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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逢之事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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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山巅
苏零舆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坐在山巅上,脚下是缓缓流淌的白云,白云之上,躺着沉睡的女孩。她不认识那个女孩,可她觉得女孩很眼熟,仿佛何时见过。
“零舆、零舆,你终于来了。”她听见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你看,你又受伤了,你要死了,你怎么总是不这么爱惜自己呢?”
“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世上最爱你的人,最想要保护你的人,我就是你啊,零舆。”
而下一刻,她又回到深海中,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传来,她开始感到恐惧。
“阿洵,你在哪儿,阿洵……”她下意识地呼唤能让自己感到安全的人,“姐姐、姐姐,你们去哪儿了啊……”
无人应答。
就在她快要崩溃时,清凉的风将海水卷走,她又回到了山巅。女孩依旧在沉睡,可她感受到有谁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你看,他们都不会来救你,只有我能救你。零舆,叫我的名字,我会来救你……”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你知道,你只是忘了。好好想想,你能想起来的。”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仿佛被什么抽去灵魂。对,她是知道女孩的名字的,是什么呢?为什么会忘?
“苏零舆!坚持住!”
熟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耳边的声音似有似乎地叹了口气:“看来还不到时候。零舆,你回去吧,趁着那些人还在,好好珍惜他们。”
“等他们不在了,我就会来接你……”
~~~
苏零舆猛地惊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的天花板,然后是输液瓶。她花了好几秒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然后才扭头,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季樾。
她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季樾察觉到他醒了,也清醒过来,按了铃叫来医生,然后是一番常规性的检查。医生嘱咐了许多,又开了一些药,才离开。
“为什么要救我?”等到四下无人,季樾才问道。
“算是,报答吧。且不说你把我帮我改变了过去,光是你收留了我这么久,还给我买了好多东西,虽然是有目的的,还是软禁,也值得我这么做。何况我也确实没地方可去,你要是死了,我做饭给谁吃啊?”苏零舆回答,“我这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她还戴着氧气面罩,声音有些失真,还咧出一个笑。
季樾看得有些焦躁。苏零舆昏迷这段时间他发了许多次火,冲着医生、冲着手下。其实他最想冲着苏零舆发火,问她为什么要救他,问她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问她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
他现在想起来,苏零舆被他关在地下室是所表现出来的淡然,根本不是胸有成竹,而是对于她来说,死了还是活着,都没有什么区别!
季樾恨得牙痒痒,他把苏零舆当做自己的人了,就不允许她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可你看她,还在笑!
多可恶!
他无法忍受,俯身将苏零舆压在床上,摘掉碍事的氧气面罩,吻了上去。
这是个霸道的吻,唇碾压着唇。他趁着苏零舆还没有反应过来,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一遍又一遍地搜刮她的味道,抢夺她口中的空气。
“唔……”苏零舆想推开他,却牵扯到自己肩头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可吸进嘴里的,全是季樾的味道。
她不清楚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大脑缺氧,甚至无法思考季樾为什么突然发疯。
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季樾身子愣了片刻,开始猛地吸那个伤口的血。
季樾感觉到了,血液进入他身体的一瞬,因为诅咒而加负在身体上的沉重感和刺痛感,开始减少。
季樾心中一阵狂喜,与之相对的,苏零舆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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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懂事起,苏零舆就知道自己很特殊,如果她愿意,所有人为改变时间的行为都不会对她产生作用,也就是说,即使她改变了过去,那些因为爆炸而产生的疤痕依旧可以留下。
