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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明德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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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没有进翠微宫,他说孩儿如今大了,不好进后妃寝宫。明德帝一时无语,你现在倒还讲规矩了?然而他终究没有因这点生气,他亲自去了御花园,命太子赏心亭见驾,看这逆子有何话说。
然而明德帝远远的看到太子走来,却发现他穿着的锦袍下端有明显的污迹,行动间,隐约露出黑褐色的纨裤,那膝盖和小腿处有明显两处污秽。当即厉声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样子?身为一国太子,如此不修边幅,你的形象何在,威严何在?”
“回陛下的话,儿臣今日犯下大错,自到大方宝殿里跪祖宗牌位,方才听到陛下传唤,这便急急赶来,未曾收拾”他深深拜伏在地,神色恭谨,态度诚恳。
方才在玄武门外,袁牧之千叮万嘱:“今日之事,陛下必然追究,但殿下若听我之言,至少可保全身而退。”太子躬身请教,袁牧之却道:“不是什么难事,但首要一点,殿下要把那副‘我爹欠我’的面孔和表情收起来”
他是正经东宫,他娘亲是一国之后,却三天两头被宠妃下菜碟,还不是他皇帝爹宠的?那不是爹欠我是谁欠我?太子总认为明德帝做得不对,日渐暴躁。今日却被袁牧之如此要求,也不问为什么,只问:“那要如何收得起来?”
“想想丽妃未进宫的时候,你是怎么跟陛下讲话的。如今还那样讲就好了。今日见陛下,陛下必然怒火三丈,化掉他的火气,是头一步。这第一步做不好,你危矣。但若做好了,那就不用怕了。”
于是太子就先摆出知错的样子,跪祖宗。明德帝看看那低伏的头颅,尤其还有走路明显还在发软的膝盖,心中火气果然消散不少。他当即喝道:“既然知错,还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可见你是胆大包天,心怀不轨!”
太子惶恐道:“父皇,儿臣明知是大错,还要做,并不为对陛下心怀不轨,反而恰恰是因为实在想替陛下做些事情。”他膝行几步,恭敬的看着明德帝:“ 陛下命母后安排人手刺绣的云州风雷图画,母后加班加点,日夜不敢懈怠,儿臣看在眼里,十分惭愧,私心想着也为陛下尽点绵薄之力。”
此乃袁牧之叮嘱他第二点。“殿下往日与陛下起争执,多是为皇后抱不平,开口娘亲闭口国母,必然给丽妃空子可钻,还惹得陛下不耐烦,我只问殿下一句,那云州图画是皇后的吗?娘娘她很喜欢这种事吗?”
……当然不是。这不是皇后的事,这是皇帝的事。所以你不是为了皇后才惹上国公府的,是为了皇帝陛下他自己。
“儿臣自知鲁钝”太子跪在地上,却昂头看着他皇帝爹:“平日里也总惹父皇生气。但看有人阻挠陛下圣谕,您想办的事情被拖后腿,实在气不过,一时激动,这才闹起来了。”
听到这里,明德帝心中已经无气,而是有些狐疑,他皱紧了眉头:“怎么你假传朕的口谕,抢走了齐国公府的绣娘,如今反倒有理了。”
“陛下有所不知,那绣娘本是此次刺绣云州图的扛鼎之人,但却因齐家二小姐争风吃醋,将她赚入府中刻意刁难,眼瞧着耽误工期,陛下愿意在元宵节时锦上添花,如此一来岂不扫兴?儿臣情急之下,便去国公府要人。谁知,谁知……”
齐二……明德帝对这女子有点印象,丽妃的妹妹,一个口齿伶俐说笑讨喜的角色。“谁知怎样?”
