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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史上第一大□□ ...


  •   “俺们兄弟也是饿红了眼了,看见馍馍啥都顾不上咧,从余州过来的蛮子恶得很,俺家的房跟地,老娘跟外甥都木有咧。欸哥,你说咱们咋就打不赢咧?……”一个裹着破布干柴似的人叨叨。旁边另一个同样缺乏生气的干柴裹紧了破布推了推他道:“你别说了,俺来讲。那个庄就是怪,后来我俩在一块说才发现,庄口的路荒得很,就是很少有人走才那样咧。哥你能先给俺点吃的不,俺们饿了两天了,都没劲说了。你想听啥俺都给你说。”干柴的脸和他身上的破布一样的颜色,又脏又臭,眼里的渴求羞杀这暗夜中狂舞的篝火。
      段生原以为来人是山中悍匪,却没想到只是两个一路南逃的惊弓之鸟。南边战事吃紧,流民和溃军混在一起,没头苍蝇似的逃亡。于是段生先把他们喂了个水饱,用饥饿来拷问可行的前途。“说好了讲得清楚就给两个,说完就给。赶紧说。”段生色厉内荏,眼睛故意往人高马大不好惹的大毛二毛身上觑。
      高个的干柴又灌了口水接着道:“那俺好好说,反正就是俺们一进庄,那庄里的婶婆都对俺可好,要吃给吃要喝给喝的,说她们庄里信佛信得很,每三年都要盖佛塔,庄里有力气的年轻汉都充军了,今年又赶上盖塔,没有人手,说饭食管够,让俺们留那出把子力气。怪的是庄里不光没有年轻汉,老汉汉也少,还不是聋就是哑,跟他们说话也说不成。俺在家里以前也给人盖房,这的工头是个老婆子,老得很了,看不出来多大年纪,一脸老树皮样的,个子跟个小孩一样……“
      耳闻又将离题万里,段生忍不住打断:“如此怪异何来?”
      干柴又呷了口水组织了一下说:“他们不让俺看,那灰浆不对。”一辈子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走的段生越发听不懂了,虚心请教了一番才明白。
      这村子着实富裕,有数座砖窑塔林,村中居民皆用泥砖造屋,灰浆腻缝。灰浆有用糯米浆水的也有用牡蛎黏土的。干柴们干活的时候,却从来没见过拌灰浆的,烧好的新砖和已经拌好的灰浆都有专人运送。
      旁边的干柴忍不住插嘴:“吓人死了!我看见的。一车的死人,有的都烂成糊了,一车子都拉进砖窑了。”“尸首?可看得真切?”篝火熊熊,段生却发了一身白毛汗,大毛二毛不知道听懂听不懂,也竖着耳朵听着。
      “真真的!拉车的那个老头把车子放一边去放茅,我跑过去看了看,掀开茅子给我吓得,这不连夜就喊着俺哥一块跑了。哥你要不先给俺俩一个也中,俺说完了你再给俺一个。”干柴的眼睛一直黏在大毛二毛身边的包袱褡裢上拔不出来。
      段生有心接济,硬着头皮和大毛好言好语:“仁兄可否拿出些吃食来?好教他们引我等救你师父?”段生压着声音,生怕身后的人看出端倪。大毛毛发纠缠,看不出有甚表情,二毛扭着身子护着一个袋子只道:“没有了,没有了。”段生大窘,正不如如何是好。大毛却扯过袋子翻翻捡捡,从里中掏出一个布包摸了两个有些变形的饽饽,用块花花绿绿的布巾裹了裹递给了他。段生这舒了口气,拱了拱手,拿着坐回原处。
