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那随便你好了 ...
-
婚礼以后,白老师变得更温柔了,在课堂上,笑脸盈盈的时候更多了,我看着她的脸,总想起周扬的话,于是表情不免有些愁眉苦脸,张料凡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说,
“你干嘛呀,你要上厕所么?”
“才不是呢,”我老脸一红,报复性地拿笔戳他,随即像电视剧里一样忧郁的看了他一眼,托着腮,“张料凡,你说,大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呀。”
张料凡怔住了,他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咬着指甲想了一会,故作镇定的说,
“应该跟我们的不一样。”
我惊喜地以为找到了知音,眼神迫切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不忍打击了我的热情,张料凡摸摸鼻子,
“恩~比我们看得高。”
……
见我不回答,他耐心的解释道:“你想呀,大人们都比我们高,你看你去外面玩的时候,人多你是不是只能看到来来去去的脚,但是大人就不一样了,能看到头。所以我最烦跟我妈一起去逛街了。”说完埋怨似的皱着眉头,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其实在那个年纪能想到这些的孩子也是很不错了,但脑电波不在同一频率这件事,还是让我很忧伤。
2005年开年的那个寒假,仙剑奇侠传一开播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仙剑奇侠传这个名字在年轻人里广泛流传,作为最初由游戏改编的ip,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大概所有人都在那个冬天,记住了那一串名字,逍遥哥哥,灵儿妹妹,恶女,唐钰小宝,阿奴。年幼的我们看不懂其中的爱恨情仇,却为李逍遥每一个痞痞的笑而心跳加速,为赵灵儿每一次落泪而心疼,为林月如在锁妖塔里牺牲自己,而单方面宣布不计较她的插入。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真名是什么,就悄悄地为他们的十年之约而落泪。趁着它的大火,小卖部迅速采购了一批相关周边,甚至连辣条上都是剧照。那时候的小卖部,在我看来就像叮当猫的口袋,小小的一间房,却能买到我们想要的所有东西,并且永远走在流行的前端,又或者是,它就是流行,什么卖的多,就会越有人买,我和四月吃完晚饭跑到店里,一人凑五毛,买一张一元的贴纸,分掉自己的喜欢的人,拿回家兴冲冲地贴在床头。
开学后的某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已经打过铃了,吓得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匆匆忙忙穿上衣服,背上书包就开始往楼下跑。一路狂奔到教学楼,一骨碌爬上了三楼,发现前门已经关了,心里忐忑不安。于是偷偷从后面溜进去,发现白老师竟然不在,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心里暗自庆幸,偷偷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张料凡侧头问我,
“你怎么现在才来?”
“起晚了,起晚了,”我边急急地掏出课本,笔边说,察觉到教室的气氛有些诡异,于是问他“白老师呢?”
李晓洁四处看了看,谨慎地转过头来,“我跟你讲,刚刚可太精彩了,”
我疑惑地看着她,又看看张料凡,张料凡勾着嘴角,一副“请看她的表演”的表情。
接下来,李晓洁手舞足蹈地给我表演了一场戏,大概就是早上李瑶瑶一到教室发现自己的新书包不见了,于是急得在教室里又哭又闹,小姐妹周珊一直在安慰她,然后问了最早到的陈雨,结果陈雨完全不理她,白老师到的时候周珊就一口咬定是陈雨偷的,白老师在知道没有证据以后也很无奈,但是李瑶瑶说自己的书包很贵,而且所有的课本都在里面,于是白老师只好带着她,去学校里面拿书。
李晓洁夸张地重现陈雨当时的表情,周珊叽叽喳喳地质问时,陈雨扬起不太常露出的脸,冷冷的说着“关我屁事。”李晓洁看了一眼后面,又小声说“牛逼死了当时,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郑杰扯着李晓洁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来。
“你小点声,周珊看着你呢。”
李晓洁大大咧咧地坐下来“看就看呗,我早就嫌她八婆了。还有李瑶瑶那个包,每天都在教室里说是她爸去哪里哪里,多少多少钱买的,晚上回家还不带走,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挤眉弄眼的对着她笑:“那你那时候还信她。”
李晓洁涨红了脸,“我,我那个时候不是不熟么,谁让她谎话一堆。”
郑杰板着脸质问着她,“哦哦,那你就不信我的。”
然后两个人转过去,讨论有关信任的问题。
等到安静下来,我转头看着角落的位置,陈雨还是埋着头,似乎一点没受风波的影响,倒是周珊,前后左右的叽叽喳喳,还时不时的盯着陈雨看。
人们总以为,小孩子是最单纯的存在,但其实他们也是最现实的,小孩子心无城府,但却很容易因为老师给了哪个人多一个微笑,而嫉妒不已,又或者是,因为老师对某位同学的一次批评,而决定再也不跟她讲话。我们慢慢学着长大,学着世俗,学着不轻易露出自己的真心。
不过成长中所有的不如意,会像摔伤的手臂,慢慢愈合,缓缓结痂,留下淡淡的痕迹。
三年级一开学,就发生了一件新奇事,我们所在的小学,由于招生系统的紊乱,大致来说就是关系户太多,学生人数暴增,加之新的教学楼还没来得及修好,我们整个三年级要暂时搬到一栋老阁楼里,具体位置就是在花坛的后面,当时为了依地形而建,直接把阁楼修在了山。我刚开始还有些兴奋,毕竟这样我上学的路程就更短了,可是等到所有的师生浩浩荡荡搬过去,只能傻眼了。
