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相融》槐安国师

54、第 54 章

　　大概过了四五天，张海客一行才带着黎簇回来。黎簇是处于昏迷状态被人抬回来的，期间一直神识模糊，喃喃自语。吴邪问他怎么了，张海客告诉他，是黎簇承受不了青铜树的力量，导致记忆和信息产生大面积错差，才变成现在这样子。

　　这让吴邪想起蛇沼的时候，张起灵从陨玉里出来的样子，那和黎簇现在的情况十分相像。但是张海客告诉他，黎簇虽然状态不太好，但他不会产生失忆的情况，顶多只是对这一段经历感到模糊。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计划成功了，张家人从此不会再有长生的体质。

　　“这对小哥现在在门里会不会有影响？”吴邪问他。

　　张海客斩钉截铁地摇头，说也许只是体质比以往差上一些，但任何人呆在青铜门里都不会有问题。吴邪这才放下心来，去看躺在床上的黎簇。

　　吴邪其实不明白，一切事情都已经结束了，黎簇为什么还要帮自己，或者说张起灵。没有谁是迫不得已和身不由己的，于他于黎簇都是，他们身上有着看似微乎其微，却深逐可见的共通点。

　　但此时面对这个年轻的被自己卷入圈子的少年，吴邪却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他索性离开房间，回到了天井里，完成他剩下的活。

　　在天井里，原本张起灵的雕像旁，现在又多了两块大小相差无几的石头，边上堆满了刻凿的工具。

　　胖子这时正好过来，看见他又在凿石头，问道：“你这到底雕什么呢？让他们打麻将？那三缺一啊。”

　　吴邪看他一眼，不说话。

　　胖子啧了一声，双手插进袖子里绕着石头走了两圈：“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哥走之前告诉我三件事是什么吗。我们现在来交换。”

　　吴邪的动作顿了一顿，他想了想，道：“我是被割了喉咙，又不是被砸了头，你当我傻？先前死活不告诉我，现在想糊弄我，就为了知道这么个东西？我不如直接告诉你，我在雕一个你，和一个我。”

　　“诚信交易，童叟无欺。说告诉你就告诉你，绝不含糊。”胖子在一边坐下来，看吴邪一直盯着自己，就改口道，“行了行了，我承认，原本这几天就打算告诉你来着。因为小哥说的那三件事，你都已经完成了。”

　　“是不是和青铜树有关。”吴邪想了想，似乎只有这件事，是游离于所有计划之外的。另外两件事中，至少有一件事和这个有关。

　　胖子点点头：“第二件事，虽然不是你亲自完成的，但也算达到了，那就是改变张家的长生。小哥知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这玩意儿是可以更改的，你一定会不遗余力去找、去做，所以他不让我告诉你。”

　　“第三件事呢？”吴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胖子想了想说道：“第三件事就是你说的青铜树，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或者知晓了墨脱有这东西的存在，并且对它产生了影响，那么或许你会拥有一段记忆。现在你已经有了。事先小哥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记忆，与其说是他留给你的，不如说是你自己创造给自己的。”

　　吴邪捏着锥子和刻刀坐下来，沉默地坐在一边，几乎要和那几块石头融为一体。过了会儿他感到胖子拍了拍自己走了，但他还是坐在原地。

　　胖子的话几乎没有漏洞，但他总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种感觉很奇怪，他说不上来，或许只是一种被人骗多了的后遗症。

　　但他想胖子应该是没什么理由骗自己的，除非这是小哥的授意，或者中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理由很大程度上都和自己有关。

　　好在他如今比以往多了许多耐心，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慢慢磨，慢慢猜。

　　此后吴邪每天都来这里雕石像，一段时间后，石像初具雏形。他看着石头不由想起刚到这座喇嘛庙，看见这个雕像的时候。那时候他曾向庙里的人打听过这个雕像，然而几乎没有人知晓它的来历，它呆在这里，比这寺庙中的人都要渺远了。

　　后来一个僧人告诉吴邪，自己小的时候，这尊石像就在这里了。他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一位上师跟他讲过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那时候庙里来了一个年轻人，那位上师那时还很年轻，还是一个小沙弥。年轻人在这里雕了很久的石像，但他雕不出任何样子。小沙弥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参透了佛理禅意的高人，因为心中无念，是以千人之面于他无异。但是主持却告诉他，这个只是没有心而已。

　　因为无心，所以无念，因此对这个世界也毫无感知。

　　后来吴邪给自己取名关根，也曾试过呆在这个地方，隔绝外界的一切烦扰。又或许他只是渴求片刻的安宁。但假使能做到不听不看，也无法真正意义上做到不想。

　　六根不净，执念不灭。

　　他和张起灵不一样，他想的东西太多了。

　　再后来有一位上师告诉他，他是不必留在这里的，可是他没有理会。直到他跟自己说了一句话——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吴邪现在手下正耐心地雕琢着自己那雕像的眼睛，慢慢地他发觉自己雕刻出来的眼睛，像是在看着另一座雕像。过了一会儿再看，又似乎没有了。他看了好几遍，并不能确定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慢慢地，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原来此时本心即是外物。

　　他不知道当初小哥雕一个自己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自我，还是外物。但是他雕刻的时候，心里想的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人而已。

　　至此，他终于真正懂得了上师那句话，究竟于他是什么含义。上师是对的。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身来，看见黎簇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明明是同一张脸，怎么你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吴邪看着黎簇，不知道他来找自己要说什么，但他突然意识到，对张海客他们来说，这小子还是有着明显而内敛的不可操控性。

　　“既然是老熟人了，我这人又大方，不妨和你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我相信一定会让你很感兴趣。”黎簇说完看了看初具形态的石像，三个石像靠在一起，好像勾肩搭背一般。

　　“你雕的是什么？”黎簇问道。

　　吴邪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