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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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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陶陶看见舒慈收起手机,关上门,下一秒云淡风轻地说:“你说得对,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单独出去确实有危险。毕竟你是我同学,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冒险。”
“这样。”她指了指楼梯后的拐角,“那边过去有个房间,是客房。你今晚就睡那。”
陶陶:“!”
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
舒慈打了两个哈欠,看起来真的很困,没再拖沓,踩着楼梯走上二楼环廊。
陶陶在底下望她,转角处光影晦暗,舒慈的脸瞧不分明,似乎轻笑了笑,也似乎无事发生。
今晚这关,算是过了吗?
陶陶躺在陌生的房间里,侧枕着手,看向桌上的小座钟。时间滴滴答答走着,上面显示了一小排日期,4月2日。
如无意外,后天她就能入学市一中。
可明天怎么办?
舒慈难道真信了那套说辞?
想法刚冒出,陶陶就摇头否定,看着不像。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稍微调取一下路上监控,就能知道她在说谎。
可舒慈为什么还继续留她呢?
陶陶想不明白,同时,又感到微妙的异样。
穿过来后,水晶球消失、手机坏掉、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却又出现了一张转学单……种种巧合凑在一起,还能算巧合吗?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能再来一次,她绝不会手欠乱碰她爸的东西——天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淘出来的鬼东西!
想到这里,陶陶眼眶有些热。
也不知道她凭空消失后那边发生了什么。
舒医生会难过吗?会吧。
虽然她很忙,忙得没空陪她,但她知道舒医生爱她。
还有她爸。她记得冲出饭店前,他还给她舀了碗汤,提醒她烫。
因为她的失踪,他们应该又会吵起来吧。就像很多年前那样,她意外走丢后,他们大吵了一架,再然后就离婚了。
陶陶把脸埋进枕头里,渐渐浸润了枕套,她越想越迷糊,不知觉闭上了眼,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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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如陶陶所想,舒慈确实在向物业调取监控。
只不过她没那么大权限,物业那边一时半会给不了答复。毕竟这里的住户们谁不是显贵,随意调取监控,万一看到点什么隐私事,他们底下人不好交差。
舒慈不住薄黎湾,也懒得理会那些弯弯绕绕。
虽然这只是李淮野一句话的事。
想到他,舒慈点开那个消息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三个字上。
能想象到那人垂着眼,漫不经心回完,随手丢开了手机,似乎料定消息再没后续——打小就知道对方什么脾性,他能敷衍,她自然能晾人。
舒慈朝天轻翻一眼,小声骂了句狗脾气。
接着,她捧起手机,慢吞吞给他打了一句话:“你家来人了。”
两秒钟后,一通来电跳动在屏幕上,备注依然是「狗」。
舒慈心满意足,欣赏半天没接。可惜铃声最终没响完,那边刚挂断,她的微信就弹出一条消息。
——狗:接电话。
舒慈爽了。
她打开免打扰模式,关掉手机,戴上丝绸眼罩往枕头上一靠,全身通泰地睡起美容觉。
至于李淮野?晾着呗。
舒慈一梦到天明,梦里全是一条威风凛凛的狼犬,随她命令站了又坐,坐了又躺,十分讨好黏人。
所以在醒来后,她的心情非常美丽,甚至慢条斯理回起李淮野消息。
——我的狗呢:你亲戚来了
李淮野如果问是谁,她就要娓娓道出人是怎么’大摇大摆’进来的,连带讽刺他请的阿姨连关门都不会。最后还要茶茶地夸奖一下薄黎湾安保不错,难怪外面都说天价物业费。
喔对,她还好奇物业是不是人均签署保密协议,不然怎么比住户还注重隐私,查段监控都不行。
一套茶艺行云流水,舒慈练就多年,早就技艺娴熟。
现在是早上9:38,李淮野九成九还在睡觉。她坐起身,心情极好地轻哼着歌,走进卫生间洗漱。
舒慈踩着轻盈的步伐下了楼。大约是听到动静,楼梯转角很快钻出一个脑袋,是陶陶。
“早上好!”她趿着拖鞋,衣服还是昨天那身没换,看着有些凌乱,“我看冰箱里有三明治,你吃吗?”
舒慈乜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径自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两个三明治。陶陶连忙去接,又见她拿了盒牛奶。
舒慈问她:“喝牛奶还是热可可?”
陶陶眼睛一亮:“热可可!”
