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扇长安》彦以岚

15、第十四章

　　灭蒙族的事就此告一段落，虽然不知道幕后是何人，但可以肯定三百年前的瘟厄之乱是有人做手脚的，本来那场瘟疫死不了那么多人，但篡改后的药方却使得灭蒙尸横遍野、元气大伤。
　　月镜标注了几十族，毫无例外都曾死伤无数，如果这些都是有人暗中策划，那实在可怕，月镜也极有可能因发现了这个秘密而遇害。
　　在灭蒙发现了陵鱼族的秘术，陵鱼族也是发生过祸乱的一族，陵夜与慕因自然是要前往陵鱼族查查的。

　　陵鱼族隶属神族，位于神界南海，从灭蒙前往路途遥远，陵夜先带着慕因回了云月泽。
　　衾缘一直守在月镜身边，慕因担心她太过忧虑，便没有将这些事告诉她，只让她好好待在云月泽。
　　陵夜本打算停留一日便前往南海，不想他刚回到神族，司琰就不请自来，拿了张金光灿灿的请柬。

　　“后天丹铭寿宴，托我把请柬给你带来，去不去随你。不过你好歹算是他半个师傅，几万年来各式各样的请柬你都没接，这次总该去一次告诉世人你还没作古吧。”

　　慕因在一旁喝茶，闻言问道：“丹铭，帝丹的名讳？”
　　司琰将请柬扔给陵夜，笑道：“正是，丹铭承了这厮衣钵，尊号帝丹。”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神族上上代尊神尽渊，尊号帝渊，这一代尊神尊号帝丹，都是一个‘帝’字加名字中一字组成的，为何到了尊座这里，就变成了帝神？”
　　司琰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其实吧，这事说来话长。”
　　“那您长话短说。”慕因殷切地给司琰倒上茶，殷切地看着他。
　　“也不是什么复杂问题，就是吧，‘帝陵’寓意不好，‘帝夜’你连起来读。”

　　慕因正要依言照做，突然反应过来，“噗嗤”笑了一声。
　　帝夜，帝夜，连起来读很像“爹”啊。想象一下如果陵夜以此为尊号，下属们参拜时异口同声吼出一声“爹”，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再想象一下经年以后，陵夜被后世争相传颂，老一辈人和小辈描述上古陵夜的英姿时，突然冒出句“爹”，帝神形象很可能就此崩塌。
　　司琰摊手：“所以啊，就改了一下，这还是我帮他改的，怎么样，很英明吧。”
　　慕因点头如捣蒜：“英明，实在英明！”

　　“等等，”司琰突然发现话题被带跑偏了，连忙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在一旁悠哉喝茶的陵夜身上，“诶，你到底去不去啊。”
　　陵夜翻了两下请柬，点头：“去，丹铭那里的糕点挺好吃的。”
　　司琰嘴角抽了抽，戏谑道：“丹铭那里糕点好吃以前你怎么不去？”一边说着还朝慕因那边挤眉弄眼，还好慕因现在正好奇看那张请柬，低着头没看到。
　　陵夜十分认真地回答：“你以为本尊说退隐是像你一样说着玩的？退隐就该有退隐的样子。”
　　“我怎么说着玩了？我不就是参加各种宴席次数比较多吗，那体现了本尊的平易近人好不好，免得让世人以为上古三尊都像你那样又冷又闷。”司琰对陵夜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有句话你说的倒是不假，失踪就要有失踪的样子，你失踪那么多年，要是突然跑出来参加宴席，也太不敬业了些。”

　　失踪？陵夜还失踪过啊？慕因立即八卦抬头，不想司琰已经把话题岔开了。

　　第二日，离寿宴还有一天，陵夜带着慕因前往九霄神宫赴宴。
　　赴宴自然要穿得正式一些，慕因原以为陵夜还会让她扮成书童，不成想陵夜给她拿了套艳红的衣裙，热烈得像天边的云霞。
　　慕因一直打扮得很朴素，如今穿上这身衣裳，清秀的小脸上平添了几分艳丽，但并不俗气，眉目流转间灵韵十足。
　　慕因站在镜子前，心道：果然人靠衣装，一转身看到陵夜，打着脸把话收回，这位就不靠衣装，随便一身白衣赴宴也没压力。慕因深信陵夜打扮成个杀猪的也绝对会被人当做什么隐士高人，气质太扎眼了。

