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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时间的规则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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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常与传说
之后的日子对于苏零舆来说,平淡得像是梦境。
季樾没怎么限制她的自由,只要不离开这座别墅,去哪儿都可以。她每天就在别墅里睡睡觉、看看书,到了饭点就做饭,几天下来,脸都圆了一圈。
季樾也不是每天都要放血,他总是隔两天找她一次,要一管血,然后回到三楼某个堆放杂物的房间中,废寝忘食地,也不知在研究些什么。苏零舆识相地没有去问,季樾对她看似宽容的对待,实际上都是建立在她识时务的基础上的,她虽然话多,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反正她也不好奇,何必自找苦吃。
她也会记得给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做一份饭,放在房间门口。前两顿饭都凉掉了,也没人动,直到第三天,苏零舆消了食睡了午觉后再去看,发现碗里的饭菜被吃得一干二净。
吃饭的人给面子,做饭的人自然也就有动力。
恩,她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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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零舆听见敲门声,条件反射地觉得手腕疼。她无奈地去开门,心想自己这也算不上巴普洛夫效应吧,毕竟人家狗是关于吃饭的条件反射呢……
季樾站在门外,脸色不大好看,他已经很多天没睡了,研究祖辈流传下来的资料,却依旧没找到什么头绪。
“我饿了,去给我煮点吃的。”季樾说。他打算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因为身体差不多快到极限,再这样下去,在诅咒解除前,他就已经精尽人亡了。
“哦,好。”苏零舆点点头。恩吃饭的是狗。她在心中暗自诽腹,以缓解这些日子被变相软禁的不满,去厨房做饭。
昨天那个叫小李的人又来送了一次食材和生活用品。苏零舆在窗前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人家20多岁的样子,一点儿也对不起季樾说的“小”。
苏零舆做了个西红柿鸡蛋,炒了个醋溜白菜,装一大碗热腾腾的白米饭,一一端上桌。季樾早就在桌上坐着,一如既往地冷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将就着吃吧,我在熬萝卜排骨汤,晚上吃好的。”苏零舆在季樾对面坐下,看他吃饭。季樾吃饭不紧不慢,是那种身处上位的人才有的感觉,不能说优雅,但也不粗鲁。
“其实你也可以和我说说,你要我的血干什么,毕竟我身体里的东西,说不定我比较有灵感呢。”苏零舆看他的黑眼圈,说,“你也别什么事都一个人做,要是觉得我不可信,你也可以找别人商量啊,朋友啊父母什么的……”
苏零舆说着,忽然觉得心口一痛,立刻闭了嘴。好吧,是她多管闲事,说话不过脑,惹得人家不高兴了,那自己开涮呢!
季樾放下饭碗,拿纸擦嘴,一抬头,正对上苏零舆委屈的眼神。她的确委屈啊,就是看他这么折腾觉得小孩子挺不容易的的,想帮个忙,也没有坏心,何况他早点完事,自己也可以早点离开,也就不用没事就被扎一针抽血了。
季樾愣了一下。苏零舆的眼睛生得好看,眼角上挑,自带笑意,就算是委屈的时候,也带着写撒娇的意味,就像是挨了骂的小猫。
“算了我不说了,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来收拾。”苏零舆识趣地溜下桌,收拾碗筷。
季樾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一定是累过头了,起身打算上楼。厨房和楼梯一个方向,他上了几阶楼梯,苏零舆也刚好端着盘子走在厨房门口。
忽然,季樾全身爆发出一阵刺痛,眼前一黑,脚下也就踩空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倒,眼看就要后脑勺着地了。
季樾模模糊糊地看见苏零舆把碗一扔就冲了过来,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被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抱住。
其实以他的体型,即使是少年模样,也算高大,苏零舆本是抱不住的,可他此刻完全被苏零舆的手臂圈着,仿佛婴儿被抱在母亲怀里。
“嘶……”他听见苏零舆倒吸一口凉气,估计是撞得痛了,“咦,是我眼花了吗,你怎么这么小?”
季樾闻言,低头,发现自己又缩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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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樾躺在床上,开始思考要怎么处理苏零舆。他没打算将时间的诅咒告诉她,可现在这状况,就算自己不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保不准会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成为某些人的把柄。
要解决掉她很容易,只要自己勾勾手指,束缚在苏零舆心脏上的锁链就会收紧,知道她的心脏破裂。
苏零舆对自己的处境毫不知情,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季樾的一念之间。她正忙着给季樾准备毛巾敷额头,这个小孩现在正在发高烧,如果不及时降温,估计得烧傻。
“你家里有退烧药吗?”苏零舆看了看温度计,一脸担心,“39度3。”
“没有。”季樾回答,除了诅咒,他的身体一直很好,几乎不会生病。
“算了你肯定不会让我出去给你买药的。”苏零舆宛如看不听话的小孩一般看他,叹了口气。她换掉毛巾,又去给他倒温水,看着他喝下去以后,道:“打电话让你那个小李送药来吧,这样下去不行。”
算了,等病好了再说吧。季樾想,也不差这一时,不然自己病死了,也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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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季樾病了,小李送药的速度很快。季樾依旧让他把药放在院子里,让苏零舆去拿。苏零舆拿了药回来以后,季樾已经没有了意识。苏零舆叹口气,喂他吃药,又换了几次毛巾,见他体温开始下降了,从衣柜里翻出好几床被子,一股脑捂在他身上,然后自己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
恩,出一身汗就好了。苏零舆想起以前自己生病的时候,苏洵溪也是这样做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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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樾一觉醒来,觉得自己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你醒了?”苏零舆察觉到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道,“你睡了12个小时,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你一直在这儿?”季樾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
“没,去厨房熬了白粥,你要是饿了可以吃一点。”苏零舆说。
季樾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睡得并不踏实,隐约间觉得有人抱着自己,想确认那是否是错觉。但他问不出口,“你昨晚上是不是抱着我睡了”这个问题,就两人现在的关系而言,太过于尴尬。
苏零舆去厨房盛了碗粥,配清淡的泡菜。她的厨艺一向很好,熬的粥恰到好处,加上她不知何时做的泡菜,让季樾的胃舒畅了许多。
然后她又忙着喂他吃药,换洗满是汗味的被子。季樾看见她多次欲言又止,估计是想问关于他忽然间变成小孩子的事,但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敢多说。
季樾忽然觉得有些烦躁。他难得这么矛盾,他从来是果断的人,要杀谁,要除掉谁,从来不会手软,但现在他犹豫了,满脑子都是那天在饭桌上苏零舆委屈的眼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人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多愁善感。他有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自己被诅咒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她母亲也是这样忙前忙后照顾他。
……算了,反正老子也不会让她出这个屋,知道了就知道吧!