“谁知他们执意不肯,反说儿臣生事。儿臣无奈之下,只好假托陛下之名,解救那绣娘出来。”太子以首顿地:“眼见那绣娘可以继续为陛下绣图画,儿臣便放心的去跪祠堂了。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从不敢在陛下面前扯谎。”
明德帝微微点头,这点他是敢肯定的,否则也不会三天两头就叫他惹得龙颜大怒。这齐家,最近果然还是太嚣张了些。
太子还是头次在皇帝面前获得机会,可以清楚详细的阐述事情的原委,眼见明德帝果然动摇,心道这父皇果然并不糊涂嘛,只是自己一直以来用错了法子。如果此次可以扳回一局,一定要好好谢谢小王爷。
“哎”皇帝叹了口气:“即便是如此,你就该来告诉朕,也不该假传朕的口谕。”太子一听这话,便知道明德帝心中已经和软下来了,急忙道:“因为儿臣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必然在上书房处理国之大事,所以不敢因为这点小事打扰您”
明德帝心中不由一动,想到了齐丽妃因为吃撑而把自己从上书房叫开。哎,这是老实的皇后交出来的实诚孩子。他随即摆手示意那些护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你们主子扶起来”。明德帝心中难得有点烦躁,也是这孩子太实诚耿直,所以才叫人轻视,国之太子要不来人,还得借朕的名号。
不过,这岂不是拐个弯说明臣属眼里,只有朕一个主子?
明德帝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他时常跟太子谈话,从和颜悦色谈到雷霆暴怒,像今日这样能从怒气冲冲谈到心情颇佳,还是头一遭。这场景看在周围侍奉的宫人眼里,简直好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机灵些的立即明白太子毕竟是太子——陛下再不喜,那还不是人家父子间的事?
“你个莽货”明德帝骂了一句,“一点点小事也闹到这种地步。可见你还是太笨,朕往日叫你拜左相为师,你都学了点什么?些许麻烦就把你逼得仿佛无路可走一样。”太子自然垂着头让他骂,心里却有点喜的。他还是头次在跟丽妃国公府的争执中……姑且算是获胜吧。没被反咬一口,就算赢了。尤其在自己留下这么大把柄的情况下。
太子道:“儿臣自然是比不上陛下英明神武的。不过那绣娘如今已经开始重新在职,到了元宵节,绣品完工,正逢大宴臣工之时,到时候所有人都能体会您是何等英明神武了”
“呵,你竟然也变得会说话了?”
太子心想只要你不一心偏疼偏宠偏帮,我自然认你英明神武了。他从御花园离开,心情大好,走着走着,几乎跳起来,吓跑了松柏树上好几只麻雀。眼见到袁牧之,一下子扑上去:“小牧,竟然还真的成了。我父皇似乎忘了假传圣旨这件事,我就这么囫囵回来了,原本以为少不得挨顿打呢”
袁牧之及时闪避,躲开他的熊抱。“殿下洪福齐天,不管我的事”太子哈哈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佳佳眼瞧着太子忽然从“苦大仇深”的稳重人,变成了“活泼躁动”的猴子,大为诧异,偷偷看袁牧之:说,你是不是偷偷把人掉包了?
“其实关键还在我们的陛下乃是明君啊,耿介如董左相因为丽妃受宠,时不时就进谏,骂陛下忘了妻妾之分,乱了纲常,何其过分。但陛下虚怀若谷,全盘接受。”虽然依旧故我“因此殿下该知道陛下心中十分明亮,他知道轻重缓急。看在你是一片忠心孝心的份上,自然网开一面,所以我们才敢大胆这一次……”
随后阴影处,便有一个暗卫悄悄去了。
他眼角瞧到,立即改了口:“你爹才是我大夏第二任君主,从兄长手里承余业,他要是真糊涂,先主留下众多老臣大臣岂不炸锅了,先主自己留下的儿子还活得好好的呢。我们这次这样干,看似冒险,其实有例在先,董相攻讦齐国公何等凶猛,“私吞贡品”“打压异己培植亲信”跟你“假传口谕”这性质也差不多?但陛下就是不处罚,不追究。所以丽妃这次转头攻击你,也是一样。你略微顺着点,就不会有事了”
这下子不仅太子连柔佳都诧异了:这皇帝,这是什么皇帝?
一个很聪明,但又比较自我的皇帝。他自己不愿意叫丽妃失宠,那你再吵都没有用。同样,太子也是同理。袁牧之指指脑门:“我们表现蠢些不要紧”柔佳心里叹了口气蒙上了层阴霾,看来这陛下并不是个很讲道理的角色,皇后的性格也有点包子,她能想到或可制服齐国公府的角色,如今就这两个,现在要怎么办呢?
另一边,明德帝面前,有暗卫毕恭毕敬的回话,正是方才跟踪探听那个。明德帝听而失笑:“我就说嘛,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必然是有人教的。董相孤洁耿直,自然说不出来。原来是袁家那小牧抖机灵。果然是为个绣娘吗?”
“没错,却有个绣娘”
嗯……明德帝眸色变得有点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