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来了小姐姐》重帘藏花

7、反击

　　山上忽然冒出了强盗，众人都无心安睡，纷纷扰扰，吵吵闹闹，折腾了半宿。也不知道那惯当混混的牛二躲在了哪里，到最后也没寻到人影。

　　第二天，天刚擦亮，众人便拾掇拾掇下山，张氏和李文娇大约是心中有话，但看着齐柔佳的脸，不知为何，心中有生出惧意。难道真的做了亏心事，会底气不足？不，不，不是，我是为了我的儿子，为了我儿子的前途。张氏这样一安抚自己，三两下又调理的理直气壮了。

　　“佳佳，发生这种事，谁都不想的。你放心，我们不会嫌弃你。”

　　齐柔佳仿佛被一根棒子当头打了，转过身，瞪大眼，看着她：“舅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舅母知道你怕，好端端一个黄花姑娘，偏偏遭受了流氓入室，哎，你自幼心高气傲的，却偏偏生的这般柔弱娇美，又没娘，又没强壮的父兄关照，怎怪别人不惦记？哎，我也总算理解为啥老太太总急着办文台和你的婚事了。”

　　她话刚说完，齐柔佳已气的浑身发抖：“舅母，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再嫁入你李家，便是玷污了你李家的门楣吗？”

　　李文娇嘴角微微撇了撇，“我娘可没这么说，但妹妹，你也知道啊，昨夜吵嚷起来，那么大阵仗。谁都知道了。齐家大姑娘被泼皮入室了……三人成虎，谣言自生，不出几日，必然满城风雨了。我们李家，在这十里八乡，可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昨夜的事情实在超出了意料，谁能想到牛二那种面露凶光，日常戏弄寡妇口花花小娘子的大汉竟然会失手呢？她原本料想的是，悄无声息的，牛二得手了，齐柔佳也不会声张。毕竟这种事毁名誉的是她，难道她还会满世界嚷嚷自己被□□了？然后她再找个机会戳破。“婚前失贞，早已背叛了我哥哥，背叛了李家。这种人，怎么能配的上我李家的门楣？若真盖着盖头嫁过来，岂不是叫我们祖先羞死？”

　　她连那慷慨激昂的说辞都想好了，却不料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李文娇心里有点发虚了。

　　齐柔佳盯着李文娇的眼睛，直到她眼神开始躲闪：“我齐柔佳，也是十里八乡有名气的淑女，李大小姐可以收起你这多余的担心了。”说罢，她中途下车，不再跟张氏母女坐在一起，头戴帷帽，竟然是往衙门去了。

　　张氏一慌，嘶声叫道：“你这是又往哪里去？摆出这种脸色！我们安慰你，你还当我们欠着你？早知不该理你。”

　　齐柔佳回过头去，纱巾轻轻浮动，露出了冷而冽的眼神，张氏身子一抖，忽然惊觉这个外甥女儿并不像外表那样，看起来柔弱可欺。她原本设想的戏码是齐柔佳惶恐无措，躲在床上哭，然后她摆出慈爱长辈的模样，去哄劝，去安抚，叫她自己一点一滴交代出来。

　　虽然这当娘的跟她闺女设想的结果不大一样，但现在，无一例外，她俩都失算了。

　　“我去衙门。”齐柔佳抬起下巴，语音果断神情冷淡：“我知道那人是谁。我们这样的人家出行，怎会那么容易叫人钻空子？等衙门抓了人，那幕后动手脚的，自然也逃不了。”

　　张氏母女面面相觑委顿在一处，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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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庙后山，一个窄卡卡洞里，牛二摘掉头上身上的蓬草从石缝中爬了出来。他现在看起来忒残，左半边脸上全都是血，左眼已经成了血窟窿，头发上挂着草叶，衣服上全是灰土。他一偏头，就惊动了左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那小娘皮力气到大”牛二捂着自己左眼，心有余悸：力道再大点，就戳进了脑子，我人就死透了。他狠咧咧骂上一阵，又想到柔佳那动人模样，恨不得立即抱进怀里。

　　他跌跌撞撞爬出来，顺着河道快跑，心慌意乱，脚步踉跄，不提防绊到树枝，哗啦啦滚到河边。他一到河边，看清了自己惨状，心中更是狠骂不绝，嘟嘟囔囔说些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言论。“杀你全家”“叫你爹看着……”若叫柔佳听到，只怕心寒胆破：打蛇不死，必遭后患，大概就是如此。

　　牛二撸开袖子，又看到胳膊上一块青，这才想到昨夜那块小石头：“谁他奶奶的，在背后暗算老子！”“被我捉到了，扒你的筋，睡你的闺女！”被那么多人追击的浩荡阵势吓到，牛二腿还在发抖。窃人钱财的小偷尚且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何况他这种？真落人手里，恐怕要被乱棍打死了。

