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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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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从未像此刻一样懊悔,看着床上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岳人,悔恨如同一枚钢针,深深扎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能忘记岳人曾经灵动的身影,不能忘记他那头比玫瑰还艳丽的红发,不能忘记他曾经和慈郎争抢桂花糕时孩子气的举动,曾经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一一在眼前闪现,恍如隔世。伸手拉起冰冷到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迹部只觉得眼角发涩,又是这样,又是自己的兄弟!该死的!下意识的用力,惹得昏迷中的人儿微微皱眉,虚弱的呻吟声喃呢出口,却未引起迹部片刻的回神。一只宽阔的大手搭在肩上,带出的点点温暖仿佛冬日里最微弱的烛光,泛出淡淡的晕华,虽然不能融化封冻已久的心,却依然让人充满期待。
“小景,你把岳人弄疼了。”抛却了平日的轻浮,忍足的声音带着重生的希望。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这就是所谓的替天行道!他们究竟把人命看成什么?好好的一个人,几天工夫居然……”倔强的别过头,将痛惜的泪水咽进肚里,然而声音的颤抖却毫无意外的表露了主人的情绪,轻轻拭去眼角那抹淡淡的哀伤,迹部目不转睛的盯着了无生气的岳人,狠狠地说,“岳人,你放心!这笔帐本大爷记下了,总有一天让他们血债雪偿!你安心养伤!”
睫毛轻微的抖了一下,岳人毫无血色的唇翕动着,侧耳倾听,“别……告诉……若……”
呆呆得看着昏迷中的岳人,迹部心中五味杂陈,真得到了生死相许的地步了吗?为什么你在昏迷中念念不忘的依旧是他的感受?身为医者,迹部并不认为岳人此时的话还是大脑思考的产物,但正因为不是,才更显得情真意切。
“他说什么?”忍足站在迹部的身后,遮住了大片的光影。
“别告诉若!”机械的重复着岳人的话,忍足能清楚地感受到这句话带给两人的震撼。缓缓侧身,闪出背后刚刚闯进来的身影。
“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仿佛要把魂归黄泉的病人唤回一般。不待迹部看清来人,只见日吉一个电步扑向床榻,“岳人,岳人,你醒醒!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啊,我是若,最爱你的若!”大力的摇晃,让本就虚弱无力的岳人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树叶一般,瑟缩的颤抖着。
“日吉,你冷静点!岳人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忍足在日吉发疯之前,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他。
“岳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休息一阵子就会好的。”迹部缓缓站起身,声音冷静的根本听不出任何涟漪,“况且有我在,就算是死人,我也可以救活的,你不要担心!”
“就是有你在,岳人才会变成这样!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每天和青门的手冢国光厮混在一起,你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毫不留情的讽刺,若的眼中除了不可遏止的愤怒,便是赤裸裸的不屑,“第三个,岳人已经是第三个了。你到底还要把谁送到敌人的剑下才肯罢手?难道为了手冢那点廉价的好感,就算把整个冰帝拱手奉上也无所谓吗?”
“你住口!日吉,你这样说小景不公平!”忍足很清楚日吉这几句话的分量,如果连教主贴身的侍卫都能说出这种话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教主什么都知道了。但有些事,不去想,不去做,并不代表不存在,只是刻意的逃避,让我们自欺欺人的觉得天下太平,而当伤口被生生撕开后,露出的便是淋淋的鲜血。“小景,你别理他,他现在已经因为岳人的伤神志不清楚了。”
惨然一笑,迹部向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懒懒的挥挥手,“他说得没错,是我太大意了,才会让岳人身陷囹圄!以前还信誓旦旦的要替她好好保护岳人……他发火是应该的。”迹部推开当着去路的忍足,落寞的向屋外走去,残阳中那抹孤独的身影散发着寂寥的悲凉,“若,好好照顾岳人。我犯下的错误,我自然会承担!”
闷闷得哼了一声,日吉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的恋人,“教主在前厅等你!他很生气,你自己小心。”终是过命的交情,即使口不择言的伤了对方,但在关键时刻,却还是替对方担心的。说完,日吉俯下身子,隔着纱布的粗糙质感,轻柔的抚摸着恋人的伤口,仿佛对待世界上最精致的艺术品。
“小景,我跟你去!”忍足如影随形般的跟在了迹部身后。
迹部一摆手,“你在这里呆着,管好自己的事!”
空旷的大厅上,扑面而来的就是冰帝神教延续近百年的教徽,威严中带着不可忤逆的庄重。教徽下,迎接迹部的是教主神那伟岸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迹部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并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轻松,默默将心底的那份顶礼膜拜压下,去面对一个自己不能预见的未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来到冰帝的了,自从有记忆的那天起,自己似乎就一直在追随着眼前的这个身影,他的命令是天,他的教诲是地,他的言谈是自己的一切,犹如夸父追日般的向往,忘记了自己存在的初衷,忘记了自我价值的追寻,只是一味的跟随着他坚定的脚步,直到今天。然而,唯一的一次意外……终还是要面对!
