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三章 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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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落下，盈盈冰轮悠然升起悬挂于漆黑夜空。王府别苑的书房中灯火通明，雕花窗棂中隐隐透出两个相对而坐的俊逸身影。
一室寂静，沉香缭绕。擒着白玉棋子的手指缓慢划过棋盘，轻轻落于黑白相间的棋阵之中。黑子的主人揉了揉鼻尖，眉头不自知地微微皱起，似是辛苦思忖着却不知该如何走下一步。等了良久也不见那黑子落下，却只闻他轻笑一声，脸上纠结顿舒：“总算让你赢了一盘，今晚总算可以安睡了罢？”
墨玉勾唇：“这话可把我贬的。做人自该拿得起放得下，就算把所有家当都输给你，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的。”说着立起身来走到窗边，闭了眼深吸一口气道，“但愿下次登门拜访之时能亦有如此佳夜月色，相伴品茗，尽兴对弈，人生快事啊！”
青色身影静静沐浴在银霜般的月光之中，纤瘦的身形似被镀上了一层莹色白纱，玉般的容颜越发透明缥缈起来。清爽夜风挑起丝丝秀发，她负手而立，淡然得宛如一朵幽然绽放的雅逸青莲，妍华绰绰，风姿绝世。八王眼中一紧，俯首道：“你还是要走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还会在曜州住上一段时日，你随时可来听风雅阁找我。”
“若我不是我。。。”他顿了一顿，颇为困难地重新开口道，“若站在这里的是还雁，你便不会走了罢。”
墨玉心一沉，蓦然回首望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的挺拔男子，幽幽的龙涎香窜入口鼻，脑中又泛出了尘封已久的珍贵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直扎得心上一阵阵的刺痛。无二致的眉眼唇鼻，玉雕的身姿形容，深深印刻在脑海中的那个影子与眼前之人重叠，梦回时含泪低吟了千万遍的名字呼之欲出。她痛苦地抚上胸口，转过了脸不再看他。
八王绕到她的面前，任凭黑暗的阴影遮住脸庞，也连带着笼去了面上的些许寞落与失望，感伤轻语道：“我从未见过还雁，却时常在父皇口中听闻他的事迹，印象里他便是无所不能，亦是我无法企及的一个完人。见惯了几位皇兄的妻妾成群，我不知他终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疑惑着是怎样的绝代佳人才能与他比肩。所以当我得知他悄然逝去的讯息时，震惊之情无法言表，同时也很想看一看那位让他甘心付出生命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他用双手握住她的单薄双肩，凝视着她的双眼闪着无奈，“每次你深深望着我的时候，我身体里就有两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回荡着。我喜欢你的微笑，凝神，抚琴，煮茶，那是我在宫中十八年也没有找到过的温馨舒畅，我却明白只因为他，你才会看着我，你的眼神永远透过了我灼灼地望向那个早已归去的身影。”他侧了脸，避开了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晶亮水眸。“也许是我太自私，每次都用他来吸引你的注意，却从来没考虑，对你来说每一次投射在我身上的注目都是何等锥心之痛。”
墨玉怔怔无语，半晌才轻轻挣开他的双手道：“我的确很想念他。只不过，他是他，你是你，迥异的两个人，而我从来也没有把你看成是他。”淡淡光彩从八王原本黯然的眸子里映射而出，他伸手欲握住她的柔荑，却见青影一闪，柔滑的衣袖如有生命一般从他手中溜走。
他愕然转身而望，只见那个倚门而立的纤柔女子颔首低眉，云烟般的缥缈迷离从她周身隐隐散出。“何苦挽留。。。我明日依然会走。”
八王只觉得浑身突然没了力气，眼中的那一抹青色在怔忡之间随风逝去，只在他的耳边留下浅浅一声叹息。
