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古》辞话

1、楔子

　　他走在漫天飞扬的白雪中
　　凛冽的风要吹翻斗篷
　　一只猎鹰从空中拂过
　　它瞥见有人在雪山岭上行走
　　此时的天地间，没有神佛，没有鬼怪
　　万物皆是神灵，万物皆平等
　　包括以后将失去灵性的人。
　　而行走在雪岭上，绝对孤独，和绝对喧嚣中的人，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庄周。

　　“你去何方？”它用圣人惯用的口气问到。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用侠客的口气唱到。
　　“你找何人？”它用圣人惯用的口气质问到。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他用流浪者的口气回答到。
　　“我或许可以帮助你”它没有再用圣人惯用的口气，而换成了救世主。
　　“我于北海遇一人，他有巧而劳，有智而忧，于浮岛上终成一书名曰《齐谐》。他言有一物至怪通灵，游于南溟，可化而为鸟。”庄周依旧没有停下他朝圣者般的脚步，猎鹰不得不追上他配合着他行走的足迹。
　　天地间静谧无语，黄昏已到了尾声。
　　“你要去找这至灵之物？”猎鹰的轨迹有些仓促，问这话时有些狼狈。但它还是问了。
　　“那时节，识破源流。不是的，我并不是要去找鲲，而是要去北海，寻求救他的方法。”

　　他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里有总有一个人对他说，你看这天地大宇宙洪荒，放一块软肋在身上，就算日日艰辛筑上了铠甲，看看自己，还算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他习惯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旁人，忽然的有人用同样的方式这么对他，他感觉到非常的不适应，也很不开心。
　　在北海待了多少有些年，北海这里没有日月晨昏的分别，天和地似乎永远都是清澈的白。寂静的同时，少了些人间烟火气。
　　于是他开辟了一条从岸边到浮岛上的水路。驾一页扁舟，在舟上小憩，这里没有云，他就在布上画云。画累了就枕着平静的海浪慢慢睡着。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几多个，忽然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拿着一架琴找到他。
　　琴上有三根弦，年轻人却可以用这仅有的三根弦，弹出变换无穷的音律。
　　而后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盏灯，微弱的烛火把小舟照出了些许的暖意。
　　年轻人说道：“你这里没有日月分别，我把这盏灯送你，它会在晨昏交错的时候亮起或熄灭，这样你就知道你在这里待了有多久”
　　他收下了这盏灯，看着上面用水墨描绘出来的纹路图画，画着中原的芦苇，灯在微微的转动。这画上的芦苇似是在寂静的北海上活了过来，在清澈的水波中随风飘荡。
　　他抬头望向年轻人，年轻人俊朗的神貌下露出满是笑意的眼睛。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活生生的把麻布道袍穿出白衣翩翩的感觉，就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结果就是这一眼，牵扯出了一堆破事，以至于九州逢乱，分出了神仙佛道，鬼怪魔妖。
　　年轻人带笑的眼睛望向他，他别过头，发现自己千年寒冰都冻不住的脸皮，忽然好像有些发烫。心里一阵疑惑，有些胃疼。
　　年轻人收回望着他的眼神，坐到他的对面，手覆到琴上说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时，你睡着了”
　　他没回答，别头望着那盏画着芦苇的灯。
　　“在舟上。我看见有鹭鸶缠着你的脖子”
　　“它是你的朋友吗？”他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在平时画画的娟帛上写字。
　　“没想到你还有朋友”
　　沉默......
　　“我没有”
　　“那......”
　　“同伴罢了”
　　“活的太冷清了些”
　　“当你身上背下了太多的罪孽，你就知道，有了朋友只会给他带来苦难”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年轻人轻轻的拨弄了下琴弦，几声音律在海中悠扬回荡，穿透了千年的冰封，在北海千年冰封下不知几千里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知道你的过去，但我今日是来听故事的”
　　“哦？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有一本《齐谐》，我想听你讲给我听”
　　他轻轻一笑，他虽然很久都没笑了，但这次忽然一下笑出来，却没忘了怎么做轻屑的表情。
　　“这灯是用来换听我讲故事的吗？”
　　“就算你不跟我讲，这灯我也不会拿回去，被女娲困在这里一千多年，也是很寂寞的”
　　一千年了吗......
　　“你知道百里......”
　　“他死了，被狴犴杀死在西川峨眉，和他一起死的还有淑图”
　　过了许久，那盏灯闪烁了几下就熄灭了，而后一直没有听到他说什么。只是用笔在绢帛上画画，也不知画的是什么。
　　而后灯三亮三灭。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年轻人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容。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庄周”
　　“好，我给你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