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丘》月菱歌

7、讨厌的脱斡里勒

　　我将沐然连拖带拽地拉回了大单于庭。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给他讲清楚了，他听了以后很是哭笑不得：“你要我去跟你们突厥的勇士挑战？小公主，我射箭的准头还没有你准。我同你打架，也不见得会赢了你，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就是输在了气力上——男人的力气总是比女人大的。”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沐然居然不会一点拳脚功夫。我不相信：“你既然在西域四处跑，你若是没有一点防身术，你如何生存下来的？”
　　他道：“我不过是一个商人，我们的货物当然有人替我们保管，至于我自己，也不需要什么防身术。”
　　我觉得非常失望。他可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还是不甘心：“你就去试试看，要是你赢了，你再说不想娶我就是了。输了也不会丢什么面子的对不对？”
　　他摇摇头：“你不用抱什么幻想，我不可能赢的，没有这个必要。”
　　我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地上不动了。这可真是叫人绝望，我还不如刚刚不要回来的好，说不定现在已经走出突厥了。就算父王他们要找我，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我。我问沐然：“那你可有办法？快帮帮我吧。”
　　沐然说：“我掩护你逃出去，等这件事过去了，我再送你回来。”
　　我一下子振作起来。原来他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有他掩护我，我逃出去的可能又大了一分。
　　于是这天晚上我们趁着天黑，沐然装了一推车的货物，然后将我装在一个箱子里，压在货物的最底层，推了出去。
　　我从箱子的缝隙看着外面，我看到守夜的士兵将我们拦了下来，要做例行的检查，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那个士兵上来就问沐然：“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出去做什么？”
　　沐然很是从容，他淡淡地回答：“我是商人，你们大单于亲自点名要我送一批布匹过来，可是大单于太忙，已经把我忘了，所以我要连夜出城，好赶回家去，我家人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士兵道：“我必须开箱检查。”
　　今晚的检查不知为什么特别仔细，我从前看到他们都是开一个箱子检查就完了的，今日他却一个一个开了，细细地检查。终于轮到要检查我所在的这个箱子了，我觉得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里。我想着他要是开箱，我就一拳把他打晕。
　　可是他还没有开箱，便听到远处有一骑远远地奔过来，嘴里喊着：“报——大单于有令！今晚所有人不得出大单于庭！”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个士兵抱歉地对沐然说道：“大单于的命令，谁也违抗不了，你还是明日一早回家吧。”
　　我觉得非常失望。要是这个守夜的士兵检查得快一点，不那么仔细，这个时候我早就已经出去了。可是他偏偏那么磨蹭，害得我现在都出不去了。
　　我父王一定是发现我不见了，所以才下这样的命令。他一定是怕我逃了。可是我若不逃，明日难道真的要嫁给那个丑八怪吗？父王可真是狠心，我可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啊，他怎么能忍心看着我嫁给这么丑的一个人！
　　沐然没有办法，只好又将我推了回去。
　　我从箱子里面爬出来以后就对他说：“沐然，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可真是急坏了，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沐然皱起了眉头。他想了好久好久，我一直等着他。我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耐性，我这个人非常性急，白姐姐从前也老是说我没有耐性，她一直想教我写字，可是我坐不了一会儿就挨不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学起来可真是累，我于是就放弃了。反正那都是中原的字，我学来也没有用。我可是突厥的小公主，难道我不会写字还会被人瞧不起吗？没有人敢嘲笑我的。
　　可是这一次我却静静地等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相信他一定可以帮我想出办法的。
　　终于，他对我说道：“大单于手下不是有一个叫曳落河的将军吗？听说他是大单于帐下最厉害的将军，也是你们突厥人心中公认的最好的勇士，你可以叫他帮你。”
　　我十分高兴：“不错，不错，我可以找曳落河将军帮忙。沐然，你可真是聪明。”
　　于是我便兴冲冲地跑去找曳落河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王帐里和我父王说着什么。我因为觉得要快些让曳落河去把那个丑八怪打败，所以也不管他们在讲什么，直接走进去对父王说：“父王，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曳落河将军，你可以先把他借给我吗？”