　　气质出尘的陵夜照旧一身银白衣袍，与慕因来到神宫时照旧引起轰动。
　　围观群众表示，轰动原因有二——
　　帝神竟然赴宴了，神龙不见首不见尾的帝神竟然赴宴了还被自己看见了！
　　帝神赴宴竟然带了个妹子，是妹子啊！

　　浓郁的八卦气氛顿时在神宫蔓延开来，慕因与陵夜顶着各种目光由丹铭领着前往休憩之所。
　　丹铭有些后悔地想着，自己平日怎么就没好好整顿一下神族的风气呢？现在阖族上下都八卦非常，在帝神面前都不知道收敛一下。好在帝神向来不计较这些，但帝神不计较他身旁那姑娘能承受得住吗，姑娘脸皮薄啊。

　　丹铭正忧心忡忡，偏头看了慕因一眼，却发现这姑娘正好奇打量四周，似乎是在品评神宫风景，完全无视了那些各种各样的目光，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
　　不愧是帝神带来的人，心脏果然强大。
　　丹铭内心感慨着，同时自己也好奇，这名为慕因的姑娘是谁啊？帝神明目张胆带了个女人赴宴不怕魔尊在天之灵发飙吗？

　　说来......这慕因姑娘的身影还真像魔尊啊......

　　陵夜好清静，居所十分偏僻，丹铭将二人送到后便忙其他事去了。慕因坐不住，她没怎么来过神界，更不必说九霄神宫，难得来个陌生地方，她巴不得逛个遍。
　　在陵夜的默许之下，慕因十分愉悦地出门了。

　　月镜出事以后，她难得像今天这般舒畅。至于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她压根没听进去，只顾着走走停停看看。
　　但是这不理会风言风语的行为放在别眼中就变成了狂妄自大。
　　长廊处两个仙娥就对此发表了自己的独到见解——

　　仙娥甲：“诶诶，帝神带来那个女人你看到了吗？”
　　仙娥乙：“看到啦，也不是多好看啊，还穿了一身红，实在艳俗，而且一路走来啊，根本不搭理旁人，很是目中无人呢。”
　　仙娥甲：“可不是，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就混到了尊座身边。看看神族那些世家小姐，那举止才是一等一的优雅得体，看着就很有教养，哪像这个，一看就是下界穷山僻壤的，没个教养规矩。”

　　这两个仙娥实在不走运，嚼舌根时恰好慕因就在长廊拐角处编花环。本来慕因懒得和两个仙娥一般见识，更何况现在不在魔界，即使是跟着帝神，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言行无忌，总要顾及帝神颜面。
　　但教养这种事情，慕因忍不了。自己化形起就在九阑山，这俩丫头变着法说自己没教养，不是在说九阑山没教养？

　　“神宫的教养还真是很好，两个仙娥都这样毫不避讳乱嚼舌根，慕因真是大开眼界啊。”
　　慕因笑着走出来，手里转着花环，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两位。
　　被人抓个正着，仙娥大为羞恼，一言不发便要离去，但慕因哪里是好打发的？跑了两步抓住二人，笑着把手中两支花环戴在二人头上。

　　“二位心性很高，一般的教养看不上，必得是世家的教养才能入眼，看来不日便会被哪位公子赏识收入房中，慕因先道声恭喜了。”
　　这是在讥讽她俩不知天高地厚，两个仙娥充满怨气地看了她一眼，抬手便要把花环拿下来，不想慕因施了法，花环比金银首饰还牢固愣是拿不下来。
　　慕因笑着拍手：“好看极了，二位可千万别摘下来哦。”
　　两个仙娥见慕因转身便走，急忙想喊住她，一开口却发现发不出声音。她们两个顶着这花枝招展的花环招待客人成何体统，掌事的女官开始催促，二人只好硬着头皮出去。

