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长安》彦以岚

21、第二十章

　　上颜离开云月泽后，回了魔界。

　　陵夜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不会管她，就完全不理会她离开云月泽后做了什么，上颜也没想过陵夜会以他那神族至尊的身份帮自己什么。六界之间有规矩，非干系天地存亡的大事，各族不得互相干涉，陵夜收上颜为徒已经有违此点，再帮上颜夺魔尊之位的话可就太过了，毕竟所谓天命也不过是个名头。能者为尊，绪双赢了上颜继续做魔尊对天地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一切还是要靠自己。

　　上颜在魔界奔波历练了三百年，绪双毕竟执掌魔界多年，根基稳固，不是上颜孤家寡人能拼过的，即使她有一个少尊身份。

　　但少尊的身份还是会有一些好处的，魔族崇尚实力，也信奉天命，当年绪双就是堂堂正正与老魔尊恶战一番，杀了老魔尊夺的尊位。

　　上颜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证明自己的身份，再光明正大地和绪双打一场赢了他，她夺回魔尊之位的道路就会顺风顺水许多，前提是她有足够的势力能与绪双的心腹抗衡，至于中立的那些人，倒是能轻松应对。

　　上颜这三百年就是在培养这部分势力，绪双根基虽稳，但也并非满朝文武都对之忠心耿耿愿意赴汤蹈火。陵夜这些年没有上颜的半点音讯，也不知上颜这三百年做了什么，是怎么把月镜、江岚这两员大将招入麾下的。

　　月镜与江岚在跟着上颜以前都没什么出众身份，陵夜只知这二人一个是上颜从狱牢弄出来的，另一个是魔界某个大族最不起眼的庶女。

　　比较清楚的是三君中的景御魔君。景族是魔族一大世家，执掌魔界的礼法典籍，这虽不是什么要职，但景族传承十数万年，族中长老辈出，地位卓然，绪双还在位时，景御便是景族的家主。

　　景御年轻有为、淡泊名利，职位清闲但不显得没有分量，生意做得更是遍布魔界，这生意自然是在绪双默许中的，可见绪双对其信任。

　　陵夜一直不知道上颜是用什么手段说服景御，让他跟着这个没权没势的魔族少尊干的，他曾问过上颜，上颜一本正经地说是因为自己高尚的品德情操......

　　但是无可否认，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景御确实是上颜夺|权路上最为关键的一环，他带给上颜大量情报，帮助她将势力渗入魔族内部，更是在魔尊继位大典上，压制住了魔界一干老臣，说服那些长老令他们保持中立，助上颜迅速掌握大权。

　　景御在那个大典上的功绩是无人可比的，而在那个大典上，上颜留给世人的，更是惊艳后世的风华。

　　在上颜四万岁生日那天，魔界举办了继位大典。

　　这场大典绪双筹划了数万年，上颜降生后他就开始谋划，只为让自己继续顺利执掌魔界。

　　上颜是天地化生的、天定的下任魔尊，绪双不想将尊位拱手让人，只能让上颜从世间消失。他逼得上颜入了缗渊，随后找了一个与上颜有些相像的女子，命之戴上面具，谎称少尊已完成在缗渊的历练，但脸上受了些伤，留下了些疤痕，需要静养。

　　真正的上颜则在缗渊九死一生地过了万年，才被陵夜找机会带回了云月泽。

　　鬼族之乱，让绪双确认上颜已死，他需要找机会把这个替身也一并解决掉，继位大典就是这个机会。

　　大典设在帝台山，九重垒土的高台上竖着十二根石柱，上雕着的盘龙栩栩如生。高台正中放置着一柄重剑，剑名封夷，是魔族从上古传下的至宝。继位魔尊需手握封夷，承受八十一道天雷，方可承天命继尊位。

　　绪双清楚这个替身承受不住八十一道天雷，必然会在祭坛上魂飞魄散。

　　大典邀了上古尊神，共同见证下一代魔尊君临魔界，陵夜自然也在此列。绪双前来相迎，带陵夜入座时，低声与陵夜道：“帝神，各族之间不得互相干涉，您可别忘了。”

　　“魔尊还是多留意你这大典吧，不劳烦您来提醒本尊。”

　　绪双有恃无恐，陵夜不可能拆穿他，收魔族少尊为徒这种事陵夜不可能公之于众，魔族极为看重魔尊实力，若是魔界知道上颜师承陵夜，学的是神族术法，就算上颜是少尊，也没用。

　　可惜拜师这事是绪双自己逼上颜做的，一方败露两方都不得好，不然绪双早拿这事大做文章了。

　　宾客纷纷到齐入座，申时三刻大典准时开始。

　　正是黄昏时分，火烧般的云霞环绕着帝台山，天地一派艳烈的橙红。

　　景御主持此次大典，站在高台上，宣读绪双功绩：

　　“尊座绪双，平北漠，降四族，畴咨海内，举其骏茂，规矩万世之业，固后世之基地，雄才大略，焕然可述......”