“鸣雁，你永远是我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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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独自走在曲折昏暗的回廊之中，内心的烦乱也好似这一段回房之路般晦暗漫长。她细细回味着八王方才的话，从未曾料到恭谦腼腆如八王，今日竟然说出这样令她无所适从的言语。八王虽然比自己大一两月，墨玉却从来当他弟弟一般相处照顾，如何又能想到他会起了另一番心思。只是这心思。。。
耳边“嗖”地袭来一股剑风，墨玉侧首，任那雪亮剑身穿过黑缎般秀发，抬手一夹便把那剑尖牢牢锁在两指之间。微弱灯火中的玉眸华彩流转，只听得她冷哼一声，丝丝寒气即刻奔腾涌入剑身，森幽寒光大现，骤然映亮她的清泠面容！
指尖“铛”地一声弹开挟在颊边的利器，只见她动如脱兔，快捷如风，转眼间已旋身来至那人的背后，双手一伸便拿住了那人的臂膀，接着稍稍运力拉扯——只听见“咔啦”骨头脱臼的声音，那人已然面色惨白地滚在了地上。
围攻袭击的这几人身着整齐的王府别苑家丁服饰，且为数不少应不是外面混进的杀手。墨玉脑中顿时霍然，眼中迸出薄怒，冷笑一声道：“八王不在你们还真能造反，连在王府做客的人也敢动，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也不想想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话音刚落一团赤焰隐现双手，接着漫过全身拢住墨玉。纤细身形拔地而起，气势如虹，化出万道气芒攻向来人。众人还未及反应便觉得炽气拂过，面上火烧似的疼痛难忍，浑身灼热的要融化一般，纷纷跪跌在地上。
墨玉收势回身站定，赤橙的火焰消退，她捋过胸前长发随意甩过肩膀，唇角上扬，划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小王爷，下次找些能上得了台面的再跟我打。”
只听得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皇甫易从回廊的横梁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衣服走到墨玉面前道：“墨玉公子真是好身手！小王爷我嘛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乐子玩玩也是正常，墨玉公子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罢。”
“我倒不知道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能有如此歹毒心机，找点乐子玩玩也可以把人玩得家破人亡，差一点就一辈子陷在火坑里出不来了呢。”墨玉嗤笑反问，冰冷目光笔直射入那对狭长凤眸之中。
皇甫易一怔，却又立即扯唇笑道：“无心之过，墨玉公子又怎会计较？”
“哦？”墨玉挑眉一笑，眼底里却蕴着暴雨来临的阴鹜。皇甫易心下一颤，还没来得及反映便只觉得喉间一紧，双脚已然临空，整个身体被钉在了红漆柱上不能动弹。灯火摇曳，阴暗晦明之中看不清楚墨玉面上的神色，只觉得那一双玉色眸子莹莹泛出寒光，如同淬了□□的利刃般直戳他的心房。他勉强运气想要抬手掰开她的钳制，却不知看似纤纤素手却是饱含内力，封了他的真气、卡住了他的气管，使得他不能言语又无计可施，只能狠狠地盯着眼前人。
下人们看着皇甫易的脸渐渐涨成猪肝色，却一个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急着叫道：“你疯了啊，快放开小王爷！”
皇甫易害怕地看向墨玉，却见她突然唇角一勾，露出一个无比明媚的笑颜来，“闹着玩玩，小王爷如此气量又怎会计较？”说着一抽手，皇甫易顿时跌坐在地上大咳起来。等他稍稍喘过气抬起头来，哪里还有墨玉的影子，只留空气中残存滞留的一抹冰寒冻气萦绕不散。
狭长眼眸紧紧眯起，怨毒狠厉倏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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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跨入厢房，轻轻阖上木门。她踱到窗前推开窗棂，任由皎洁无瑕的银辉洒了一身，她呆呆地眺望着后院中似霞若锦般的枫林，心神似乎都被外头的美景吸引。莹莹水眸中透出星星点点的离愁，墨玉抿了抿唇，伸手取下发中鸾鸟鸣凤钗，散下及腰的满头青丝。