　　这两个仙娥不是什么普通小仙娥，是帝丹侧妃的侍女，好巧不巧，这侧妃是陵鱼族的长公主，此刻正和妹妹在湖心亭闲话家常。姐妹俩正聊得开心，两个仙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奉茶，侧妃眉头一皱，斥道：
　　“你们两个平日骄纵一下就算了，今日可是尊上寿宴，宾客往来，见你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成何体统？故意让本宫难堪吗？”

　　两仙娥面面相觑，慌忙跪下，想要解释却开不了口，急得哭出来。
　　侧妃见状不对，着人取来纸笔让她俩写下怎么回事，两人立即信笔开河。
　　最后，事情被描述为因无意撞了慕因姑娘而引发的一场血案。

　　侧妃好不生气，这样重要的场合，那个什么慕因这样做，诚心让自己出丑吗？
　　倒是她妹妹不明状况：“慕因姑娘？什么人，胆子这么大，不知道姐姐是什么身份吗？”
　　侧妃叹了口气：“帝神尊座今日赴宴，带了个女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但听人说十分恃宠而骄。”
　　侧妃妹妹，陵鱼族族长的幺女姜姬闻言便要为姐姐打抱不平，命仙娥甲为自己领路去见识见识慕因，气势汹汹地走了。

　　慕因自然不知道这边有这样一场戏，信步来到神宫后园，找了碗鱼食喂鱼。后园池中的锦鲤又呆又贪吃，见慕因端着碗过来，都游到岸边等着投喂，一会儿一大碗鱼食就喂完了，满池鱼依旧不满足，鱼嘴一张一合，似乎八百年没吃饭似的，活脱脱都是饿死鬼托生。慕因感到好笑，正准备再拿一些鱼食，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姐姐！姐姐！”

　　她循声看去，湖边有个一身锦袍的小不点正朝自己招手。小不点粉雕玉琢般的模样，乌黑的头发编成根辫子垂在身后，辫子上系着颗顶大的珍珠，锦袍上也不知是什么花纹，倒是蛮好看的。慕因走过去打量了他一番，觉着这小不点长大了要是不长残，这张脸绝对能招惹不少女仙。
　　此时小不点眼里包了包泪，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我的手镯掉到那里去了，你能帮我捡回来吗，我怕水。”

　　慕因探头看了看，离岸边不远的一块青石旁，果然有个黄澄澄的东西闪着光。她踩着石头走了过去，小不点却也要跟在她身后。靠近那方青石，慕因正要俯身去捡，她身旁的小不点一个趔趄就要摔进水里，慕因急忙抓住他，却看到小不点得意一笑，手上一用力，把她也拽到了水里。

　　这一片没什么人，两人落水了也没人发现。慕因甩开这不怀好意的孩子往岸上游，这熊孩子却取出个扇子，在水里一通猛搅，卷起一个漩涡来，把慕因往湖中心卷去。

　　慕因看到熊孩子的鱼尾，火气蹭蹭上涨，要是自己不会游泳，被这坑爹孩子往湖中心一卷，淹死怎么办？慕因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不会因“这是个孩子”、“自己会游泳”这些原因而放过他。她手里捏了个诀，水底那些水草疯狂地生长起来，朝这熊孩子涌去，缠住他的鱼尾就把他往慕因那里拉，熊孩子有些慌张，很快又恢复一脸得意之色，说道：“蠢女人，本少爷可是陵鱼族的，你想淹死我？可笑。”

　　慕因勾起嘴角，没答话，手中指挥着那些水草缠上他的身体，把他包个严严实实，剩下的水草则开始往他嘴里钻。
　　熊孩子那得意劲儿终于没了，自己是不会被淹死，但被水草堵住嘴，没法呼吸，可是要憋死的。他生怕水草进到自己嘴里，死死咬紧牙关，狠狠瞪着慕因，想要骂什么又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呜呜”声，疯狂地扭动着想要挣开水草。

　　慕因没理他，游上了岸蹲在岸边，指挥着水草一根一根钻进他嘴里，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孩子，别以为你是鱼就不会被淹死，太天真了。”
　　熊孩子被吓得快哭了，脸上半点血色也无，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慕因见他憋得快上不来气了。慢慢撤掉水草，拍了拍手，酝酿了下情绪，然后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快来人啊！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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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慕因：请叫我整治熊孩子小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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