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她本身如此,体内流的血液也能对别人产生同样的效果。因此她从小就被被大量采血,用来治疗那些为了矫正时间因果而受伤的苏家人。而对于外人,只有血混合着唾液,才会产生治疗作用。
苏零舆藏在被子里,止不住地发抖。刚才季樾被一个电话叫走,说是暗杀他们的人有了头绪,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此时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白纸灯光透过被褥在眼前晕开一片发黄的白色,仿佛又回到多年前那个关着她的那个房间。
她有一大半的日子都是在那个房间中度过的,每天会有人将一日三餐通过房门下的缝隙递给她,到下一顿再将饭碗还回去,如果有人受伤,就会有许多穿着灰袍的人来采血。除此以外,她大多数时间都在看着窗外的深海发呆。
她记得针头刺进血管的痛,记得血液流失的窒息感,记得那些人面无表情的脸,记得他们看她如同看物品一般的眼神。
她想起刚才季樾不受控制地吮吸她的血,想起曾经窗外的深海,乌贼吐出墨汁准备逃离,却被新的捕食者捕猎。
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她忽然掀开被子,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看着血液喷出,吃吃地笑。
那就,再逃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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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季樾正盘算着要怎么无声无息地报复回去。他是睚眦必报的人,但不喜欢搞得人人皆知,否则把柄太多,等于自断退路。
但电话的内容让他被迫打断思考。
苏零舆不见了。
他在苏零舆病房外安排了人,怕的就是有人不知趣向苏零舆下手。但他没料到苏零舆会自己跑,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自己拔了针头,从窗户翻了出去。
季樾一边思考是不是自己的举动吓到她了,一边掏出车钥匙准备去找她。苏零舆心脏上的那个东西能让他感应到苏零舆的位置,倒是不担心找不到。
他开着车穿过大半个城市,上了山路。成海市临海靠山,背后一座高大的府岳山成为和临市的天然界线,若是搁在以前,绝对是交通闭塞的地方。
季樾把车停在半山腰,翻过护栏进了树林。他感觉到苏零舆在这附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大老远躲到这里来。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气温急剧降低,冰冷潮湿的山风刺得脸颊生疼。季樾警惕地打量四周,生怕错过苏零舆的影子。
头顶忽然传来风声,季樾抬头,看见苏零舆当头跳下,手中握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小刀。这一下要是落实了,季樾头上必然得开花。
季樾侧身闪过,苏零舆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体灵活地转了个方向,紧随季樾。
季樾心念一动,轻轻收紧苏零舆心脏上的锁,想要让她停下来。但并未得偿所愿,苏零舆的呼吸确实变得沉重,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一个不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会怕痛?
“住手,苏零舆,我没有恶意。”季樾躲闪着,试图和她交流,“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回去静养,跟我回医院。”
回答他的是愈加凌厉的刀风。
季樾察觉到她精神状态不对,似乎已经失去了交流能力。他本不想对她动手,但此时苏零舆肩头上的伤已经裂开,渗出的血染红了纯白的病号服,告诉季樾没有机会心软了。
苏零舆的功夫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带着令人恼火的小花招,却足以使人致命。但这对于常年在刀口上过日子的季樾来说这算不上什么,何况苏零舆现在处于不正常状态,只是下意识地动作,没有思考,想要制服她很容易。
季樾躲开她的刀锋,一个手刀将她劈晕,然后扔掉她手中的小刀,确认她身上没有其他武器后,脱下外套裹着她,抱着离开。
她出来时只穿了件病号服,连鞋都没穿。在这寒气逼人的山中,两只脚被冻的发青。
他把苏零舆放在副驾上,拿了急救箱简单给她的伤口止血。途中苏零舆竟然醒了,直直地盯着他,忽然说:“你不喝吗?”
“对,光是这样没用。”
苏零舆忽然笑了笑,抬起手,对着手腕上的血管一口要下去,吸了一大口血,扯着季樾的领带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嘴对嘴把血送进季樾口中。
季樾下意识地吞了下去,诅咒减弱的舒畅感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索取更多。但他立刻找回理智,推开苏零舆,皱着眉包扎新的伤口。
咬得这么狠,他以前都不知道人的牙齿可以这么锋利……
“你不要吗?你为什么不要呢?”苏零舆没有再继续作妖,瘫在座椅上喃喃自语,“是我没用吗,我就这么没用吗,你们都不要我……”
季樾给绷带打了个结,忍无可忍,再次敲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