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山》流光岁月

4、第 4 章

　　他脸上红了下，小声地说，“别在这儿叫我蜜糖。”
　　唐熙和，我小时候的邻居，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的儿时伙伴。或者，用那句来说，我们就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虽然，人家一周岁之后就很少穿了，我穿到三岁多的时候，还死活不肯让我娘替我套上那个正常的裤子。
　　我那时候天天听我姐姐唱，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儿吹向我们……
　　我很义正词严地告诉我老娘，你看，歌里头都那么唱了，小鸟就是要在前面带路，然后吹着凉爽的风才对。我这话，气得我姐姐一星期没有理我。我家老娘倒是哈哈大笑之后，一巴掌把我抡到了床上，然后强制换下了我可爱的、可以露出小鸟的、可以让小鸟吹风的开裆裤。
　　我跑去和唐熙和抱怨，他说，“别难过，别难过，我给你糖吃。”
　　我说，“我要吃糖稀。”他乖乖地点头说好。

　　跟他一起去买糖稀的时候，我突然间意识到，他叫唐熙和，不就是糖稀和。和谁，当然是和我。于是我开始叫他糖稀。
　　他说糖稀不好听，我说那我叫你糖果好不好。
　　糖果，对于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而言，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甜蜜美丽的东西。他想了想，点点头说好。
　　可惜，我们读初中的时候，他爸爸调动工作，他们家要搬家。我虽然很舍不得他，却还是不得不分开。好在，那时候我们家已经装了电话。
　　他便开始经常跟我打电话。
　　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英语老师说到，在国外夫妻、情人、家人还有好朋友之间，会用sugar、 honey、sweet之类的称呼对方。我当时就想到了他，于是，此后打电话便开始sugar、 honey、sweet乱叫一通。后来被一个哥们鄙视了之后，我改邪归正，开始先把中国话说顺溜。可是，我还是想那么叫他，于是，sugar、 honey、sweet便被我叫成了甜甜，糖糖，蜜糖，甜心。他一开始极为不乐意，我说我这样体贴的人，哪儿能干那等强迫人的事情。你自己选一个，要不我逮着那个叫那个，还会好几个一起叫。
　　他在那边嗯嗯唔唔了半天，最后说，“我选蜜糖吧，不过不能在公众场合这么叫。”

　　不过，他对公众场合的定义，显然和我不一样。
　　我以为，只要我们身周方圆三米之内没有人，那就不是公众场合。前后左右四顾完毕，我认为我们现在不算在公众场合。不过，熙和这么说了，我也不能公开反驳他么。
　　“我都多少年没有叫了！”笑嘻嘻地看着熙和，这小子怎么越来越漂亮啊。
　　我们小学的时候，熙和和我们班最漂亮的一个女生被我们封为国王和王后。不过我私下里还是觉得，那个皇后根本配不上熙和。
　　春捂秋冻，果然没有错。一场雨下来，气温越来越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阿嚏……”我忙转头，揉了揉鼻子。
　　熙和看了看我，“我就住这里，要不先上去换件衣服。”
　　熙和，糖稀，糖果，蜜糖，honey，你果然是最好的人。我冲着熙和毫无保留的笑，笑得他也腼腆地笑了起来。

　　乘电梯上去的时候，我看着这个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家伙，不由得去揉他的脑袋。柔软光滑，好摸死了。把手滑到他的后脖梗那儿，舒舒服服地架着，“熙和你们什么时候搬回来的，唐叔叔和唐阿姨还好不？哎呀，你不知道，高三那年6月，打你们家的电话还有你的电话都不通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着急。”我想起来那个时候，我都快着急着疯了，非得去千里之外他们家所在的那个城市。
　　我娘笑了笑说，要是考不上大学就把我送到培源去。我爹在配药，然后很平静地回头看了看我。
　　我看了看我爹，再看了看我娘，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那个学校的补习班堪称人间地狱，我们家前面的原来外号小胖子的吴一庞，就是从培源的补习班出来的。
　　原本一个17８公分，70多公斤重的小伙子，高考完出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他走路都是用飘的。不过，他考上了北大。
　　高考之后，我倒是去找熙和了，可惜没有找到。

　　熙和垂了眼睛，“哦，那时候出了点事情，就没有跟你联系了。”
　　他轻淡的口气让我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慢慢用力，“你，快跟哥哥我老实交待，不然……”
　　“不然怎么样？”他也不挣扎，只是眼睛瞟了过来。
　　唔……我倒没有想好！不过，熙和最怕痒。我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开始慢慢往下，偷袭他的腰侧，熙和一下子笑了起来，在我身边开始乱动。
　　小时候我就爱这么和他闹，每次他都只会躲，不挣扎，也不逃跑，然后被我抱住或者压倒，笑得泛红的脸和水润的眼睛，漂亮乖顺得如同一只小狗。
　　“咳咳……”电梯里头一位大叔咳嗽了下，然后喉咙里头嗯哼了下。
　　熙和握住我手腕，轻声地说，“别闹了！”
　　我狠狠瞪了那个人的后脑勺一眼，放开了横过熙和腰部的手，原本在他后腰的手则往上揽住他的肩膀，故意大声地说，“我都想死你了！”
　　身边一个慈眉善眼的老太太笑了笑，“小哥俩感情不错吧。”
　　看看，看看，同样是住在同一栋楼里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我笑着对这老太太说，“是啊，我跟我弟弟都5、6年没见面了，您说我能不想他么。”
　　呵呵，老太太笑了笑，“可不是呢，兄弟俩感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老太太和我们一起出电梯，眼看她拎了个不小的塑料袋，我忙接了过来，“阿姨，我帮您拿吧，怪沉的。”
　　老太太看了看我，赞许地笑了笑。突然间觉得，她看起来有点面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