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兰陵妖月

3、第二章 尘缘斗转

　　花果山中有一股瀑布飞泉，从山顶倾泻下来，在山涧形成一条溪流，水清而冰凉，饮着味甘而甜，颇受这山中飞禽走兽的欢迎。

　　他走到溪边准备鞠一把水洗个脸，却因在水影中看到那满身的猴毛而愣了一下，然后又自嘲般轻笑出声。他身量略高，这身猴皮裹在他身上其实并不是很合身，但没关系，像与不像并不重要，只要他是个什么东西有个说法就好了。

　　洗好了脸，他站起来，准备继续找个安身之处，却看见溪离边不远的大树下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五六岁小娃娃。

　　花果山是个远离尘嚣的深山，山上多的是飞禽走兽、豺狼虎豹，却从未有过人迹，更别说是这样小的孩子。

　　他好奇地靠近，果然在小娃娃裸露的后颈上看见了还未蜕化干净的甲壳。

　　原来是个化形不久的小妖精。

　　他的脚步声惊动了它，它怀抱着个蜜蜂窝紧张的转过身来，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面露着一双灵动而漆黑的大眼睛。

　　居然是个小丫头！

　　他好奇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这是他第一次说话，不由自主地迟疑了一下。

　　或许看到他只是个吃素食的猴子，小丫头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像贝壳一样小巧而可爱。她将沾满蜂蜜的食指伸到了他嘴边，笑咪咪的说“吃吧，很甜的。”

　　他犹豫了一下，便在那双带着笑意像新月一样弯着的眼睛的注视下，将那根小小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很甜！真的很甜！蜂蜜在他的舌尖化开，分泌着他口里的津液，成为了他口中唯一的味觉，让他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感受到自由地生长这世间的好处，真的要比作为一颗永远只能静静的呆在一个地方的是石头要好上太多太多。

　　小丫头将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又用它钻了钻蜂眼，然后再次将沾满蜂蜜的手指伸进了自己的口里，待到将蜂蜜舔干净后，又用充满幸福的声音对他说“今天真是走大运了才捡到这么大一个蜂窝。”

　　他看着她那张轻易就写满幸福的脸有些不解，却什么也没问。小丫头却很自来熟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靠在他身上问道“猴子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朋友们呢？”

　　“我没有朋友。”

　　“怎么会有人没有朋友呢？”她惊讶的看着他，随后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挑挑眉毛看着他道“你该不会和他们走散了，然后又不认识路吧。”

　　他没有说话，她便又露出一副了然的模样，将食指比在他的面前道“我知道，你一定个路痴，不然不可能找不到猴群！”

　　如今这种形势，他的确是需要找到一些的同伴，不然他和做石头时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不过还是一个人罢了，所以他顺从的点了点头。

　　小丫头见自己猜中了，更是得意的翘起嘴角的弧度，露出了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很是可爱。她站起来霸气的拍拍他肩膀，很大哥的说“跟着我走，我知道他们在哪儿。”

　　他没有拒绝，跟着站起了身，正要走，她却死命拉住他的胳膊，嘟着嘴道“背我！”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了她的小短腿一眼，于是伸手抓住她往上一抛。一阵尖叫后，她已经稳稳的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哇！好棒！”

　　“......”

　　“驾！骑大马啰！”

　　“......”

　　“这边、这边、这边这边走！”

　　“......”

　　“快点、快点、快点，你走快点！”

　　“......”

　　“猴子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石头。”

　　“石头？什么破名字？你爹娘给你起的么？”

　　“你好吵。”

　　“哼！敢嫌弃我！信不信我不给你带路了！”

　　“......”

　　“还有啊，这山上的飞禽走兽、豺狼虎豹都是我哥们，你要是敢欺负我。哼！有你好看的！”

　　“......”

　　......