      火光中,段生捧着那个众星拱月似的花布包,一层一层地揭开,拿出了个饽饽小心破了分给他俩。两个干柴珍而重之地接过,爱惜地舔着,好像每一口都能化进心里。段生看着这花花绿绿的布犯了疑,抖落开了一看险险丢了手。那红布上警有幅绿缎绣线拼了个鸳鸯戏水图,布也不是什么寻常织造,竟是件女子小衣。干柴们专注果腹,大毛二毛等着听故事,干柴们吃也不耽误说嘴,这个说:“哥儿,那个庄你说是不是就是老拐子说的那个鬼庄,进去的男人,没有一个出来的那个。”“啥嘛,老拐子说的那个,我猜疑是村中少男,都招婿上门了。”段生听了打算暂时不去计较道士的私德问题,道:“我道兄性命危矣。不论如何,尽早救治为上。你兄弟二人赶路,腹内饥渴,总须盘缠做费,若肯随我等前往,必有重谢。”低个的干柴不言语,一边吃一边巴巴地看着高个的。高个只摇头:“这事难了,俺不去,给多少都不去。”段生舌灿莲花,哄得二人说清道明了路途,还寻了张黄纸绘了图影。临了又怕他二人设计,哄了一人带路,放另一人在后跟随,约定望见庄外即奉酬劳。
      那二人引着路途,磕磕绊绊混了不少吃食,大毛二毛轮番恫吓,一众谨慎小心,戴月披星,正是夜霜辞朝露,荷衣满日晞,晓色迷蒙处,三途八难难。
      忽听得那枝蔓生处,有犬吠之声。一众停身观看,不远乃是一家庄院,影影的有灯火光明。更有阡陌交通,一脉平阳之地。两个干柴也不争持,得了好处,投路径去。段生一众也不管有路无路,漫草而行,直至路旁人家门首,只见一老者,敛衣赤脚倚竹床之上,嘴眼歪斜,口中流涎。段生不敢高言,慢慢的叫一声:“小生问讯了。”那老者似若无闻,段生唇焦舌裂,又唤了几声。那庄南边有两个小童儿牵着只狗儿做耍,看见段生一行在门首喧哗,不知是甚来历,一拥上前问道:“做什么的?”又见大毛二毛奇异,又去撕攘。正当时,一个老妈妈开门唱喏:“失迎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段生道:“小生是赶考的举子。适至宝方天晚,意投檀府告借一宵,万祈方便方便。”那老儿见大毛二毛样貌道:“小老儿家中不便迎接,南边朱门大户,定不委屈怠慢尊驾,且往南去罢。”段生告求再三,老妇自闭门不应。
      两个小儿扯扯拽拽,挤挤蹭蹭,引着他几人南行,直入一所大宅,门前无人阻拦。段生入了门槛,绕过影背,经过藻井,一个老妇迎头赶来,见两个小儿扯着生人,忙施礼告罪。自道本乡农户,夫妇二个,抚育一子。这日为夫的田间劳作,命数使然,得急病死了。为妻的茕茕孑立,娘家来劝改嫁另往,亲家叔嫂欺她房中无人,强取豪夺。幼子惊怖,日日啼哭,没几日就下了世,妇人故自生活。村中老少自幼敬奉宝华大仙,适逢宝华大仙做寿,村中族老聚集在此,商榷迎敬之事。
      段生恐有冲撞,踌躇不前。那老妇喜喜欢欢,引他前进。那段生回过神来已经跪在一个蒲团之上,当面供着一尊女神像,宝相庄严,抱琴执笙,百千只手持各色器乐,做天魔舞态,似个西方舞乐之神。众女整肃两旁,乡老目光铄铄,如芒刺在背。俗话说:逢山朝顶,见庙磕头。想是外人来此,毕先参拜此地的神仙,才得妥帖。段生从善如流地拜,大毛二毛正摸不着头脑,便也随着拜了二拜。众人复又欢喜,段生便请托一老妪为道士求医。老妪笑道:“谨请放心,这十里八乡,圣手都在此哩。”说罢便指挥一干人等,把道士抬至房中摆治。
      又有仆从打扫厢房两间,给他几人安置。后有人拿拜帖番来请,书写大方,辞恭语敬,道是此宅主人,一族之长,欲睹其风采。送帖的乃是个半老不老的妇人,鬘髻齐整,漫绣罗裙。段生讶道:“幸蒙收留,自应拜会。”那妇人又施一礼道:“我家主人并不在此居住,劳动尊客移步,轿马俱已齐备。”大毛二毛自是不肯远离道士寸步,段生思忖初来乍到,也须敬老尊贤,此等排场与家里有甚来往也未可知,遂上轿赴宴,随那妇人,出了西角门往东,过了穿花廊道,入一朱漆大门内,至二门前方下了车。只见画栋雕梁,垂莲象鼻,砖砌围圜,翠柏冉冉,房舍几间,清净轩昂,俨然豪富之家。正看时,听得内有脚步之声,娇声莺语道:“贵客到了,贵客到了!”