　　如今竟然逃脱了，他心中又是一阵庆幸。不仅庆幸，还觉得那些人不过是笨蛋。

　　有些时候人多并不意味着力量大，人多只会嘴杂脚乱，昨晚追赶搜寻他的人虽然多，但却没有合理的组织，有秩序的安排，这才叫他乱中逃脱。他明偷暗抢的事情没少干，却次次脱困，原因大多在此。

　　他正骂骂咧咧，不提防水中出现一个人影，面如美玉，眸子流光溢彩，头上小小一顶金翅镂梅花冠。此人无声无息出现，嘴角又噙着点笑，牛二吓得一个踉跄差点栽河里。他一晃身，拔腿就跑，又哪里跑得去，被那人捉住了腰带，用力一拽，脚下一绊，叫他狠狠摔在了地上。

　　牛二跌了个痛，抬起头来，才看到这人不过是个少年，身量秀纤，不足畏惧，当即怒上心头，挥拳便打“你个二两鸡也敢管爷爷的闲事”

　　哪知这少年伸手却极为利落，不仅躲过的了他的拳头，还瞅准机会，瞄准了他手肘，那扇柄哒的一敲，他小臂顿时一阵酥麻，抬不起来。这是……遇到行家了！牛二趁大骇，拔腿就窜。却不想身后破风声忽然传来，砰的一声，一物狠狠击中了他的膝窝。他大叫一声，跪在地上，用独眼一看，一个小石头？这么滑溜溜圆的，是弹子？

　　他回头一看，可不？那少年正把一个弹弓插回腰间。牛二立即想到了昨晚击自己胳膊的那物。

　　“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敢充英雄好汉？”

　　“不，我对当英雄没兴趣。”

　　牛二眼睁睁的看着他，他却如游园赏花一般，慢悠悠的走过来，丝毫不见追缉凶犯的急迫样。牛二甚至怀疑他本就是天上仙人，一时兴起，下凡走走，看到小虫，就逗弄一番。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少年年纪虽小，瞧着还文秀纤纤，力气却大，手腕一翻，抓住了他衣领，在地上拖着，拖狗似得，将他拖到了河边。他手臂肘和膝盖脱臼，根本使不上力，一拖就哇哇叫，那少年似乎很不耐，一回手，利落的拆掉了他下颌骨。

　　他的动作轻描淡写，仿佛自幼干得就是这种营生。就好比庖丁解牛，屠户杀猪，只是他针对的是人。牛二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爬虫。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盗贼，现在看来不是，嗯？”他意有所指的看着那只瞎眼，竟然还嗤笑了一下：“要是世间所有恶徒，都像你这样又蠢又废，那便好了，啊？你好像很怕？，放心，你身上206块骨头，234处关节，我全拆一遍，也不会耽误你多大功夫。”

　　牛二看着少年，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好相貌，却偏偏笑出了修罗夜叉的阴森，他作恶多年，还未如此怕过，心里已经忍不住想要是昨夜被那帮人捉到就好了，好过落他手里。

　　“你是不是想说，有种你杀了老子？”那少年闲闲的举起石头：“但是啊，我爹爹教育我，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只会一根根敲碎你脚趾头，叫你有足难行，以后再无法入室为恶罢了。”

　　呜呜……牛二急忙求饶，只是他下巴脱臼，说不了话，舌头乱动，弄的口水直掉。那少年似乎是嫌弃，轻轻啧了一声，离的远了些。

　　原来此人观一色而知全景，他心道：这无赖要欺凌弱女，在哪里不好，偏在庙宇，而这庙宇虽然不大，香客却多，僧侣防范也严，怎么看都不是作奸犯科的好地方。更重要，那姑娘分明住在散客区，是临时决定晚上借宿歇脚的，那这无赖如何精准的找到了地方，还掐算好了时候？明显有人里应外合，所以他才无所顾忌还畅通无阻。

　　那么，只惩戒他哪里过瘾？倒不如挑一挑，叫这无赖自己去咬幕后设计这下作勾当的无耻之徒。
　　注意拿定，他上下打量着牛二，慢悠悠开口：“你是本地人，那姑娘也是本地人，你竟然不挑在单门独户下手，偏偏挑在人口众多的寺庙。对方明明是个弱女，你还伤了一只眼，还被人追成了丧家犬。这可不像意外，倒像诱敌入瓮的美人计呢。呵，不知何人这么大胆。”

　　他冷笑一声，竟然转身去了。

　　牛二愣愣的看着那人的背影：自己，就这样被放过了？待到回神，他急动右手，啪的一声，把下巴归位，越想越觉得这少年说得有理。他这哪里是入室为恶一亲芳泽，倒像是对方设好了牢笼诱饵等他来，那齐柔佳哪里是让人品尝吞食的点心，她分明严阵以待如缀网蛛娘！当下把自己的惨状都加恨于指导他那人，狠狠骂道：李文娇个贱人，竟然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