　　花果山中有一股气势颇为雄伟的瀑布飞泉，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却很少有人知道那瀑布后面隐着一架桥梁，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故而外视不见。

　　入了那瀑布便可看见那桥头挂着翠藓藤萝，露着白玉牌匾，上书“水帘洞”三个篆书大字；下面则是虚窗静室，乳窟深府，门口立着一个石碣，碣上亦有一行篆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内则有锅灶、樽罍、案几、石座、石床、石盆、石碗等居家事物。加之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倒是个安身造府的好地方。且洞府周围修竹林立、梅花吐艳、青松掩映、大榕遮阴，就算是仙家福地、古洞神洲也不过如此。

　　此刻他斜倚在水帘洞主洞正位的石椅上，享受着一老一小两个猴子的捏肩捶背，脚边跪坐着的正是许多年前为他引路的小娃娃。

　　数年过去，她的身量并未见长大，只是身上残留的甲壳倒是蜕了个干净。一张小脸洗干净之后，她又将一头乱发扎成了两个小辫子，此时的她比之初见时更显得粉雕玉琢，如雪团一般可爱。

　　她捏指成决，正费力的驱使地上一个绣工极好的一个锦袋，可惜努力了许久都不见那锦袋动过一丝一毫。

　　他嗤笑一声，眼底尽是一番嘲弄之意。

　　那小丫头见了自是不服气的鼓起了腮帮，却难得的没有拿话激他，只是眼中流露出一股不同小孩子的专注。

　　或是这法术极耗体力，不多时她的额头已渗出密密的汗珠，但让人惊喜的是，那锦袋竟渐渐从地上升了起来，悬浮在了空中。

　　小丫头得意的露出两个小酒窝，驱使着锦袋来到他的面前。他恨恨地看着那锦袋，不由的伸手去抓，却被她早已料到，立马收了锦袋，妥帖的放在了怀中。

　　“哼！不过是小娃娃会的雕虫小技。”

　　她对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你才是小娃娃，我都五百多岁了早就不是小娃娃了。况且这雕虫小技你却还不会！”

　　他无法反驳她，有些落寞地别过脸，他虽是这天地间的奇物，有着一般事物无法比拟的身体条件和反应速度，所以才能带领着众猴找到这处安生的好去处，成为猴王。但这小丫头说的对，他的确不会丝毫的法术。

　　一旁替他捶背的老猴见了，不由多嘴道“大王想学法术还不简单，我听其他族类的小妖说，有成了精的妖兽，由此处飘洋过海寻仙问道，终成一身本事，学得好的还可得长生！”

　　“得长生？”他猛地坐正身子，突然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生死之事。

　　这数年间，倒是见到过许多年迈的老猴突然消失，但他正直壮年，怎会思及这些。此时深想，却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这些猴子年迈体衰，便会走向死亡，被地府拘了魂魄，重新投胎。那么他呢？他是否有魂魄尚且有未可知，倘若他死了，又该是正番光景呢？还是说他会再次变成那块不能言，不能动，只有自己一人的大石头！

　　心头的恐惧激得他猛然站起，他目光如炬，坚定的道“我定要学成这长生术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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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兜率宫的妙悟殿内极尽道家风范，不仅屋顶、地面、墙壁皆画着八卦图，就连老君平日里修道所穿的衣服上亦画着太极图。这日一番打坐结束后，正待起身的老君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掐指一算后，不由凝了眉。

　　他思量了片刻后，便对着紧闭的房门喊道“童儿~童儿~”

　　紫衣童子闻听叫喊，忙从外面进来，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爷爷有什么吩咐？”

　　“去将青禾叫过来。”

　　紫衣童子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个青衫男子进来。

　　此刻老君已经换下了修行的装束，身着外出的宽袖素袍，手持佛尘对青禾道“为师将远游西境，寻亲探友，这离恨天便交给你打理了。若有人造访，便以实情相告。”

　　“弟子省的。”

　　交代清楚后，老君便用拂尘敲了敲正在愣神的紫衣小童的头“还不随爷爷走！”

　　紫衣童子这才回过神来，对着青禾鞠了一躬，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忙着去追早已没了踪迹的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