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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四章】恨东风(3) ...

  •   顾君如其实跟李南言不熟,两人的出身性格乃至爱好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顾君如秉性认真沉稳,对于李南言的嘻嘻哈哈之风不说深恶痛疾,也是有几分不可恭维之情的。但此人的雄才大略他打心底里佩服,再加上李南言又是个没脸没皮的,他便也常去李府坐坐,一来二去两人混的半生不熟。
      乔溪溪就一个劲儿地拿眼瞟他——你怎么回事儿?善仔几天不在你就跟李南言这小子好上啦?
      顾君如没有安泉的心有灵犀技能,当下一片茫然,权当这小姑娘在练瞪眼,无奈扶额——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儿,庐江候为什么那么巧今天来?
      乔溪溪业务熟练,一下子就看懂了,当下再次美滋滋地承担了解说功能——哎我跟你讲,这事儿可好玩儿了blablabla......
      “李夫人有何方法?”纪谨言无视乔溪溪和顾君如的眉来眼去,微笑着问。
      安泉无声地动动嘴唇,在乔溪溪手心划拉。
      这次却是李南言抢答:“泉儿的意思是让再人被上身一次,亲身经历当年诸事。”
      乔溪溪也不跟自家三哥的老相好眉来眼去了,赶紧捧脸观战。泉儿泉儿的叫的那么亲切,李南言还是不会看人脸色......噫,纪二公子挑左边的眉毛了,绝对是生气了吃醋了,好可怕。
      “如何做?李夫人有把握做到么?”纪慎行没发现乔溪溪一直在偷笑地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问。
      还是李南言抢答:“泉儿可厉害了,引鬼上身啥的完全小意思,何况这鬼本就很想上人身。”
      要是两年前的纪慎行估计当下就得说句“告辞”然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了......纪谨言显然也知道自家弟弟的秉性,赶紧给李南言打眼色,接过话茬道:“那有没有危险?”
      安泉显然是也看出来了,拉了下乔溪溪的手。乔溪溪赶紧抢先道:“当然是有的,所以八字太轻的纪大公子不能尝试。”
      纪慎行刚举手,乔溪溪就笑嘻嘻地说:“纪二公子也不成。目前能上你的身的鬼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那您亲自披挂上阵?”李南言学着她的样子笑嘻嘻建议道。
      乔溪溪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脸:“老啦,不中用啦,您请,您请。”
      众人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本来心情很差的纪慎行也被两个二货逗得勾了勾嘴角。
      乔溪溪赶紧拿眼示意李南言——还是本姑娘英明,诶,李南言,你就没看见刚刚纪二公子那脸黑的。要是再不逗逗他,小心今晚他趁着夜黑风高谋杀你。
      李南言无辜地瞪了瞪眼——怎么逗?怎么逗?他又不是女人,话说我连女人也不会逗啊,更何况以前我一开玩笑他就打我,可疼了跟你讲。
      乔溪溪急了——我看外面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李南言你就是个渣攻!
      李南言莫名其妙——什么传言?我怎么渣了?我都成亲了......大概不喜欢他......哦,有了,我接下这活儿然后第一个把真相告诉他,你说他会高兴吗?
      乔溪溪内心既是欣慰又是泪流满面地点了点头——还好,情商低的不是太彻底。
      于是受到乔姑娘亲传的李南言兴冲冲地举起爪子:“我帅我来。”还冲纪慎行眨眨眼睛。
      纪慎行忙着盘算谋杀李南言的可能性,压根没理他。一旁的纪谨言哭笑不得,本想提醒一下弟弟叫他注意李南言的苦心,心里却突然有点不是滋味,最终按下不表。
      转念一想,人家夫人在这儿看着呢,更何况自家弟弟跟李南言从一开始本就是不可能的。且不论即使是关系乱的一比的世家贵族也没有纳男妻的先例,纪慎行的傲慢性子绝不肯屈尊嫁与他人才是个大问题。
      两家又都是世家大族,若真出了男子成亲这种事,脸面该往哪里搁。
      相比起来,自己倒是比较幸运的......在庐江神不知鬼不觉的与慎行厮守一生,也不是不可能......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见乔溪溪惊叫一声:“啊!”
      纪谨言一下子回魂了,哭笑不得地道:“乔姑娘有何要事?”
      乔溪溪一拍脑门,拉着顾君如就往外边跑:“我我我们办点事儿!你们继续!”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八卦的眼神乱飞。
      李南言摸了摸下巴,心说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大家都要办点事儿。

