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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章 ...

  •   寒玉根本顾不上雍王的脸色,她拦住其他想要上前之人,自己也不靠近,大概半丈左右的地方微微俯身细细打量。

      “有什么问题么?”尉迟凛把马牵回来,此刻来到寒玉身边问。

      寒玉周身寒气直冒,板着脸不悦道:“你离远些。”说着将尉迟凛拉着后退几步,随手从一旁枯死的灌木上折下一根三尺来长的细枝,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蒙在脸上,又复而上前。

      “给我口吃的吧……”躺在地上那人见又有人过来了,强撑着翻了个身,迎着寒玉往前爬。

      寒玉并不允许那人靠近自己,用手中细枝伸过去挑起地上男人破烂的衣襟,胸口一片艳红斑驳。

      “他这是怎么了?”雍王惊呼声从身后传来。

      寒玉答非所问:“不能在这里休息了,都上马,去前面等我。”

      说着,就将佩剑拔了出来。

      雍王一下子就急了,慌忙说:“你要做什么?”

      “走!”见他不要命的上前,栖云县君瞪圆了双眼,一声厉喝。

      万俟皔连忙拉住雍王,指了指尉迟凛说:“大哥,你看张家郎君都已经上马了,咱们也过去。”

      北平王世子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他都照做了,自己最好还是也听话。‘听话’的万俟皔强拉着‘不听话’的拓跋弜上马,也走到尉迟凛两个人身边,离着大概有十几步的距离,回头看着寒玉那边。

      “你……你要做什么?”男人见对方亮出兵器,顿时有些张皇失措,他无力反抗,眼珠子不住地转动。

      寒玉反倒冷笑,说:“我还想问问你方才想要做什么?观你身形已然是神衰之像,命不久矣,恐怕是被人遗弃在此的吧?”

      她说的没错,自己生了病,跟不上同伴的脚步,就被抛弃在道旁等死。是他自己不想死,爬到这片阴凉之下苟延残喘,却没想到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时辰,竟然又听到了马蹄声和人说话声。他躲在树后,看着来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穿得也都齐整。重要的是,他们脸上都只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却并不显菜色,显然是不愁吃喝的。

      只不过现在离得还有些远,若是他们发现自己这模样藏在树下,恐怕直接就会吓跑。若是他们再靠近些,最好自己能直接扑过去抱住哪个,到时候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给口吃喝的吧。想到此处,他抓起一把土,使劲儿往脸上脖子上涂了涂,等那马蹄声渐渐近了,这才扶着树站起来冲着其中一人扑将过去。

      只不过没想到扑了个空,反倒把自己摔在地上。

      那人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的模样,说:“我……要活……给我……”

      “你活不了。”寒玉有些不耐烦,打断他的话,剑尖微微挑起,与这人多耽搁一刻,自己的风险就多那么一重。

      “……不要杀我……”男人苦苦哀求,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他们都不是好人,身边的同伴抛弃了生病的自己,让自己自生自灭,面前这个蒙面的女人不让自己寻求帮助,甚至不让别人靠近自己。

      他们说自己得的是疫病,会过人的,既然要死,拖个垫背的,自己黄泉路上也好有个女人作伴。

      人在有所动作的时候,瞳孔是有变化的。寒玉将这个男人眼底的异色看了个一清二楚,还未等他攒足力气向自己扑来,直接一剑刺入他的胸口,男人即刻毙命。

      她没有着急拔剑,反倒回头找酒囊向来不空的张十九喊了一声:“十九叔,借你酒囊一用!”

      张十九哎了一声,不急着给她,反倒拔出塞子灌了一口,惋惜地拍拍酒囊,这才将它扔了过去。

      “小玉儿,接好喽!”

      寒玉面无表情,将酒洒在尸体上,酒囊也一并扔下,直接点火焚尸。等得火燃烧起来,寒玉这才探入火中拔出仍然插在男人胸口的佩剑。这动作险了些,看得尉迟凛直皱眉。不仅如此,寒玉接着还脱下外套,和蒙面的纱巾一并扔到火中,这才拍了拍手往同伴那边去。

      雍王此刻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还不等他发作,寒玉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硬生生把火气噎了回去。

      “那人得了时疫,八成是被同伴抛弃等死的。”她翻身上马,又从行囊中抽出一条丝帕蒙上脸,轻轻一夹马肚,说:“再找个地方歇脚吧,最好都换一下外衣。”

      *

      刚到县城,交了高额的进城费,寒玉就与几人分开,说是要去买些东西,让几人先行寻个落脚的地方,她稍后就来。

      难得这店里有口深井,水量也足,几人一入店就喊了送水洗澡。只要钱管够,店家自然要啥给啥,挨门送了热水。几个男人洗澡的功夫,寒玉回来了,和店家打听都要了水,自己就借了灶房去。

      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寒玉敲了尉迟凛房门。开门的是张十九,一见寒玉、雍王和万俟皔三人都来了,连忙让开一步让众人进屋。

      几人步入房内,寒玉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张十九在她身后将房门合上。尉迟凛也起身,见她从食盒中端出四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靠近,药香立刻就窜进了鼻子里,闻着就很是涩口。

      “今日是第一次碰见时疫病人,以后可能还会碰见更多,这药能起到一定预防的作用,从现在开始每日一碗,谁都不能断了。”

      尉迟凛和张十九二话不说,端起来就一饮而尽。只有雍王端着碗犹豫道:“既然能有药,为何不救那人?”

