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路世界》马克东米安

2、第2章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癖好，如果有遇到相同癖好的人，那么可以算得上半个知己了。梁祎总觉得或许会有和自己理发癖好相同的人，可他至今尚未找到。
　　他每两周必去一趟理发店，打理自己的头发，如果心情好，他甚至可能一周去一次。非常注意形象的男生也会常去理发店，但是很少有像他去得这样勤的。
　　他的发型向来简单，只是他喜欢被剪头发和护理，也喜欢看别人剪头发。
　　由于常去理发店，他对学校周边的理发店如数家珍。校内的理发店理发师质量参差不齐，但多半对顾客不够上心，想必是没有竞争压力的缘故；附近几家稍大的理发店理发师水平不错，只可惜话太多，总是撺掇顾客办卡；更远一点的店家，有各方面都很适宜的，只是太远，不能去得过于频繁。在大学里待了一年多，最常去的理发店的理发师几乎都认识他。
　　“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学校西门附近的理发店。”江唯总是这样说。这让他对那家理发店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这一年半里，他竟然从来不知道学校附近还有一家理发店。这次他想去试试看。
　　那个地方不太好找，需要绕进西门附近的体育场，找到一个酒店，去负一楼右转后再右转。映入眼帘的店面很小，门口只有一个低调的写着“美发屋”和业务类型、营业时间的牌子。他去的时候正好，没有等待的其他人，正在剪的女生的发型快完成了。
　　室内空间很小，却很干净整洁，地上一片区域掉落有黑色的头发。整间屋子除了顾客外只有一个正在收尾的理发师。他看见梁祎走进来，朝他笑笑，说：“你好。理发吗？”梁祎点点头。
　　女生剪完，用手机支付完价款后匆匆离开。理发师兼老板朝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收拾好了镜子前的台面，扫干净了地上的头发。
　　梁祎躺在长椅上，老板为他轻柔地洗头。说实话，尽管他很喜欢理发，但是他不喜欢在理发店洗头发，因为这样的姿势总让他有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不过好在老板的手指温热灵巧，水温适宜，很快让他放松下来。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还有理发店里音响播放的英文歌。
　　And all of this life 生命之河
　　Moves around you 匆匆流过
　　For all that you claim 你说只是
　　You’re standing still 船上看客
　　You are moving too 其实你也在漂泊
　　I will move you 让我随你漂泊
　　节奏舒缓而特别的音乐，让人欲罢不能。
　　“这首歌是？”梁祎忍不住问。
　　老板关上水，笑着说：“Alexi Murdoch的Song for you。今天是民谣专场，如果你下周这个时候来，会听到英伦摇滚专场。”
　　老板剪头发的时候很细心，细致地梁祎想要什么样的发型，观察了很久梁祎的脸型和头型很久才动手修剪。电推子“嗡嗡”的声音响遍小店，之后是剪刀“咔擦咔擦”的声音，最后是梳子和电吹风，电吹风的声音很大，把音乐都盖住了。
　　这个过程中，老板一直没说什么话，任凭温柔的音乐和理发工具的声音响着。梁祎喜欢话少的理发师，这样他可以更加清晰地体验理发而不被干扰。被这个理发师剪头发太舒服，以至于他都想眯起眼睛，但是他又舍不得漏掉一丝细节。
　　全套洗剪吹一共花了将近三十分钟，这是梁祎见过的最细致的理发师。
　　“你觉得怎么样？”理发师问。
　　梁祎转过头，这才近距离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个理发师。三十出头的年纪，深蓝色的衬衫，笑起来有一点风流倜傥的感觉。
　　他转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鬓头发被修短了一点，头顶没大变，只是被吹得更蓬松；本就不长的额前头发短了许多，露出整个额头，看起来很精神。
　　“小伙子很精神嘛。”理发师也看着镜子里的他，夸赞道。
　　“是您剪得好，太谢谢了，”梁祎道谢，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问，“老板您能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
　　老板呵呵地笑，“好啊。”