　　“然尊座求贤甚劳，兹有少尊上颜，承天命，奉正道，英才远略，鸿业大勋。雷霆其武，日月其文......今袭尊位，族之幸事！”

　　“上颜”继位诏词读完，站在帝台山下的紫衣华服女子手捧写满诏文的明黄锦缎，一步步踏着台阶，走上高台。

　　这女子与上颜的容貌有七八分相像，应是易了容，一头青丝绾做华美高髻，曳地的衣摆上绣着龙凤呈祥，尊贵非常。

　　宾客赞叹着这少尊冠绝当世的容貌气度，陵夜看着那张与上颜相差不多的脸，却丝毫看不到半点上颜的影子。

　　上颜容颜清丽，眸若星子，一颦一笑都透着明媚活泼，温暖如朝霞。

　　眼前这个，美则美矣，但眉眼太过忧郁，也太过庄重，庄重得有些暮气沉沉。

　　高台石阶足有上百级，司琰看着那女子一步步走着，忍不住微微侧身，轻声问陵夜：“诶，阿颜那丫头什么时候出场啊？”

　　陵夜摇头。

　　“我去，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不知道!”

　　“她离开云月泽就不再是颜至，就与我无半分关系。”

　　“我很佩服你的坚韧。”

　　陵夜沉默片刻，突然来了一句：“其实我不知道，这很好。”

　　司琰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什么意思。

　　陵夜不知道上颜的消息，那说明上颜伪装得很好，行动够隐秘，如此绪双也是不会发觉上颜动作的。上颜从不会辜负陵夜的期望。

　　女子走到高台上时，晚霞也到了最浓艳的时刻。她轻轻松手，手中的锦缎随风飞起，锦缎上的诏文慢慢浮现出金光，洒在高台之上，神圣威严。

　　封夷剑置于高台最顶端，剑鞘上的花纹古朴繁复。封夷剑钝而厚重，但坚硬无比，剑气也锋锐异常，这样一柄剑怎么看都不适合女子使用，光是举剑就比寻常的长剑艰难不少。更何况上古名剑皆有灵性，封夷以其狂傲闻名，极难收服。

　　感受到有人想要来降服自己，封夷剑兴奋得微微颤动，高台上剑气缭绕，虽不至于伤人，但颇有威压。

　　女子在这威压下没有丝毫动容，沉稳冷静地走过去，天边已经响起轰鸣雷声，待她握上剑柄，将封夷剑拔出时，那些天雷便会毫不客气地招呼下来。

　　饶是绪双沉稳此刻也有些激动，他期待着高台上的人拔出剑，因承受不住天雷魂飞魄散，而自己接手封夷，经过天雷洗礼，再次名正言顺地执掌魔界，不止如此，他还能证明所谓天命，也不过是噱头，他要逆天而行，便逆天而行。

　　女子站在封夷剑前，半晌没有动作，还是景御在一旁提醒了一声：“少尊？”

　　女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慢慢伸出手。

　　“拔出此剑要承受八十一道天雷，你确定能承受得住？”

　　帝台山上下一片寂静，只有猎猎风声，这句话夹在风声之中，清晰地传遍全场，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一直神色冷淡的陵夜眉目终于柔和起来，循声看向站在高台下石柱旁的红衣女子。

　　三百年未见，她容颜依旧，多了几分冷厉，盈盈的笑在这夕阳的映衬下无比惊艳，风华绝代。

　　“这八十一道天雷不比寻常，因少尊是天地化生的，是天命的魔尊，这天雷必然更苛刻更刁钻，毫无情面，一个不慎，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恕我直言，你挨不过这八十一道天雷。”

　　“不止是你，绪双魔尊想必都没把握能一定挨过”

　　红衣潋滟，随风飞扬，似要与身后的云霞融为一体，上颜绕着手中的长鞭看向高台上的女子，一字一句地说着，掷地有声。

　　女子的手颤抖着，再无法伸出去，她面色惨白，慢慢转身看向上颜，颤声道：“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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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诏词：我百度的汉武帝和武则天的史书评价，摘了几句，莫深究莫深究= =
关于封夷：原型是名剑巨阙，我觉得这样一把十分厚重的剑很适合上颜奆奆的气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