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还真中心]天命》夙缘起

7、叁·无垠（3）

　　那人是个不拘一格的爽利人，带着半口糖糕就想开口，解锋镝仿佛看到扑面而来尽是糕点渣的恐怖景象连忙递茶拦住了他，见他只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方才松了口气，又耐不住心痒把地图拿来看。细看之下，倒也发现了不少端倪——倒不像是白绢上的地图敷衍，更似白绢在前，以此为底细致分化出了这皮子上的图，都有一朵相同形状却因颜料差异导致不同红色的莲花做标记，当出同源。

　　那商人好容易就着热茶水把糖糕咽了下去，舒爽的喟叹，摊靠在椅子后的柱子上，看解锋镝爱不释手的模样，倒也热心，不用再问便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尽说得一清二楚，“小兄弟可是觉得我这地图细致？唉，你可不知，这地图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热烫的茶水被塞进手里，解锋镝没见过这么自来熟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木木的顺着力道送到嘴边吹了一口，还没等把茶杯放下，那边又开始爆豆似的开口。

　　“当初刚从家乡出来开始跑商，本是用的是最普通的堪舆图，只有官道大城，其他小路村甸一应俱无，走到哪里全靠老把式带路，有无生意竟几乎全凭是运气。直到我那次心气起来没头没脑的迷路到京都去，方才知道天下间还有这么繁华的地方。那一整条街上，与黄金等价的香料就像野菜一样堆在店门外的货摊上，阳光透过窗格漏在绸缎上映出令人迷醉的光芒，在镇子里稀奇至极的胡商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常去的店铺，周围的人都习以为常。更多的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他们或贵或贱的，就如同剥去了壳的荔枝，在我面前展现出真实。我突有一种冲动，既然都是跑商，那我为何不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巨大的肉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

　　解锋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旋步空翻，落在隔壁桌的椅子旁，那商人也被自己一时激动之下搞出来的巨响吓得一个哆嗦。明明灭灭的烛光隐隐约约从门缝透了出来，嘈杂的骚动一点一点扩大又慢慢停歇。终于，热茶上的氤氲水汽消散殆尽，压抑的喧哗也平静了下来。那商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继续将过往轻狂诉说出来。

　　“到京城的这么些天，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揣摩，眼睛里都是别人的生意别人的货物，看到好的哪怕是当小工也要跟着掌柜学点长处。一个月下来，带去的车马路费用个精光，可生意还是没开张，青年人的热血总是那么毫无来由，我将带去的货物不论贵贱统统变卖，然后跑去了最有名的车马行，从那里买来了第一份红莲舆图。”

　　“红莲舆图？”就像是听说书听到关键时刻，解锋镝不自觉的捏紧手上折扇，指尖在扇柄的莲纹上来回摩挲。

　　“是啊，红莲舆图，盖因这家的舆图上都带这么一朵小小的红色莲花刻印，从最低级的行路图到最高级的宏舆全图，尽有这枚仿佛幼童随手画上的莲花印。”那商人说的口干舌燥，也不客气，抢过解锋镝还没动过的茶水一口饮了下去，五个指头上四个戒指，看得解锋镝目瞪口呆。“据小二说，这些舆图是他们老掌柜的父亲跑商，从山道上一时不慎滚下跌入幽谷，在一具尸骸边上拾到的。这图细致非常太过贵重，图上既无落款亦无引言，只有这个算不上印记的印记。他不敢占先人赫赫之功，也舍不下这份老天送的家业，才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