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渡》星深

3、倩女幽骨（三）

　　谷新阳一边跟着李楠后退，一边思考着：李蝶儿是鬼？为什么只有通过望远镜才能看到？真正的李蝶儿呢？是附身还是掉包？她……已经死了么？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李蝶儿身后猛地一扑，将她压倒在地，正是沈长斌。李蝶儿大叫道：“啊啊啊我被鬼压住了！快来救我！”说实话，如果换个场景，这一幕还有点诙谐。
　　李楠从已经有点魔怔的陈晨手中拿过望远镜，对准李蝶儿看去，只见镜头里鬼脸微仰，忽然伸出长长的舌头，朝镜头舔去。李楠赶紧嫌恶转开脸，冷冷地对沈长斌道：“是她。”
　　李蝶儿哇哇叫着：“你们在干嘛？！怎么都站着看我！”谷新阳想要上前，被夏黛一把拉住：“别被骗，不是第一次了。”
　　沈长斌闭上眼睛，按住李蝶儿的脑袋，用力一拧，只听叫嚷声戛然而止，伴随着颈椎断裂的声音，李蝶儿双目外凸，死不瞑目。
　　“你们……”谷新阳害怕了，她见到鬼脸时只感到惊吓，就像看恐怖片一样，但现在她眼前的人，刚才还合作无间的同伴，竟然那么冷静地杀了人！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才是真正的恐怖，是人类的恐怖啊……
　　“你们是魔鬼……”队伍里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喃喃道，突然大叫起来，“你们一定是邪教徒！啊你们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骗我！李蝶儿也是被你们骗了然后杀了！”他叫赵思宇，是个高中生，这只是第二次参加任务。
　　“再叫就把你也杀了！”
　　说这话的不是冷冰冰的夏黛，也不是刚才动手的沈长斌，而是一直斯斯文文的李楠。他盯着赵思宇，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记住，我们刚才杀的是鬼，不是李蝶儿。真正的李蝶儿被鬼杀了，我们是为她报仇。但如果你给我们拖后腿，或者离开这儿后去报警说我们杀了人，那么……那么你就别离开了。”
　　谷新阳吞了一口唾沫，随即她裹紧了自己的披肩，神色冷然：“那尸体怎么办？”
　　李楠看了她一眼，与李蝶儿的咋咋呼呼还有赵思宇的小题大做相比，这个女人实在冷静得不像是新人。
　　“放心，在任务时间死去的人，把她的任务卡放在身上，尸体就会加速腐烂的。”沈长斌解释道，“这是我们认识的其他同伴发现的，他们经历过长达三天的任务，而第一天死掉那个人的尸体，在第三天时已经像死了三年一样了。”
　　谷新阳点点头，随即对吓坏了的赵思宇莞尔一笑：“别怕，我们要齐心才能一起活下去，不能在这种时候内讧啊。”她眼波柔媚，声线甜美，本身就对男性是种安慰，而赵思宇也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李蝶儿已经死了，非亲非故，不值得为她让自己站在全组人的对立面。
　　此时距离任务开始时的午夜十二点，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是夏天，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天就该亮了。据李楠说有的鬼魂是不怕阳光的，可一般难度在4左右的任务时间不会超过6小时，林子看起来很大，所以得加快速度了。
　　谷新阳问如果任务没有完成会怎样，李楠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任务失败的人就没有再回来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的确切下场，他只能淡淡地说：“大概会死吧。”
　　而他没有说的话是，过了这么久才死了李蝶儿一个，是不正常的。
　　谷新阳一直在思考着两个问题，一个是任务本身：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连一点线索都没有，难道他们只能在林子里一寸一寸地刨地吗？第二个是刚才那个鬼：它和小倩有没有关系？如果它能轻易地附身李蝶儿或者变成李蝶儿，刚才被沈长斌断头时会不会已经跑了？
　　如果她真的冷静下来，就应该思考：为什么我对这种任务设定已经完全接受了？
　　李楠重新调整了队伍的布局，让沈长斌打头阵，而赵思宇殿后。说实话他的安排很有意思，因为通常殿后的人需要胆大心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赵思宇没有半点符合的。但此刻是灵异局，让胆小且没用、还可能有异心的人呆在危险的外围，如果真有鬼魂从背后接近，那他就能作为炮灰挡下一刀，还能给前面的人发出警示。
　　谷新阳点点头又暗自摇摇头：难道他没想到，最后的人被鬼魂调包的可能性吗？
　　本来以为刚死一个能暂时安生一会儿，没想到很快又出了情况。而这次，正是专职看鬼已经神经衰弱的陈晨。他才缓过来几分钟，再次拿起望远镜，却立刻尖叫起来，那声音几乎像个女人了：“它，它在那里！”
　　众人刚刚做好警戒，可陈晨又转向了另一边，大叫：“在那里！”
　　他拿着望远镜，既害怕又不肯放下，就不停地横冲直撞，好像走到什么地方都能见到那张鬼脸一样。
　　李楠叹了口气：“陈晨疯了。”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放弃他了。
　　谷新阳看着陈晨，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会不会附近真的有很多鬼魂？”