她真的不喜欢喝纯牛奶,舒医生也真的很喜欢让她喝。
毕竟牛奶健康有营养。
舒慈抽出橱柜里的可可粉,先用温水化开,陶陶非常有眼色,转头拎起小煮锅,开火煮牛奶。等寒气煮散,牛奶温度适宜后,舒慈慢慢冲泡在马克杯里,轻轻搅动茶匙。
两杯热气腾腾的可可牛奶就做好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起早餐。突然间,舒慈“唔”了一声,有些疑惑:“下雨了?”
别墅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细密雨声。
陶陶点头,告诉舒慈:“早上就下过一次了,停了一会儿,现在又下起来。”
拜舒医生所赐,她养成了良好的生物钟,早上六点半准时睁开眼,刚起床时就听见了雨声。
舒慈撕了一小块吐司放进嘴里,视线触及到她发皱的衣服,还是没忍住问:“你昨晚没换睡衣么?柜子里应该有衣服,你怎么不穿。”
“……”完全不知道客房规格这么高。
民宿不应该自备睡衣吗??
陶陶尴尬地埋低脸,一点也不想让舒慈误会她不爱干净。
天知道她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手,第二件事就是换睡衣,因为舒医生家规特律,外面的衣服不能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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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舒慈慢条斯理擦干净嘴,起身走上楼。等再下来时,她换了一身衣服,斜挎着包,看样子要出门。
陶陶:“?”
陶陶噌地一下站起身,刚跑两步反应过来包没拿,连忙折回去提包。
出门时,雨丝如幕,廊下被雨打湿了一片。
舒慈没撑伞,抱着臂站在廊厅下。一张脸静静的,看着清艳。
陶陶望了眼乌压压的天,没明白舒慈出门做什么。
陶陶:“下雨了你要出去?”
舒慈“嗯”了一声,眼睛仍落在虚处,没看她。
陶陶:“等雨停了再走呗。”
舒慈没吭声。廊厅下有伞架,陶陶抽了一把伞出来,还挺干净,没什么灰。
她暗自嘀咕这家民宿服务挺好,不知道得花多少钱。说起来现在的舒医生零花钱有多少?陶陶很好奇,能租下这样的民宿,零花应该比她高很多吧。
她边想边撑开伞,材质厚实的防水伞面遮过舒慈头顶,后者抬头看了一眼,神色略微困惑。
“你跟出来干什么?”舒慈问。
“你要走我肯定跟着你啊。”陶陶抻了抻包带,一脸莫名其妙,“我又不认识这家房东。不跟着你走,难道还继续待着?”
正说着,一辆黑色汽车慢慢滑进来,停在厅前。
陶陶认不来车标,但很上道。立马喊了声:“欸走走走,滴滴超时可贵了。”
她边说边想拉人,舒慈拍开她手,眼神奇怪地顿了一下。
接着,那边车窗降下,陶陶听见司机叫了声舒慈的名字。
“……”
干嘛呀,认识不早说。
陶陶小声问:“这是你爸?”
舒慈:“……”
舒慈:“你眼神不好?”
陶陶讪讪闭嘴,抢先一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伏小做低地等人上车。
舒慈沉默一秒,提起裙摆,小心躬身上车。她今天穿了一身薄荷色纱织长裙,外搭米色罩衫,衬得肤色极为白皙。
她刚坐定,陶陶就伸了一只脚上来,正准备收伞,却被她拦住。
舒慈:“你不留在这儿找你亲戚?”
陶陶一噎,随即飞快接上话:“我没钱,住不起这里。”
舒慈:“你放心住,我付了三天房钱。实在找不到,你明天可以直接去学校。”
陶陶:“…………”
见鬼了,舒医生有这么贴心?
舒慈心安理得往后一靠,抽出纸巾,细细擦干皮包上的小雨珠。她是准备回家,不是准备给自己找麻烦。李家的亲戚自然要李家人伺候。
至于是不是真亲戚?那都是李淮野的事了,与她无关。
陶陶回不上话,眼睁睁看舒慈要关车门,想也没想连忙扒住车框,“等等!”
舒慈好整以暇看她,“你还有事?”
陶陶:“有的有的!我……我没钱呀,我待在这里没东西吃,会饿晕的。”她脑瓜转得极快,电光火石间串起话开编,“我容易低血糖,真的,饿久了会出事。我要是在这里有个好歹,房东肯定找你麻烦,你多受累啊。不如,你带我走?”