      一妇人携众女迎出,有丫髻女童手捧香果玉盏,侍立左右。那妇人云鬓半苍,珠翠明亮,举止言谈更是不俗。另有几个年岁相当的老妇已在内室就坐,个个霜姿风采,见段生都来作礼。段生见无男客,一一还礼罢了,只在下首挨坐。启手道:“敢问诸菩萨高姓?贵底是甚地名?”接引妇人道:“此间乃九洲西南之地,小妇人娘家姓姬,夫家姓施,公姑早亡,可怜命中无子,未有一儿半女,又丧了丈夫。故孀居娘家,有个陪伴。鄙地荒凉,少有外人来到,族中少壮,多充行伍,族中有些个田产家业,无人料理。故欲招几个外姓良人,绵延香烟。此正首乃是我姬姓宗母,次座者乃我宗姨母,皆是当家做主,德高望重之人,不知尊意肯否?”段生闻言,意外非常,只道:“小生友人卧榻在床,生死不知,实难做主,待他身体康健,再做打算不迟。”众人苦劝一番,那段生坚执不从。
      首上的几个老妇于是告乏自去,一壁厢教摆筵宴,笙乐暴作,酒胾雾霈。那施姬氏笑吟吟执半主礼,左右教两个美貌婢女,一个微露春葱捧一盘桃花茯苓酥,一个玉笋纤纤献一杯云雾春心茶,饶他左右逢源,也难免心矜神摇,一个面羞还怯,弓鞋弯凤,挨挨轧轧,渐近坐边,低声悄语呼道:“佳客莫者,趁此良宵,不耍子待要怎的?人生光景,能有几何?一个陪着笑,粉腮杏眼,翠袖中自露一股清芬,道:“佳客勿得烦恼,我与你倚玉偎香,耍子去来。”如此强留段郎。正所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正紧要时,履声沓来,几个姣童且歌且舞作耍,听唱道:“.......天子无为,从他闭目拱手,相公养体,尽咱吐气扬眉。人说养马成群,滚尘不定,他怎知决断有我,杀伐何妨.......”,众女闻之,色变骇绝,急驱赶之。几个孩儿抢了果子,抱腿的抱腿,钻裆的钻裆,皮猴儿一般乱来。段生如梦初醒,不敢再留,便随记忆,一路莽撞,走奔道士房中,见大毛二毛未离寸步,侍奉塌边,遂决意不出。料想大毛二毛丑陋,道士又似个死的,半晌有个婆子来送粮水支应,至夜也无人搅扰。段生不接迎,也留置照看。他几人整几个日夜奔波,自是疲倦,大毛二毛饭罢便睡。段生只靠在长榻上,两耳专听篱察壁,手上闲闲拿本书来翻。那一灯如豆忽明忽暗,也不知过了几时,段生双眼朦胧,便要昏梦。窗外淅零风起,飘飘荡,恍惚远闻呜呜声。段生睡梦不稳,醒了大半,忙挑灯静听,只听有人唱道:“.......你看那蛮夷豺虎乱如麻,都窥伺龙楼凤阙帝王家,何有栋梁勤王报主,肯把义旗拿........爹娘深恩,不可不报,辱奴一人小,为国为民大.......”(唱词部分改编自《桃花扇》)段生想起白日间事,小儿吟调类此之声,遂点指弹窗,屏息窥之。
      这会子风声渐紧,这壁厢后墙低矮,有些个坍圮之处。墙后紧临道路,再没个遮掩,虽听不分明,但见西窗月明如画,不远高处搭台,光蔼蔼有笙弦吹弹之声,隐隐伶人有几,和音吟哦,台下观赏者众。道士忽暴起,夺窗而出。段生唬得一跳,见大毛醒了盹,揉眼愣怔,私念白日未见其景,恐见怪异,便忙快赶。那道士脚不沾地,直奔戏台之下,驻足观看。段生手脚慢些,久后赶上,试近,与之语,口漫应,目视台上,神意殊不属。段生也看那戏,不似昆弋两腔,更不知是甚名目,一个女旦白纱衫儿,银红比甲,粉妆玉琢,扮做王亲公主,几个老旦,似皇亲贵胄,声韵凄婉,哀恸欲绝。看着看着,倒教他看出缘故来,便笑道:“原来是此故事,竟是有些不同。”道士才看见他似的,问道:“不知是何故事?”
      段生面上微红道:“原是几个爷兄吃酒,席上两个唱的稗官野史。说是前朝承泽年,月支国质子与公主摩勾搭成奸,后月支王殁,月支迎回质子,勾连这□□连破大夏十三城。那月支王狼子野心,明哄骗大夏和亲,拖延时日,暗收聚粮草兵丁,连纵北王。后把那□□充为军妓,任人折辱了数日,又将她赤条条捆在撞城锤上,落了个尸骨全无的下场,因果 报应,天意冥冥。哦,贩夫走卒常言的“承泽□□”是也。此间演绎似是不同,乡夫野话概是如此。”。“承泽□□......”道士眼目薄晕如肿
      “~奴家的肉儿....梦如非想朝朝想,这里厢思夜夜思....”段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一脸凝重唱着淫词艳曲的太虚道长,厌薄尤甚,心道果是个酒色财气之徒,殊败人意至此。方拂衣遽气,那道士挤眉弄眼,越发不成话,悄言曰:“众皆魅!勿多言!你我性命但在须臾!”段生稍顷始悟,脚下一软,惧弗敢动,窃窥周围:树柯叶森耸,聚集者众,却无半点声息。有断臂淋漓者怔怔,延坐者或附耳对语,或有满面血污点首赞叹者,或双肋血肉红白,太息蹙眉者,或有其足几断拊掌者,形状可怖。时有往来者倏忽,首大身小,尤似幻妄,似人非人之辈不知凡几。段生两股战战,悚然汗下,不知其身在何处。心道晦气,早知此地事异,何苦来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史上第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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