　　**
　　“喂，妈妈。”宿舍里宅着的宋奎忽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措手不及地关掉正在看的小说。
　　有些人就有这样的气场，明明他不在眼前，可是就算只是听到声音也会让人菊花一紧，甚至能起到督促不正经的人赶紧做出正经模样的效果。宋奎的妈妈就是这样的人。
　　“奎奎，最近学习怎么样？”
　　宋奎一猜就是这句话。“嗯，还行。”
　　“你都大二了，得抓点紧，别贪玩。”
　　“嗯。”
　　沉默了好一阵，宋奎忍不住开口说：“妈，如果我现在转专业会不会不好？”
　　“现在？转专业？学得好好的，转什么专业？这可不行，别学那些人，你要是转了专业，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那个专业也不是你喜欢的。还是想想怎么把专业课学好比较靠谱。”
　　宋奎没有答话。
　　那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话语气不太好，转而温和地说：“你要是想转也随便啊。”
　　那就是不希望自己转了，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诶，奎奎啊。”没过多久老爸接过电话，语气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欢快。
　　“我听到啦，你是想出国吗？去！听老爸的，别担心钱，大丈夫何患无钱？你老爸还是很厉害的。”
　　“不是出国，是转专业，我也就随便问问，没真想转。”宋奎哭笑不得地澄清。
　　之后的谈话就漫不经心起来，但是和老爸聊天很愉快，能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忘掉的那种。末了，老爸在那头还一边念叨“想买啥买啥”，一边挂了电话。
　　转专业会让一团糟的生活好起来吗？或许不会。如果说妈妈让自己动摇的话，那么爸爸就是彻底摧毁了自己转专业的欲望。她不希望家人为了自己而太辛苦，她想尽快地找一个安稳的工作，既让妈妈放心，又减轻爸爸的负担。
　　她想让他们开心啊。
　　心情躁郁的她打算出门吃一碗酸辣粉开开胃。一打开寝室楼的大门，就看到寝室楼下的林荫处站着一个瘦而高的男生，白衬衫扣到最上方那一粒，他微微抬起下颌，几束光洒在了他的头发和脸上。他的下颌线很优美利落，想必长相极为清俊。宋奎心想：他等的人可真有福气。
　　听到有动静，男生低下头，看见打开门正准备下楼梯的宋奎，脸色古怪。宋奎一个不小心，就在下楼梯时踩空，向前扑去。男生准确地扶住她的手臂，又迅速松开手。
　　还没等宋奎道谢，男生端详一下她后揶揄道：“看来果然小脑不发达。”
　　宋奎尚未反应过来，男生丝毫不给她解释的时间，手放到衣领处，优雅而缓慢地一颗一颗解开自己衣领处扣得好好的扣子。他的动作在宋奎眼前无限放大和放慢。
　　桥豆麻袋！这、这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脱衣服？会不会是那种“你看了人家要对人家负责”的戏码？宋奎紧张地想，顺势退了一步。
　　很明显她想多了。男生只是解开了领口处的三颗扣子，微微露出锁骨，右边锁骨处有一个紫红色的痕迹，在他瓷白的皮肤上很明显。仔细一看，是两个紫色的牙印以及两个红褐色的疤痕。
　　宋奎心叫不好，冤家路窄，竟然是前天咬到的那个人。
　　“你的杰作。”他指着那几颗牙印。
　　“我我我，我也流了一脸鼻血的……”宋奎赶紧撇清，她害怕地抬头望一眼男生，发现他竟然在笑。
　　她眼中的恐惧让梁祎有种在耍流氓的愉悦感。
　　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后，宋奎深鞠一躬，说了句诚恳的“那天实在抱歉”，得到男生微笑点头后飞也般的逃走了。
　　可是梁祎却分明地听到她在掠过自己时自言自语：“没想到我的牙这么厉害。”
　　刚刚就看到那丫头像只小黄鸭一样从门缝里挤出来，和那天的打扮一模一样，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心情愉悦地系上纽扣，望着她黄黄的背影出神：跑这么快，都来不及向她道歉。
　　正想着，转回头来就看见走过来的常晚樱。她穿着浅紫色的长裙，笑靥清浅，走近后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微笑着评价：“你今天真好看，尤其是发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炫耀般的笑起来：“是吧，我也觉得这个发型很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