那个旧阁楼,是一个四合院造型的,两边是平房,最中间是一栋二层楼房,院子里种着一棵大大的黄桷树,烧掉了一半,,中间的树根都烧得中空,大小能勉强挤进去一个成年人,另外一半居然顽强的冒着新枝丫。房子很旧,长期没有人住,加上年久失修,上楼梯的木格子踩着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推开教室门,整个地板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角落里蜘蛛网密布。胆小点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在门口叽叽喳喳了。白老师走进去转了一圈,用手扶额思索了一下,转身对我们说。
“张译文,陈栩栩,你们把所有的同学安排在走廊,不准乱跑,我去找其他老师商量一下,借一些扫把过来。”
我和张译文捣蒜般点着头。
周扬他们那堆男孩子已经在黄桷树旁边翻来翻去了,张译文把头探出去看了一眼,回头跟我说,
“你先在这看着,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我招招手示意没问题。
这边,一群女生看到蜘蛛华丽丽的尖叫,我无语,对着她们喊:“小声一点。”
周珊牵着李瑶瑶,为了躲避地上的乱七八糟,左一蹦右一蹦跳到我面前,高分贝且娇滴滴的问我。
“我们以后真的要在这上课呀。”眼神楚楚可怜。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希望她接受现实。
“这怎么上课呀,我的天呐,这以前是干嘛的呀。”
我选择性忽略她乱七八糟的问题“白老师去拿扫把了,待会打扫了就好了。”
周珊翘着小拇指,撇着嘴,一脸的不乐意,正待再说话。
站在我旁边,早就看不下去的李晓洁终于忍不住跳出来,
“大小姐,你受不了可以跳级,反正只有三年级在这。”
这句话瞬间插中了周珊的软肋,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喘了半天,“切”的一声拉着小姐妹走了。
我哑然失笑,转头悄悄地对李晓洁竖大拇指,李晓洁邪魅一笑,一副“老娘是谁”的表情。
周珊之所以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源于她自己曾经多次在教室里大肆宣布,她妈妈准备安排她跳级,已经跟领导打好招呼了,那时候,天才神童一类字眼还十分陌生,跳级更是很多人听都没听过,她得意洋洋地解释给别人听,于是其他人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三年级开学的时候,她还是端端正正地坐在我们旁边,但高傲的表情一如既往。
白老师回来以后,拿了一堆扫把,拖把,大汗淋漓但神采奕奕的宣布:“同学们,教室是定了,没法改了,但是我们几个老师打赌,看哪个班收拾得最干净,所以现在,我们一起做大扫除吧。”
“好!”回答声精神抖擞,出奇的一致。
座位的分布大致不变,但是后排现在除了那些高得出奇,诸如张译文,陈雨一类,不过经过两年的相处,那些白老师认为反应比较慢,学习成绩又差的同学也被安排在了后面。
我和张料凡的桌子在第四排,靠着窗,窗外刚好是黄桷树冒出的枝丫,我站在窗边,看着枝头欢唱的小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白老师找了几张旧旧的抹布,撕成小块,放在讲台上,李晓洁反应极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拿了几块,递给了我们,张译文又叫了几个男生一起提了几桶水,拿来洗抹布。张料凡也跟着提了一桶,走到我旁边,正要进去,我张开双臂,贼兮兮的笑,
“我们商量个事呗。”
他刚刚用过力气的脸蛋泛着红,映得白净的脸更加好看,额头上有细细的小汗滴,眼眸像夏夜的星辰,漆黑的一片里闪着点点光芒,此时瞳孔微微地动,略有些谨慎地看着我“我看着就不像好事,你要干嘛?”
我突然凑近他,腆着脸露出一条眼睛缝和大大的笑脸,“我们换个位置呗,我坐里面,你坐外面。”
张料凡看着我笑弯的眼睛和扯到最大限度的嘴角,想起了某种喜欢懒洋洋趴在人身上晒太阳的宠物,愣了愣神,“为啥,被白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孜孜不倦的劝说他,“老师不会管的,再说了,这种小事,就算发现,我就说坐在走道旁边总会被人打到之类的。我跟你讲,一年级开学的时候,我和李晓洁也是这么换位置的。”
前面正在费劲擦桌子的李晓洁听力甚佳,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们“你们俩,说啥呢,我听到我名字了,是不是讲我坏话。”
我赶忙摆手表示冤枉,郑杰“噗”地一声笑了,把抹布拍在桌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当着别人的说人家坏话。”
李晓洁“嘿”的转过头,扯着郑杰的耳朵,“你很得意呀,我就这样,不行啊。”
郑杰痛的缩了下去,“行行行,大姐你说了算。”
我笑着看着这两个活宝,回头看见张料凡直直地盯着我,我不自在地摸了摸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张料凡的脸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没,我打水去了。”说完,拿起座位上干干的布条,走到一边,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着我喊“我无所谓,那随便你好了,只要老师不说就行。”
这下,李晓洁,郑杰齐刷刷地回头,审讯犯人似的盯着我。我讨打地摊了摊手,假装专心致志继续看窗外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