　　“你就没有点小裙子吗？”顾远惜穿着萧肃的牛仔裤，把裤边卷了两个圈，又套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平时在萧肃身上只到屁股的衣袂，在顾远惜身上直逼膝盖：“这样显得我很矮啊。”
　　“你本来就矮。”萧肃无情的戳穿顾远惜。
　　“我还正在长个子的阶段好吗？也不看看你比我大了几岁，好意思说啊你。”顾远惜气呼呼的反驳：“等我到你这个年纪，就比你高一个头。”
　　“那你怕是要进国家篮球队了。”萧肃笑：“种子选手。”
　　顾远惜发现萧肃今天特别爱笑，笑起来神采飞扬的，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
　　萧肃带顾远惜去的西餐店离小区不远，但是环境很好，符合萧肃的风格。顾远惜跟着萧肃走在昏暗的光线中，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卡座。
　　“想吃什么点吧。”萧肃把点菜的小本子推到顾远惜面前。
　　顾远惜翻开菜单以后就想合上。
　　“要不，我们换一家店吧。”顾远惜说，那上面的数字简直是天价，在这吃肯定要吃亏。
　　“没关系，说了我请客。”萧肃说。
　　“你请客我也心疼啊！”顾远惜说。
　　又见萧肃笑着，望着自己，温柔道：“快点吧。”
　　顾远惜跟萧肃各点了牛排和饮料，然后就面对面坐着。顾远惜发现萧肃老是望着自己看，那眼神直勾勾的，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你不是说要讲故事吗？反正牛排也还没上，你就先开始吧。”顾远惜用手指扣桌面，眼睛就盯着那一块被自己扣秃了的绒布说。
　　“好。”萧肃的目光也移到顾远惜扣桌子的手指上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在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
　　“婴儿？！”顾远惜睁大眼睛望着萧肃。
　　“并不是婴儿。”萧肃耐心的解释道：“我爸妈去世以后，我就不会说话了，说不出，也不想说。起先我还能哭出声，可是后来，连哭都做不到了。”
　　顾远惜忽然安静，她知道萧肃那心痛的感觉，大哭着，直到再也无法哭出声音。顾远惜觉得心痛，就伸出手握住萧肃的。
　　“那时候我家里没人，远方亲戚来了就又走了，只有小姨在。”萧肃说：“小姨每天都来看我，给我饭吃，可是我吃的不多，也不会说话，更不想交流，所以她跟姨夫带我看了医生。医生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话，智商还有可能受到影响。我不知道小姨他们怎么想，那一刻，我想离开，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要牵连任何人。”
　　“只是没想到在我走之前，小姨先把我送进了孤儿院。”萧肃淡淡的说着，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有顾远惜的心中惊涛骇浪，怒火重重：“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大雨冲刷着这个世界，仿佛想洗去它所有的罪孽。小姨交代了很多，我都没有听进去，后来她走了，我在大雨里站了一个下午，晚上的时候我晕倒了，等再醒来就看到了院长。院长跟我说，从今以后孤儿院就是我的家，我很感激院长，给我一个容身之所。”
　　顾远惜认真的听着，听萧肃娓娓道来，仿佛她也回到了那个时候，回到了萧肃的孤儿院。

