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系扶贫工作报告》EdeKa

8、第八章

　　被方飞羽这样一哆嗦，两人的注意力终于回到狭小，又昏暗的驾驶舱内。

　　周谦用拇指揣摩了下刚放下的手心，双眼微垂，看着坐在地上的方飞羽。

　　基因修补技术已经传了很多代，几乎人人都有吃不胖、长得高的基因。在这种大环境下，方飞羽自然长得不差，虽然比不上什么明星模特那么惊为天人。但也俊秀挺拔，常年军旅生涯的熏陶，一身英气，一看就是特别精神的帅小伙。

　　这会儿他睁着眼，瞳孔很大黝黑有神，眼角眉梢带着些霞红。那么愣愣看着自己，显得有点呆，还很乖顺。

　　记忆中这样乖的方飞羽很少见。周谦想要伸手。现在也不会再有研究员来叮嘱些什么磁核浮动值，更不会有首长和长官们过来说什么生活作风……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抬起手，如今，他没那个资格。

　　方飞羽虽然瞪着眼，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心里懊悔不已，总觉得自己前男友的架势不足，棋差一招。

　　而且瞪得久了，眼睛酸……

　　就在方飞羽眼睛快要抽筋之前，频道里传来一声巨响。对外的镜头被敖鑫遮住大半，通过另外一小半的画面，他们只能看到倒地不起的雌性大螳螂和飞扬的尘土。

　　“不用担心，敖焱不会有问题，他很机灵，而且观察力很强。” 周谦放下手，拿过旁边控制面板开始改金属程序。

　　在勾陈防线上，方飞羽也是与这位大王子合作过的。只知道对方爱看影视剧，什么好片烂片雷剧狗血剧都看，而且还追星。除了三排那些女兵和他关系好，以往也没见周谦对那个敖焱评价那么高，这几年他们……

　　“下次小心点，别再撞到头了。另外防护衣就算在生物壳里也要穿好，这个星球的环境太极端，对生物壳影响很大，不能冒险。还有你的金属防护怎么没开，说过一定要记得开。这个星球的重力和蓝星不同，等回到地表了，要注意……”

　　脑袋上忽然被扣了个头盔，轻柔舒缓的按压和周谦叨叨絮絮的叮嘱，打断了方飞羽的胡思乱想。

　　在他还没成年的时候，需要长期配合做不少实验，研究内容大多数都是关于大脑的。虽然都是最保守、损耗最低的实验方式，但还是会造成他时不时的头疼脑热。每次休息的时候，周谦都会做一个按摩仪带他头上。

　　……鼻腔一阵酸涩，罩在金属头盔下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方飞羽不敢回忆，也不想被周谦的话影响，逼着自己去想些别的。还没思考完上半年军区比武时那个攀高墙的放屁到底算不算犯规的问题，头上的按摩仪终于停止了工作，周谦也终于停止了唠叨。

　　周谦帮他取下按摩仪，看了看他脑袋上，确认没有红肿，才问道，“还疼吗？”

　　“……没…………外面没关系吧？”驾驶舱实在太小，方飞羽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硬生生地转过话题。

　　“不会有事的。”周谦放下按摩仪，输入命令让它变回操作台，又用方飞羽的权限调出一份文件，翻过几个选项，在‘自身进化能力不足’上画了个勾。

　　是《贫困原因详表》，只是……

　　“怎么不填你自己的？”

　　这不是周谦负责的星系么？

　　周谦继续在表单的缺水、因灾上都勾了几下，这才说，“都一样，报告下来，可能让我们一起行动。给你计划的星球有几颗？”

　　“两颗。”

　　当初方飞羽出来，只是为了躲避联合部队一些内部矛盾。作为目前磁核值最高的现役军人，部队不可能放他出来很久。

　　周谦从一开始的星系测量就参与其中，这几个星系的水源探测等都是他在负责，对任务的进度心里有数。知道这些都急不得，想先让方飞羽完成任务，让他早点回去。

　　“那下一个直接去……”调出星图，指着一个蓝色的星球，“你负责的编号4289-04这个。”

　　总参那些坐办公室的可能看之前任务都是外围测量，很安全，就放了这个大宝贝出来‘游玩’。

　　但实际到了这一步——接触本土生物，还是有不少凶险的。之前周谦去的那个星球上，智慧生物是两种不同品种，正斗得不可开交。他潜伏了两个月，还没机会深入了解，差点被当做卧底。好在生物壳给力，被抓之前逃了出来。