苏零舆当然不知道季樾内心的纠结,只是好不容易季樾醒了,病好些了,她也想回去睡觉,却被季樾叫住,说有事要说。
然后是苏零舆意想不到的关于季樾一直隐瞒的事,还有自己的血的作用。她没想到季樾会对自己说这些,所以是人变小了智商也缩回去了?
“所以你真实年龄是30岁?”苏零舆听完后,问。
“恩。”
“原来你比我大啊……不过时间的诅咒……你不觉得有些耳熟吗?”苏零舆说,“啊,对,成海市的传说。传说成海市曾经住着两位时间的女神。海之女神掌管现在和静止,山之女神掌管未来和流动。没有人掌管过去,因为过去已经发生,不可改变。山之女神因为寂寞,创造了海妖,海妖拥有了回到过去的能力,开始不断修改过去,导致时空崩坏。山之女神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牺牲自己和海之女神将海妖封印在深海,海之女神害怕海妖回到过去篡改自己的结局,以沉睡为代价,诅咒海妖在封印中承受时空错乱之刑……时空错乱,说的不就是你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海妖?”季樾皱起眉,为她这荒唐的联想感到不满。这个故事是成海市的孩子听着长大的,甚至成为了成海市文化的一部分,每年八月还会有海神祭,祭祀为了挽回时空而牺牲的时间女神们。但神话毕竟是神话,大多是虚构。
“你不信有时间女神的存在?可你明明相信时间的定律,你自己也确实有改变时间的能力。”苏零舆问。
“我觉得时间定律中的女神只得只是某种惯性,或者因果。”
“不要小瞧神话,否则你会被时间欺骗。”苏零舆狡黠一笑,“不过或许你可以往这方面查。”
后来季樾想起苏零舆这番话,才知道,苏零舆所知道的,比他知道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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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樾这幅状态没持续多久,便恢复了原状,身体也随着诅咒的消失而恢复正常,但他知道,在不久之后,他还会变成某个时段的自己。
除非他能找出解决办法。
苏零舆已经习惯了季樾时不时换个样子,所以在推开门后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还算淡定。“你是要出去?”苏零舆把洗好的衣服放下,问。
“恩,诅咒恢复了,我得出去一趟,去店里看看。”季樾回答。这些日子因为苏零舆的乖顺,又或者是他生病时苏零舆的表现让他满意,他对苏零舆的容忍度上升了好几个层次,比如允许合理的聒噪、抱怨和嘲讽,比如在他在场的情况下进他的房间。
当然,家务活也一并叫给了她。
“所以这是你现在的样子?还不错嘛,祸害了多少小姑娘?”苏零舆倚在墙上看他打领带,“说起来你竟然有店?什么店?不会是那种洗浴中心吧?”
季樾盯着她冷笑了一下。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苏零舆发现季樾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面瘫,很多时候他都会笑,不过大多是冷笑。起初她还看得心里发毛,后来次数多了,也会分辨冷笑的意义了。
比如现在这个,差不多就是同意了。
“深海人间。”季樾说了店名。
“那那那那那个高档洗浴中心?听说小费堪比白领半个月工资那个地方?你的店?说起来深海人间的老板和好几个KTV的老板是一个人,所以你掌握了成海市百分之七十的声色场所?”苏零舆就和炸毛的猫一样,满脸不可思议,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季樾被她的表情逗得又是一阵冷笑。这个女孩情绪丰富,表情鲜活,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生动的人了,不会争名逐利,不会为了攀上谁而矫揉造作,她所表现出来的是最真实的情绪,毫无掩饰,单纯而干净,可她也不是那种傻白甜,她识时务,做事说话有分寸,极其聪明。
她是那种不会被聪明误的人,通透而干净。
季樾感觉到自己对她感情的变化。但他不急,决定放一放,因为他不确定是生病那段时间而产生的依赖或者吊桥效应,还是自己真的对她有所好感。
他系好领带,往屋外走,道:“在家里待着,别乱跑,你知道不听话的后果。”
苏零舆瘪瘪嘴,问:“那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恩。”季樾其实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