      他实在想不通,栖云县君要求以医官身份来豫州,不就是说善温病,可防治时疫么。那么现成一个病人,她没有尝试去救人也就算了,竟然还主动的杀人焚尸,反正他没吃喝没药迟早会死,何必要多此一举,这哪里像是个女子做的事情!

      寒玉也不恼他的质疑,点点头,解释道:“他明知自己的病会过人,见到我们靠近不但不出言提醒,反而试图扑到我们的人身上,其心歹毒,雍王殿下乃千金之躯,不容他如此造次,此其一。”

      张十九心中暗笑,小玉儿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了,那人分明是冲着世子扑过去的,到她嘴里反倒成了担心雍王安危了。

      雍王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十岁的时候就曾听闻北平王世子威名,那时候他不过十几岁少年郎,随北平王在军中不过两年时间,便在一次柔然人南下扰民的时候力斩柔然贵族大将匹虎,杀敌无数,一战成名,立下不世之功,可谓是大魏国的冠军侯。

      鲜卑以武立国,尚武之风是每个鲜卑儿郎血液里的本源,加之尉迟凛文武双全姿容不俗,一时间堪称是北魏无数男女老少心中不二的偶像。他从小就听尉迟凛的智勇无双的故事,对尉迟凛是崇拜仰慕的很。虽然自后他在立军功的黄金年纪里一病不起几次险些交代过去,拓跋弜仍不曾忘记儿时的热血英雄,几次感叹天妒英才,难不成北平王世子也真要走上当年冠军侯的老路么?

      如今拓跋弜他长大了,也有了新的英雄故事,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见到听到尉迟凛三个字就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但曾经的偶像就活生生立在面前,一路上他可没少往尉迟凛身边凑。

      如果尉迟凛真被那人染上时疫,恐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做大事的人无不爱惜羽毛,他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把自己折在这小小时疫之上。所以,当栖云县君说出第一个理由的时候,雍王心里已经满是赞同了。

      “况且我们有皇命在身,耽搁不得,若是留此心性恶毒之人,说不得还会祸害多少百姓、惹出多大乱子,不能因为一棵树毁了整片森林,此其二。”

      寒玉抬眼环视一周,接着又说:“况且我看他精亏气虚神亡,药石罔顾,乃是死相,此其三。”

      “寒玉身为队伍医官,自然有责任护殿下安全,亦有义务控制疫情,有此三点,此人当斩。”

      一席话说得众人挑不出任何问题,尤其最后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意思。雍王虽然心服口服,却因着之前对寒玉背后的势力生了警惕,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口气喝光碗中汤药,这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几个人都说不上是善人,为了大局为了自身,杀一个必死之人,一个有可能引发更大麻烦的人,这种事情不要太理所应当。

      “还有一事。”尉迟凛突然说话了,他手在桌上轻轻一扣,见大家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道:“咱们一路下来,取道肆、并二州,如今在相州这里,不但灾民激增,出现疫情,离豫、徐二州临近是一原因,城官重利失查也是一方面。”

      雍王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一进了相州,入城时城门官向他们索要的入城费是之前的两倍还多。只要钱给得足够,一些明显身上带病的人也都没有阻拦被放了进城。当时他就想起来那个身上有疫病的男人,立刻低声问寒玉可当紧,那时候她随意看了两眼便说无事,着实让他心里打鼓。

      万俟皔脑子转得快,说:“咱们几个人入城就被收了一大笔入城费,那等粮车到的时候岂不是羊入虎口?”

      雍王重重哼了一声:“他们敢!”

      尉迟凛提这事无非就是想先给雍王打个预防针,内三郎万俟皔脑子果然灵活,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把话直接挑明开来。赈灾粮肯定是会被雁过拔毛的,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但这批粮食药材不一样,都是叶家出的,尉迟凛不想让别人动它分毫,这才特意激雍王一把,如果敢把主意打到赈灾粮上去,就要有胆子承担雍王的怒火。

      几人又聊了几句,突然听有脚步声靠近,连忙噤声。听门外脚步停在隔壁房间,咚咚敲门声响起,那是雍王和万俟皔的房间,此刻屋内无人。接着脚步声又往这边响起,张十九站起来,一把把门拉开,正看到客栈伙计扬起手要敲门的模样。

      伙计迎来送往的惯会看人脸色,张十九眼睛一瞪,还没等他说话,伙计就讨好地一笑:“呦,大人们饿了吧?这不,饭做好了,掌柜的差小人来问一声,是外面吃还是给送房间里呢?”

      在屋子里吃?那一屋子饭菜味道哪里受得了,雍王手一挥,在里面说了一句:“外面寻个安静的地方,在外面吃吧。”

      说着也率先站起来,其他几人也连忙立起身来,都准备出去吃饭,寒玉也不例外。实际上她并不感到饿,今日发生的一切足够让她丧失食欲了,但是为了接下来的事情,她实在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几人都站在门外了,寒玉还在磨磨蹭蹭地。

      “张家郎君,不走吗?”万俟皔在门口不经意一回头,发现尉迟凛站在原地根本没动。

      他抓住从身边经过的寒玉,与外面一笑,说:“三郎,我与阿玉有些话要说,你们先去吧。”

      张十九本来都快走到楼梯口了,耳朵尖,听到这话立刻折回来,把万俟皔往外一啦,说:“好嘞好嘞,我们先下去。”

      说着体贴地把门关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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