　　“就算真的四周都是鬼魂，它们想害我们的话，我们就没有活路了。”夏黛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世界上到处都飘着鬼，看得到看不到，和死不死没有关系，哪怕陈晨真的看见鬼魂，那他也已经疯了。”
　　李楠点头表示赞同：“我们把他留在这里吧，不能带着他了。如果运气好我们能完成任务，天亮后或许他能获救。”
　　谷新阳向来不会做少数派，她很顺从地点了点头，可惜地看了眼还在发疯的陈晨，之前李楠还介绍说这是一位干将，没想到自己第一回做任务，他就要退出了。
　　呸呸呸，想什么不吉利的！什么第一回，还想有下一回吗？
　　众人刚走了几步，谷新阳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呼出声：“不对！我们弄错了！”
　　她猛然回过头，其他几人跟着她回头看的刹那，只见陈晨依旧举着望远镜贴在眼前，后退着大叫“你别过来”，而望远镜里竟然伸出了一条鲜红的舌头，恶狠狠地在陈晨的脸上舔了一口！
　　紧接着，一张惨白可怖的鬼脸从镜头里飘了出来，嘴巴越长越大，舌头也越来越长，用力一卷，便把陈晨的头卷入口中。浮肿的上下唇一闭，头颅就和身体断了连接。
　　“啊——”
　　不知道谁叫了一嗓子，余下的八人都玩命似的飞奔起来。这种情况下，跑不过鬼是必然的，但跑过一个同伴就能多活一会儿。
　　原来，李蝶儿根本没有被附身，那张脸在陈晨第二次用望远镜察看树洞时便钻了进去，然后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前爬，以至于陈晨每次拿起望远镜，不管看哪个方向，都会看到那张脸。而李蝶儿，只是不幸站在他对面罢了。
　　逃命的时候就体现出新人的劣势来了——谷新阳穿着包臀小短裙、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根本跑不开。她根本不敢回头看，这种情况下回一次头就耽误几秒，而且如果鬼脸就贴在身后怎么办？
　　“啊！”
　　一声惊呼，谷新阳绊到了一根树枝，跪倒在地，高跟鞋都甩掉了一只。她惊惶地转过身，只见陈晨的尸体正一拐一拐地跑过来，脖颈上方空荡荡的，显然鬼脸钻进了他的身体。
　　赵思宇原先在最后，谷新阳跌倒的时候他刚好经过，谷新阳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可赵思宇只瞥了她一眼，就半点也不停顿地跑走了。
　　试着抬脚，锐利的疼痛，动不了了。
　　她，要死在这儿了吗？
　　陈晨的尸体来到了她面前，弯下了腰，她看见脖子断裂的截面，一张苍白水肿的脸庞，被圆窄的脖颈挤得有些扭曲，猩红的长舌飘了出来，似乎在呐喊。
　　不可能，一定，一定有获救的方法的！
　　树洞、望远镜、脖子……
　　我知道了——是洞！
　　灵光闪过的瞬间，抓起掉落一旁的高跟鞋，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量和勇气，狠狠地往陈晨的脖子上挥去——
　　鬼脸从陈晨的脖子中探了出来，张开溃烂的大嘴，一晃便钻进了高跟鞋里。
　　轰——陈晨的身体倒在地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谷新阳抓着高跟鞋，不敢去看，狠狠地扔到了极远处，才终于松懈下来。
　　获救了啊。
　　其他人慢慢地围近了，谷新阳没有责怪他们见死不救，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夏黛一开始就说过的规则，换了她自己，也不会停下的。她只是抬起手，让李楠扶自己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楠看着地上陈晨的尸体，已经隐约露出白骨，不知道是因为被鬼附身过，还是因为任务卡片的作用。
　　谷新阳坐到路边的石块上，自己轻轻地按摩脚踝，同时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洞。”
　　“什么？”
　　“这个鬼脸的移动方式，是洞。”她一边解释，一边抬头打量着幸存的同伴们，“它最初的藏匿地点是树洞，陈晨的望远镜也是一个洞，他的脖子也是，而我的高跟鞋，虽说不规则，却仍旧算一个洞。”
　　夏黛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个鬼脸只能在洞里穿梭？鬼不是无形的吗？”
　　“它可以算无形吧，毕竟望远镜两端都是密封的，陈晨的脖子也是血肉之躯，”谷新阳说着，自顾自扯开嘴角笑了笑，“不过，用科学的角度讲，任何物质传播都需要媒介，想来对这个鬼而言，媒介就是洞形状的通道吧。所以它吃了陈晨之后，脸是浮现在脖子的横截面，而不是替代了陈晨的头颅。”
　　“呐，还是很难理解呢。”说话的是全组年纪最小的人，扎着双马尾，粉色的大框眼镜，虽然也穿着便于行动的休闲服，但袖口和衣摆上都有翅膀的设计，看起来是个非常卡哇伊的日系少女。李楠介绍她叫做湫湫，这孩子一直嘟着嘴很可爱的样子，但却没说过话，现在谷新阳大概知道原因了，因为她的声音根本是个男孩子嘛！
　　不好意思直接问对方的性别，谷新阳只能无辜地眨眨眼，解释道：“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个可能性，不过现在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没错。”
　　“那这个鬼和小倩到底有没有关系啊？”赵思宇问道。
　　谷新阳摇摇头：“没办法确定，但有一件事很奇怪。”
　　“你说说看。”李楠要对谷新阳刮目相看了，第一次参加任务，最先见到鬼魂却没死，这是运气，被鬼魂追杀却能迅速找到生路，这是才智，死里逃生仍保持淡定，这是心理素质，这个女人兼具三者，或许，能够活过这一次，甚至是未来的很多次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