　　然后我又对曳落河说道：“曳落河将军，麻烦你跟我出来一下。”
　　大单于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他又深深地看了曳落河一眼，说道：“去吧。”
　　曳落河说了声“是”，便跟随着我出去了。
　　我怕我们的谈话被人听了去，于是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因为离王帐有些远，所以这里光线非常不好。但是虽然黑漆漆的，我还是发现曳落河的神色有一点紧张。他可是我们突厥人心中最好的勇士，他上阵杀敌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么紧张哩。
　　我觉得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特别好玩，忍不住想逗逗他，我于是说道：“曳落河将军，你紧张什么呀？”
　　他连忙说道：“我并没有紧张。”然后他又问我：“小公主，你找我什么事？”
　　我说道：“我不想嫁给那个丑八怪，曳落河将军，你去帮我把他杀了吧。”
　　曳落河大吃一惊：“小公主，人命关天，这种事可不是能够开玩笑的。大单于说了，要把小公主嫁给突厥最好的勇士，小公主不想嫁，那就让大单于不要把你嫁给他便是了，何必要杀了他呢？”
　　我摇摇头：“我父王是突厥的大单于，他说的话，可不能轻易收回。曳落河，你就帮帮我吧。”
　　他皱眉：“小公主，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可你不能让我杀了他。”
　　我很惊喜：“你是说，除了让你杀了他，其他的事情你都可以帮我，是吗？”
　　他沉吟片刻，说道：“可以这么说吧。”
　　我十分开心：“太好了，曳落河，那么你就帮我去打败他，这样你就成了突厥最好的勇士，我就不用嫁给他了！”
　　曳落河摇头：“小公主，这可不行。”
　　我很是生气：“为什么不行？你刚刚都答应了我的，除了杀了那个丑八怪，其他的事情你都可以帮我的。我可没叫你去杀了他！你要是不想娶我，等明天我父王说要你娶我的时候，你再拒绝便是了。”
　　他说道：“小公主，你有所不知。那个勇士名叫脱斡里勒，他虽是一介平民，可是我们突厥的粮食可都是被他所垄断的。三天前脱斡里勒就给我们每个人都发出了警告，谁若是打败他了，他就将所有粮食销毁，到时候我们突厥的人就要给活活饿死了。”
　　我大怒：“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有他这样的人来垄断我们的粮食，总有一天我们突厥要亡在他手里。不行，我要去告诉我父王去，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让他欺负我们！”
　　曳落河拦住我：“小公主，你不要太任性了。大单于又怎么会不知道脱斡里勒的为人呢？大单于既然放任脱斡里勒胡作非为，那肯定是有他的道理。依我看，小公主你还是乖乖地嫁给脱斡里勒吧。”
　　“曳落河！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觉得好生气，他居然要我嫁给那个又老又丑又坏的脱斡里勒！我可不会屈服！我于是不想再理他，将他一个人丢在黑漆漆的角落里，然后跑开了。
　　眼看就快天亮了，我可没有多少时间了，要是还没有人向脱斡里勒挑战，我可真要嫁给他了。
　　我咬咬牙，吩咐一个使女：“派人去把脱斡里勒叫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讲。”
　　脱斡里勒很快就来了，他向我行了礼：“愿小公主永远幸福安康。”
　　我摆摆手，对他说道：“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嫁给你。”
　　脱斡里勒说：“我知道小公主不想嫁给我，可是这可是大单于的口谕，小公主难道想违背大单于的意思吗？”
　　我以前只觉得他长得丑，可今天却觉得他面目十分可憎，我于是说：“我们突厥的人都觉得曳落河将军才是我们突厥最好的勇士，除非你打败他，不然我可不会嫁给你。”我说完便走了，哪怕片刻我也不想和他多待。
　　我想着曳落河将军既然不愿意向脱斡里勒挑战，那么我就让脱斡里勒向他挑战好了。他若是不迎接挑战，那么脱斡里勒就永远不能娶我了。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曳落河居然直接向脱斡里勒认输了。
　　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原以为我们的曳落河大将军为着自尊也是要迎战并且将脱斡里勒打败的，然后他再同我父王讲他不想娶我便是了。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认输了。
　　我对他非常失望。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眼看天已经亮了，过一会儿大单于就要当着突厥所有人的面宣布我和脱斡里勒的婚事了。
　　如果我真的嫁给脱斡里勒，说不定突厥的人怎么笑话我呢。我可是突厥大单于最最疼爱的女儿，却嫁给一个和我父王年纪差不多的丑八怪，这可不是笑话吗？
　　要是父王真下了旨意要我嫁给脱斡里勒，我就一刀子把自己砍死！我就是死也不要嫁给他！
　　我的手里紧紧攥着我的弯刀，可是大单于的旨意还没有下来，就有探子来报：“月氏新单于求见大单于——”
　　那个探子拖了老长老长的尾音，从前我听到的时候还和白姐姐一起嘲笑过他，可是今天我听了只觉得很悦耳。
　　他的声音那样洪亮，仿佛一直穿越了苍穹，我只觉得如同天籁一般好听。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向大单于的王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