　　不过那个还处于原始社会的星球，也不太符合蓝星的要求，只能作为预备役。待他们的文明进化到一定高度后，再提供进化契机比较适合。

　　如今这个星球更不合适了，连同类都吃。

　　蓝星想找的是同盟，而不是引个祸害进生物联盟。

　　周谦把那个详表勾完，并调取了之前敖焱和本土生物交流的视频存档作为证据。

　　方飞羽心里很矛盾要不要和周谦一起做任务，只好顺着话题继续说：“这个星球就这样可以了？”

　　“对，等敖焱搞定，我们再去看下冰层，就离开。安全为上。”按照任务的要求，当然不是这样到此一游般的接触就可以的。不过周谦一向谨慎，只要觉得有任何不安全，就会做出最稳妥的选择。更何况方飞羽还在这里，他更不敢冒险。

　　方飞羽：“……好。”

　　周谦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继续整理报告，只是手上的动作慢了不少。他本以为方飞羽会反对的，都做好了反复劝说的准备了，结果只有一个‘好’……

　　见周谦在做正事，而且外面还没安稳，方飞羽也不好赶他回去。只能往旁边挪了挪，抱着膝盖，尽量缩小存在感。

　　过去他不会这样的，做出这种退让躲避的举动。

　　从前的方飞羽可以说是勇往直前，不管对任务还是感情。

　　片刻的心跳过速，简单懵懂的一个亲近。方飞羽决定他们应该在一起，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在全军的赞同下。

　　相处方式还是那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继续挑战规则，一个劳心劳力的继续给他收拾残局。

　　没有郑重其事的追求与讨好，没有忐忑不安的表白和试探，他们开篇像是一个儿戏，过于轻率。

　　但那时候的方飞羽太年轻，他根本没有思考过这样的状态对不对，只觉得刺激，还特别有成就感。

　　那个整天就知道规则、规矩的人，像是张洁白的画纸，被他逐渐染黑！

　　比从前挑刺找事更刺激，好像只要一看到周谦无奈又纵容的表情，就能激得他心里火急火燎的。

　　任务中摸个小手，训练时偷个吻，都能让他激动个半天。

　　就这样每天鸡血充沛，方飞羽压根没仔细关注过周谦的反应，从没正视过他眼中的忧虑和深皱的眉头。

　　方飞羽被上面的首长司令们惯坏了，觉得他小小年纪不容易，什么都纵容一些。课程说不去就不去，军礼不想敬就不敬，吃饭、内务、考核……什么都不是必要的，规则可以破坏得一干二净。

　　为了最高磁核值的稳定，甚至不听命令，也不舍得罚他。

　　好几次冒险突进，都是周谦带着人去救得回来。融合后缺胳膊少腿，还能乐得没心没肺。而最生气最心疼的那一个，则需要替他受罚。

　　就因为周谦是他的上级，后来还是他的男友，就理应管他，替他承担责任。在全军的眼皮底下，这些责任都压在他身上。

　　从没人问过周谦愿不愿意。

　　方飞羽没问过。

　　部队里那些照顾他们的教官和研究员没问过。

　　时刻叮嘱他们的长官没问过。

　　仿佛这一切就是理所应当，只因为他叫周谦，姓周，是周家的子弟。

　　哪怕他只比方飞羽大了四岁，甚至在年纪更小的时候，承受了不应该承担的责任，也没人问过他。他到底愿不愿意……

　　几千年文明历史源远流长，但骂人的话还是那么几句，最常用的还是那句对长辈的问题。方飞羽有次气急的时候开口骂草/你/M，周谦开玩笑一样的哄着他说，副政委就在九楼。

　　而那句草/你大爷，就是方飞羽那么张狂的人，脑子里想都不敢想，军区司令不是谁都敢……的。

　　就是这样一个的家族，在人类跨出宇宙这段近代史上，几乎参与了所有重大决议。

　　……离开太阳系的第一人……

　　……发现进化关键的磁核……

　　……与鎏金星人建交……

　　……带领人类回到陆地……

　　………………

　　就是五十年前那场战役，从指挥到一线战士，一大半都是周家的。

　　周，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已经成了领航者的代名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这份地位和荣誉，也是用周家人的性命血泪来浇筑的。所以每一个周家人似乎都应该为了这份荣誉，肝脑涂地。

　　曾经有商家为了新奇，会在水果刚结果未成形时套上模具，然后等果子长大，就会被这个模具限制，长成同一个样子。

　　使命与荣誉，就是那个模具，框在了周家人的身上，把他们塑造成一个模样。

　　严格认真，永远把荣誉和任务放在第一位。

　　方飞羽就是交给周谦的任务。

　　所以周谦也不该去想，到底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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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好痛苦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