舒慈“喔”了一声,随即给她支招,“那简单,你别住了。一会儿找个派出所自己去报到。”
陶陶:“……”
舒慈伸出手,不容置疑推开她脑袋,啪地关上车门。
先不说冰箱里堆满的瓜果,阿姨每天也要上门做饭,因为她不喜欢早上有人,所以阿姨一般是临近中午过来,再怎么也不可能饿着人。
舒慈看了眼手机,刚到10:55,算算时间阿姨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正想着,突然闪进来一通电话。舒慈接起来,听到电话里的人调笑道:“舒慈妹妹,今天在哪儿歇着呢?有空出来玩呗。”
舒慈轻翻眼睛,“没空,挂了。”
那人连忙“欸欸”两声,喊住她:“别啊。我好心给你递消息来了,别不领情啊。”他语气微顿,接着说,“今儿天气好,碧微山有赛。”
车子慢慢朝前滑动,舒慈看了眼窗外流淌的雨痕,没应声。
这叫天气好?
“野场,还有半小时开跑。”人在电话里头笑得欠打,“三哥也在,你不过来看看?”
舒慈面无表情挂断电话,点开微信,李淮野压根没回消息。
好好好,以为他还睡着,没想到人跑到山上飙车去了。
她扯着嘴角冷笑。行,不回拉倒。
微雨如酥,远处景色朦胧。陶陶见车辆远去,有些失望地垂低头,心里琢磨明天上学怎么去。她正打算转身,余光却扫见车影倒了过来。
不多时,那辆车又慢慢停在跟前。
车窗降下,舒慈的脸柔软不少,她弯了下眼睛,漂亮的眼尾弧度拉得略长,半点看不出之前的自矜冷艳。
陶陶被她看得后背发毛。
舒慈:“热闹你看么?”
陶陶还懵着,“啊?”
“要看就上来。”舒慈笑眯眯说,“我带你去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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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陶一头雾水地上车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打量舒慈神色,后者却闭上眼,没再说话。
车内很安静,连首歌也没放。车外是茫茫林荫道,高大葳蕤的梧桐树夹道而生,伴着细雨如丝,更显清幽僻静。
陶陶不知觉放松了心神,微微耷拉着眼,有些犯困。她起得太早,一早上都在提心吊胆,反复琢磨怎么应对新的盘问。谁知道舒慈一句话也没问。
她昏昏沉沉睡去,做起了梦。
梦里似乎回到了昨天,她正在她爸新家。没等多久,就听到窗外动静。老房子隔音不好,楼层低,稍微一点声响就听得分明。她在窗边一望,一辆黑色吉普停在楼下。
车门打开,副驾驶走下一个男人,从上往下看,第一眼只觉得高,肩也很宽。他微微躬腰,后衣领露出一片皮肤,有笔黑青色痕迹隐约起伏,是纹身。
她小时候见过。纹身很大,几乎全掩在衣服里,从后腰直上,掠过右侧肩胛骨,蔓延在臂膀上。那会儿她爸睡得毫无知觉,任由她拿水彩笔在上面涂鸦,等墨浸透了床单、舒医生下班看见,愣是给气笑了。
她自然没逃过罚。心爱的水彩笔被全部没收,接连好一阵,她只能来回玩积木。
……等等,她不是在舒慈车上吗?
陶陶困惑起来,下意识环顾四周,场景却如泡沫般猛然消失变幻。
她听到车门砰地关上。
陶陶蓦地惊醒了。她缓慢眨眼,意识逐渐回笼。车内依然安静,司机默不作声在玩手机,而舒慈不在身边。她下意识看向窗外,那道纤细身影就在不远处,正和旁边人说些什么。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
打开车门,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停了。山径湿滑,前面不远停放了几辆车,再往上是盘山道。场地上的人两三成群,散在车旁抽烟。
这是……?
陶陶没见过这阵仗,打量起舒慈身旁那位男生,栗色头发,生了一副笑脸。舒慈在旁边,脸色不太好,不知是嫌弃他还是别的。陶陶又看向场地那群人,看模样不像是高中生,吞云吐雾,时不时发出恶俗嘘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混迹社会的混混。
对比下来,舒慈和那位男生像走错片场的三好生,完全格格不入……
陶陶满心疑惑,多看了几眼。场中气氛却在这时陡然一变。
有两人从林子里走出来。一个在前,梳着飞机头,脸有些凶相,大约不太爽,但没现场发作,只一脚蹬开屁颠颠跑上来的小弟。
另一个落后些,走得懒散,穿了一身黑,身高腿长。前面人想递烟,他抬了下手,没接。
风忽地吹大,舒慈打了个喷嚏,声音不大,挺轻。但似乎仍被他捕捉,微微抬眼间,他的目光冷而锐利,淡淡落在舒慈身上。
“…………”
陶陶看清脸,彻底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