“明日是我的生辰，而两年前的这个日子，是你为我绾发及笄，是你亲手把这玉钗插入我的发中，你还记得么。。。”柔荑恋恋不舍的抚过手中泛着绿色莹光的罕世玉器，她盯着那钗许久，眸中似要掉下泪来，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收起了玉钗和衣卧在了窗边的软榻之上。
一室的静谧，只剩下橱柜上更漏中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滴答水声，以及榻上人儿清浅的呼吸声。袅袅的安神香从炉中缓缓浮起，深夜无风，那青烟便与那软榻上的青色身影融为一体，恍恍惚惚，欲显朦胧。
一个黑衣男子无声无息地从屏风后走出，轻缓地来到她的身旁坐下。那人用黑布蒙着头和脸，只剩下一对湛湛生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眼前的清丽身影。晶亮的眼中闪烁跳跃着火焰，大手犹疑地伸出，想要触碰抚摸那张近在咫尺的玉颜，手掌张开却复又握紧，却终于在望见她眼角的晶莹时猛地收了起来。
他立即站起背转了身，待到狂躁跳动的心慢慢平复才再次回转，眼中只剩下了无比的温柔怜惜。手指轻挑，他小心翼翼地帮她把遮在脸庞上的几缕青丝别到耳后。他怔怔地看着她单纯如婴儿般的睡颜，无奈的叹息从唇瓣中逸出。
“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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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墨玉早早便醒了过来。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思忖着昨晚必是睡了一个安稳好觉。身上的毛毯因她的动作滑落，夜晚开启的窗户也被虚虚掩上，她不禁微微皱眉，自己本来就浅眠，是谁能竟能有如此本事进入房间却不惊动于她。她侧首思索，少时便有了答案，不由自主地开怀一笑，自言自语道：“已经等不及要我回去了么。。。”
她起身仔细梳洗了一番，刚刚换过衣饰便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却是王府别苑的管事。“王爷吩咐了，等公子起身用完早膳后便请到园中一叙。”他身后的下人们端着食盘鱼贯而入，不一会儿便把小小的圆桌撑得满满，“王爷说了，今天有要事在身，所以不能一同用膳，还望今日能在公子临走之前见过最后一面。”
墨玉心中记惦着昨晚与八王的对话，一想到八王在宫中际遇堪忧，好不容易在感情上找到了些许寄托却又被自己无情抹灭，不禁心生愧疚，连忙颔首应允，匆匆用完餐点便出了房门，迎面却碰上了守在门外的两个秀丽女子。
两人婉约地裣衿施礼，墨玉亦轻轻点头示意。其中一个粉面微红，双手不停绞着丝帕，神态颇有些不知所措，而另一个则在一旁催促道：“快点啊，公子还要去王爷那边呢。”
墨玉淡笑道：“锦瑟姑娘，找在下可有事？”那个一脸羞怯的女孩乃是府上最得宠的乐伶，墨玉曾经见过一面，听说八王最喜爱听她的瑟乐弹奏，而至今她也陪伴了八王五个寒暑了，身份地位非一般下人可以比拟。
锦瑟闻言猛一抬头，眼中闪过惊喜，可是一接触到墨玉的眼神后又立即低下头去，缩缩地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入她手中道：“锦瑟甚是仰慕佩服公子琴音，听闻公子今日要离开，锦瑟没有什么可以表示的，只希望公子不要嫌弃了这个荷包。”
藏青色的荷包质地柔软，上头丝缎纹路清晰，看得出来是上好的布料裁减而成，一朵雪白莲花精心绣于其上，一针一线都是细腻无瑕，可见锦瑟为她下了多少功夫。墨玉感动又尴尬，只得深深一揖道：“墨玉谢过姑娘美意。”
锦瑟激动地笑了笑，赶紧和同伴转身离开了，只听到另外一个女孩柔柔却带着嗔怪的声音传来，“原来你把王爷半年前赐给你的行云织锦缎用来做荷包了啊！你可知道府中仅有两匹，你拿了一匹怎么就用来做荷包了呢！”墨玉捏着那精致荷包哭笑不得，这让回暖他们看到还不取笑死人，只是人家一番心思也不能浪费，只得草草塞入袖中待回去后再找个地方收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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