      一个时辰前,纪谨言躺着,其他人都好好坐着。
      如今除了纪谨言和纪慎行,其他人都被安泉妹子几个手势放倒了。
      饶是纪慎行也被吓出一身冷汗,心说以后惹谁也不能惹安家的人。
      “李夫人您不是说......范围很小么?”纪谨言费力地把刚跑到门口就无辜躺枪的乔溪溪顾君如抱进来。不知是他们,整个李府基本都安静了,丫鬟们沏茶的倒在桌旁,绣花的倒在椅子上,竟然是见不到一个清醒的。
      安泉没了乔溪溪,连比划也不愿比划了,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个意外。
      “那他们怎么回来?”纪慎行略焦虑地看着倒了一屋的人。
      安泉抬起手,两人这才发现她腕子上系着串铃铛,想必是用来醒人神的。
      纪谨言拍拍他的肩示意不用焦虑,视线落到桌上,突然皱皱眉:“慎行......?”
      纪慎行转身一看,马上大惊失色——纪谨言竟然若无其事地从桌上拿起了那面手镜,中邪似的定定盯着。
      “哥......哥?”纪慎行这声着实喊得有些底气不足。
      “慎行。”纪谨言抬头冲他笑了笑,“这面铜镜不对劲。”

      李南言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而后是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只感觉嗓子里一阵干涩,这才发现这幅身体并不是受自己控制的。
      他感觉这个身体的状况十分不好,明明是个武人,却气息相当紊乱,看来是大病初愈或者干脆受伤未愈,应该好好调养个一年半载。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人,在床上调息了片刻强压住翻涌的气血后,便摸了剑翻下了床。
      李南言下意识地感觉到这剑很奇怪,说是剑却分外短窄,说是长匕首又过长了些,连着刀柄也大概只有两尺半,有点像纪慎行的画眉红。他又想起纪慎行跟他说过他们家的人骨头轻,用不得重剑,外界都传纪家人是因为手指长而有力才世代用轻而薄的短剑,其实这种短剑是最适合老弱病残用的,跟手指没什么关系。
      他胡思乱想着,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口饮尽床边的苦药,掀开布帘,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瞬间明白为什么就连这个病人都要强撑着下床了。
      风很冷,带着沙,混合着血腥气,像是一把铁锈扑面洒来。
      而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纪将军,您怎么......”一个小兵士看到他,很震惊地跑过来。
      他摆摆手挥退了兵士。
      李南言还在消化那句“纪将军”,心说自己的运气怎么那么好,一下子就穿到了这个弟控的变态身上,身体的主人却已是开始活动。他沿着城墙慢慢走,偶尔俯瞰一下城墙下的修罗场。敌方已经兵临城下,形势明显不利,他却一点不着急的模样,只有李南言知道他在蓄力,如果不是走的慢,这人很可能会软倒。
      他所到之处那些乱哄哄的守军立刻平静下来了,即使他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同样没什么表情,可是往那里一站就像是一支不倒的战矛。
      身体开始发热,僵硬的手指也渐渐有了力气,李南言猜测可能是床边那盅药起了作用。纪瑾仍然沿着城墙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女人,一身银甲把她衬的格外英气,素白的脸上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坚毅,死死抿住淡樱色的唇角,长发高高挽起,末梢带着点奇异的猩红色——李南言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那是乔家遗传的发色,历经两百多年还异常顽强,如今的乔溪溪和乔轻衣发梢也有这点颜色,据说死去的乔泠泠发梢更是红的如火如血煞是好看。
      必定就是乔月舟了。
      纪瑾站到了乔月舟身边。
      李南言直觉纪瑾跟乔月舟并非至交,气场根本合不来,可是那么多年一起打仗的将领了,基本的默契还是有。这种感觉他太熟了,纪谨言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并不是至亲却彼此看重,那种可以把后背相互托付的情谊......
      他恍然间便依稀懂了那声——
      “月舟......我长你几岁,且叫你一声妹妹。”
      身边女子悲哀似的扯了扯嘴角。
      纪瑾又说:“我孑然一身,死便死了。”
      李南言便又领悟了几分可以从内里把人击垮的绝望。
      “你死了,清明可要伤心的。”
      说完他纵身一跃,跳下城墙,任凭铁锈味的风糊了自己满脸。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有的人心甘情愿地等能等到自己想要的人,有些人却就只能孤独走完自己的一生?
      乔月舟等到了自己的姚清明,虽然两人最终没能善终,却好歹有那么一段彼此托付生死的美好回忆啊。
      可是我的小瑜儿却死了,死在流亡东南的路上,是我亲手把他推下井去的,在此之前我已经抛弃了两个小妹妹,我还和小瑜儿分食了她们的尸体。
      为什么啊。我们明明应该幸福的。

