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人类》蓝短

6、打工（一）

　　下了飞船，没见过世面的唐旻为眼前所见感到震惊。之前不是在研究所就是在偏远地区，根本没有机会接受未来科技的熏陶。Alα星算得上是比较发达的行星，侯船厅非常宽阔，楼层也比普通的要高很多。来往穿梭着飞盘样的小飞行器，上面搭载着行色匆匆的旅客。
　　唐旻努力装得跟正常人一样，站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飞行器上。液晶屏上的蓝光闪了一下，耳边响起清亮的电子女音。
　　尊敬的旅客，欢迎您来到Alα行星，请问您接下来要去往……
　　短暂的沉默后，连飞行器都忍不住又问了一边，唐旻才轻声道“我要去侯船厅的B出口。”
　　“好的，请不要在飞行过程中做危险动作。”
　　飞行器很平稳，就算你在上面旋转跳跃，由于周围圆柱形的能量罩，也是不会掉下去的。
　　“很高兴为您服务，欢迎您的下次光临。”唐旻跳下飞行器后听到这话很客气的道了谢，虽然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
　　每个时代，每个星球都有那么一些黑色地带，贫穷、流寇，暴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聚居的地方，贫民窟。这里的贫民窟穷不穷唐旻不知道，但是肯定很混乱。他就是在这种地方附近找了房子，因为便宜。
　　除去第一年的学费二十万，他还剩下八三万左右联邦币。这个价格在正常的地方肯定租不了一个月的房子，更别提他还要吃喝拉撒。唐旻在某租赁房子的app上游荡一圈，在一众六位数的价格中看到一个五位数的时候他的内心一阵荡漾。确切的说这房子离贫民窟还有好几条街，这附近的房客也没有出现横死街头之类的头条，再加上唐旻对这个价格简直不能再满意，也就顺理成章住进来了。
　　照着地址在几条小巷中七弯八拐唐旻终于找到地方。这里看起来很有复古风，跟外面那些用各色的哑光玻璃建成的高楼大厦比起来简直是清新脱俗。这一片区域都是未拆迁的旧房子，十几层的钢筋混泥土在一片片高耸入云的玻璃大厦中显得更矮小，岁月的痕迹在老旧的墙体上留下黄色的斑驳。
　　唐旻终于知道房租为什么这么低了，不过作为两百多年前的老古董，他对于这种结局还是喜闻乐见的。
　　房东是一个圆润的中老年胖子，叫做刘海。长得慈眉善目，等哪天秃顶也就离弥勒佛不远了。唐旻接过那把极具历史感的钥匙，和房东在一楼聊了老半天才回房。
　　他的房间在十二楼，自带厨房卫生间，两房两厅一百平米。这放在房价普低的联邦真的能算是蜗居，不过对于唐旻来讲，工作一年还不一定买得起广州的厕所，对这样的房子还是很满意。
　　至于工作，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廉价劳动力这种概念，服务业基本上都用机器人取代人力。如果有什么是机器人无法取代，且不需要这个时代的知识，还是唐旻这个老古董能胜任的活儿。估计就只有艺术创作，美术、音乐、舞蹈等等。
　　作为一个让美术老师念念不忘的理科生，唐旻从小被逼着画了几年，一开始是素描，后来他自学了水彩，还拿过省级比赛的二等奖。
　　虽然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联觉艺术，类似于香味音乐和感觉电影之类的，其原理极其复杂，唐旻实在是无法理解也就放弃挣扎。不过每个时代都有那么一些追求复古的人，脱离联觉的艺术创作在这个时代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联邦的法律允许街头艺人的存在，手续极其简单，不过只能在指定范围内活动。唐旻在自家附近的古董店里找齐了材料，付钱的时候他的心永远在滴血，作为一个贫穷的小市民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时代的物价，30ml三十六色颜料盒加上各种笔和画纸画架居然要五万联邦币。
　　第二天唐旻来到敦街，这条街是仿中世纪的西欧风格，街道两边都是尖顶的哥特式建筑。这个时代的艺术创作大都是在光脑上完成的，像唐旻这样带着工具的真没几个。
　　唐旻在周围溜了几圈，学着别人从手环中扯出一个虚拟的小人放在肩膀上。在网上普及后唐旻才知道这是某宝推出的新支付手段，由脑波控制，毕竟这个时代连手机都退休了，更别说二维码。
　　做好准备工作之后，唐旻先用铅笔打了底稿，再在调色盘上熟练的混出自己想要的颜色。或许是他先开始接触素描的缘故，唐旻很喜欢写生。比起那些光怪陆离的想象他更喜欢用画笔记录平凡的生活。
　　等到唐旻快收工的时候他才发现背后有零零散散十几个人围成半个圈，众人的眼神或惊艳或欣赏。那个长得和自己有七分相像的小人不知何时从自己的肩膀离开，在空中被其他的小人团团围住，叽叽喳喳一片好不热闹。
　　唐旻犹豫了几秒还是清了清嗓子，拿出当年高考完卖笔记的架势，“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小店所有的成品都是出售的，接受指定作画，价格私聊。”唐旻吆喝了两三遍，又回过身继续手下的活。
　　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终于画上最后一笔。这个星球的落日和地球很像，就连气候也相似。就在唐旻看着眼前的落日考虑要不要再来一发的时候，他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两下。唐旻扭过头，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柔软弯曲的棕发温顺地贴在小脑袋上，淡蓝色的大眼睛生怯怯地盯着他，粉雕玉琢很是可爱。唐旻没管住自己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硬是把人家头发搓成鸟窝，又捏捏他的小脸。
　　唐旻用老巫婆样的声音问“小盆友，需要帮忙吗？”偏偏他一点自觉都没有，吓得人家孩子差点撒腿就跑。小男孩看了他几眼，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刚画好的画。从自己的手环上叫出自己的小人，和他有几分相似的Q版小人更萌。
　　“大哥哥，我只有这么多钱，可以……可以买你的画吗？”小男孩的声音不大，唐旻听过后看了一眼他的小人，头顶着一串数字：11496。
　　唐旻没想到售价这么高，想想这个时代的物价也就了然，了然之余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贫穷。唐旻最后只收了一万联邦币，他把晾干的画卷起来，装到画筒里递给男孩。
　　小男孩道了声谢就屁颠屁颠的走了，唐旻目送他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十多米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跟那孩子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父子，只是男人看起来更加温柔沉稳。注意到唐旻在看他，男人微微弯起嘴角对唐旻笑了笑，便抱着孩子离开了。
　　唐旻虽然不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颜控，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这微微一笑杀伤力很大。带着来时的工具回家，夕阳在他的背后拉下一道狭长的剪影，第一天似乎过得还不错，唐旻心想。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他的错觉，这天晚上，房东大人敲开他家的们，拎着一只体重明显超标看着一脸富态的白猫进来的时候，唐旻作为一个合格的猫奴痛并快乐地继续他的铲屎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