　　“你叫什么名字？”萧肃在孤儿院听到的最多的问话就是这个，可是她答不出，萧肃两个字徘徊在嘴边，变不成话语。
　　“你是哑巴吗？那老师以后叫你小哑巴好不好？”孤儿院的老师这么说，萧肃也没有反驳，于是小哑巴变成了萧肃的代号。她认了这个代号，至少她知道在这里，别人叫这个名字，就是在叫她。
　　在孤儿院里萧肃的年纪虽然算小的，但是起居生活都可以自理，没有一项需要帮助。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能说话，整个人又阴沉的关系，萧肃在孤儿院里没有一个朋友。她永远都独来独往，自己去上课，自己回到屋子里，自己去吃饭。
　　孤儿院不比正常的学校，恃强凌弱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你强大家都听你的，你弱大家就欺负你。
　　本来被大家欺负的小男孩突然有一天不见了，孤儿院里的孩子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萧肃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男孩不见了，那个角色就得有人代替。
　　然后她就成了那个人。
　　因为她是哑巴，什么也说不出来，所以成了最好的欺负对象。
　　上课的时候被排挤，吃饭的时候饭菜被抢走，走路摔跤，被锁在厕所里几乎都是家常便饭，大家看着萧肃唯恐避之不及，更加没有人愿意接近她。
　　萧肃几乎没怎么吃饱过，她习惯这种日子，也拒绝一切争抢。
　　她觉得，活着根本就是无望的折磨。
　　她想早一日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爸爸妈妈的怀抱里。
　　又是一个夜晚，萧肃的饭菜仍然被抢，她饿着肚子，蜷缩在孤儿院回廊的角落里，却隐隐感觉到有脚步声接近自己。萧肃警觉的直起身子往回看，就看见了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抱着两个馒头。
　　“小……哑巴。”女孩有些僵硬的跟萧肃打招呼。
　　萧肃眨着眼睛望着女孩，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你很久没有吃饱过了吧，我这有些吃的，给你……”女孩看上去有些胆小怯懦，但还是把吃的递给了萧肃：“你放心……我没加料……”
　　女孩害怕萧肃不吃，就自己先咬了一口。
　　萧肃感觉到女孩的善意，接过馒头先是咬了一口，然后饥饿感疯狂的袭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个馒头吃没了。女孩看萧肃狼吞虎咽的，就拍拍她的背说：“慢点吃，别噎着，我明天还给你。”
　　萧肃吃完了，女孩就坐在她身边说：“你知道吗，我观察你很久了，觉得你跟我很像，胆小，懦弱，与世无争，所以我想帮你。你是小哑巴，我长得丑，我俩都没有好朋友，所以我们就当好朋友吧。”
　　那个女孩坐在萧肃身边自言自语一大堆。
　　萧肃听着，跟她一起看茫茫的夜色。
　　“我叫苏灿，苏州的苏，灿烂的灿。你呢？”女孩说着说着又看着萧肃，然胡恍然大悟的说：“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萧肃望着眼前的女孩露出一个笑容来。
　　“哇你笑了，你居然会笑哎！你笑起来真好看啊。”苏灿被萧肃的笑容感染了，也笑起来。
　　萧肃对苏灿比了个大拇指，你笑起来也好看，这是萧肃想对苏灿说的话。

　　萧肃跟苏灿是夜晚的朋友，白天的时候苏灿躲在一堆人群中混日子，到了晚上就来找萧肃玩。回廊的尽头是她们的秘密基地，其实说是玩多半时候都是苏灿在讲话，萧肃在听。苏灿会将周围的人都是什么性格，发生了什么事讲给萧肃听。萧肃听着也觉得有趣，至少在无尽的黑暗中，能看到一丝光亮。
　　“小哑巴，你真好啊，写了一手漂亮的好字，学习也是超级好，你这么聪明，让我都有点自惭形秽了。”苏灿忘我的说着，她看了看萧肃的字帖，又看了看自己的：“都说字如其人，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今天老师教的字，我都还没学会。”
　　萧肃听着，又在纸上一笔一划的教苏灿。
　　苏灿跟着学，觉得自己的字也有长进了。
　　“你发现没，现在欺负你的人少了，那些男孩子都不欺负你了。”苏灿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肃摇摇头。
　　“因为你好看！”苏灿拉着萧肃来到池水边上往里面看：“你看看你，多好看，要是会说话，早就被领养走不跟我们在一起了，男生也舍不得欺负你了。”
　　萧肃望着池水中的自己心静无澜。
　　“以后啊，我就跟你混吧，你混好了，带我吃好吃的，也不让他们欺负我吧？”苏灿跟萧肃说。
　　萧肃点点头。
　　“小哑巴，你知道我的梦想吗？”
　　萧肃望着苏灿摇摇头。
　　“我告诉你啊，我就告诉你一个人。”苏灿凑到萧肃耳边轻声说：“我的梦想就是将来找个好男生嫁了，然后有我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我绝对绝对不让我的孩子受苦，绝对不让她来这个地方，忍受这么多的折磨。”
　　苏灿说到最后，眼眶都模糊了，大声的哭起来。
　　萧肃替她擦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最后就将她抱着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那天，萧肃记住了她的梦想。

　　来啦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