      这世间的不幸到底应该由谁来负责?
      你么?我么?

      大量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有时是安静的少年拉住哥哥的手,有的是去东南投奔叔父的路上忍饥挨饿,有的是把小妹妹抛弃在路边的心痛,有的是终于不忍心折回后发现的早已气绝的尸体......
      李南言觉得这个故事好悲伤好悲伤的,悲伤的他都想哭了。可是故事的主人公之一就坐在他对面,猫儿一样地看着他。
      “坐。”十四五岁的少年冲他点点头。
      李南言抽搭抽搭鼻涕,觉得人家本人还没哭呢,自己煽情个什么劲:“那个什么......你好,我是李熹。”
      “纪瑜。”少年安静地看了他一眼。
      李南言这才发现这少年和纪慎行真是有些像的,眼底藏着些不可一世的狂气。不同的是这个少年安静的有些狡黠了些,纪慎行则锋利得多。
      “你恨你哥吗?”李南言憋了半天,憋出个最蠢的话题。
      “不恨。”纪瑜摇头,“当时要是我,我也会那么做。不过是哥哥比我更聪明些罢了。”
      李南言侧头看他,干巴巴地说:“你跟我一个朋友挺像的。”
      纪瑜不说话,也侧头看他。
      李南言想了想,补充道:“也姓纪。”
      纪瑜又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说:“你要不要抱抱我?”
      “......”李南言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
      “求而不得很痛苦,”纪瑜脸上是超乎年龄的狡黠,他轻轻摇头,“你没抱过他吧?那找个替代品也好啊。”
      李南言好抓狂好抓狂的,心说这个小孩是什么妖精变的啊:“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是么?”纪瑜继续盯着他,“你不喜欢他么?”
      “当然......”李南言脱口而出,而后一时愣愣地不说话。
      “果然是喜欢的。”纪瑜又转过身去,轻轻地说,“哥哥要杀我的那一晚也是那种眼神。”
      爱而求不得。
      “并不是.....”李南言绞尽脑汁地想解释解释。
      “虽然这样说很不合适。”纪瑜轻笑道,“不过还是希望你们幸福好了。”

      其实没有人该为这世间的不幸负责。
      因为我们理应在不幸之后尝到一点幸福。

      “啊......本姑娘脆弱的小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乔溪溪从桌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次是皇上在跟我谈人生!好无聊啊,本姑娘决定不给善仔带信了。顾侍郎你的信不用写了,让我哥在西北吃沙去吧!”
      顾君如犹豫了一下,“嗯”了一声,安慰自家“小姑子”道:“我这边是一个穷学生进京赶考来着。”
      只有李南言格外呆呆愣愣,后来还是安泉担忧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口,他才醒过神来,回头看了安泉一眼,却是直直向着纪慎行去了。
      纪慎行站起来。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纪谨言坐在那里看不出表情。
      于是李南言咽了口唾沫,听见自己说:
      “慎行......”
      “我能抱抱你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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