“属下参见教主!”还未来得及行礼,迹部的脸颊就被一阵强烈的掌风袭过,血腥的味道充斥了所有的嗅觉。恍然间稳住身形,迹部再次单膝跪地。
“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没有感情的质问,却也夹杂了太多的疑问。
“属下知错,愿意接受教主的一切责罚!”卑微的近乎虔诚,迹部在神面前,就像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家长的训斥。
“杀了他!”冷冷的话语中,神转身,对上迹部严重那稍纵即逝的惊愕。
“什么?”虽然已经猜测到教主话中的他是指谁,但却要偏执的向要再次确认,妄图寄希望于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听觉误差。
“杀了他,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不……”本能的反应,神体先于意识,等迹部明白自己说了什么时,瞬间便垮下了身子,低垂的头颅昭示着心中的不安。
神皱眉,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视若亲生孩子般的属下,居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对自己说“不”,羞辱、愤怒、伤心……统统涌上心间,却不能发泄!大步走到迹部面前,锐利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忍足有半盏茶的时间。迹部看着闯入自己视线的精致软靴,如芒在背的窒息感让他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下意识的握紧衣角,却没有任何辩解。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弟子,任何的小动作都不可能逃过神的眼睛,紧张、不安还有些许的不甘,迹部,这就是你的反抗吗?
“你对他动了情?”疑问句用了肯定的方式。
“没有!”不加思考的回答,快的令人咂舌,“我……是说,属下是冰帝的圣子,除了会效忠教主之外,在不会对任何人动情,请教主明鉴!”
“我当然会明鉴!”说着,神抬手纠住了迹部的前襟,大力的一扯,锦缎的破裂声顿时打破了原有的沉寂。艳丽的蔷薇依旧绽放在胸口,微微点头,“既然不爱他,就要将功折罪杀了他,为岳人报仇!”
“这件事与他无关,属下犯下的错误自己一力承担,望教主不要滥杀无辜!”
“放肆!你在指责我吗?”
“属下不敢!”迹部抬起头,掩藏好心中全部的软弱,直面自己又敬又怕的教主,“教主和兄弟对迹部的情谊迹部铭记在心,这几次的事情完全是我一人之过,我愿意以死谢罪!”
举起右掌,迹部没有丝毫犹豫便拍向自己的天顶,却在下一刻被一阵急进的掌风化解。惊愕的看着教主,不明白他此举的含义。其实,萦绕在心间对生死弟兄的愧疚,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迹部,只是习惯于隐藏自己的他,从不说起,也从不宣泄。融入骨髓的尊严,让这个强大的帝王学会了自制,却也急需要一个借口来解脱。
神若有所思的挑起迹部的下巴,残忍的微笑着,“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怕不怕你心爱的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
“……”沉默,迹部知道神是那种“言必出,行必果”的人,他如果想要折磨手冢,那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属下真得知错了。望教主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定当全力解救亮和慈郎两位堂主!”
“很好!迹部,我相信你说这话是真心的,但我却不相信你能在手冢面前救下他们。不管承不承认,你都对手冢动了心,动了情!所以,我不能拿亮他们的命来冒险。”
“那教主怎样才肯相信属下?”不抱任何希望的询问,迹部暗自嘲笑着自己的无能。
“两条路给你选,要么你动手宰了他,要么我动手,好好想想吧!迹部,你将来是要继承我的衣钵的,所有威胁到冰帝存在的障碍,我都会为你一一清除!”
惨然的冷哼,迹部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如果手冢落到了教主手中,他一定会当着自己的面毁了手冢。但如果自己动手,杀死的将会使两个人——手冢国光和迹部景吾。只是一个在坟里,一个在坟外;一个没了呼吸,一个没了思想,但这都无所谓,因为冰帝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教主,而不是一个有着普通感情的人。
短暂的沉默,迹部坦然,如果注定要让我背负着死别的痛,来承受失去你的伤,我希望留在你凝眸深处最后的身影是我迹部景吾!“好,我选前者!”
“迹部,你别犯傻!你根本杀不了手冢,去也只是送死!”忍足的断喝截断了迹部下面的话。别人不清楚,忍足可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迹部在和手冢初次见面时,就把自己的看家功夫教给了他。这也就意味着迹部早就将自己的生死交给了他!
迹部和神同时看向门口,只见在忍足和日吉的搀扶下,岳人虚弱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教主,这次清风镇的事情不能怪圣子!是属下大意了。”岳人双膝跪地,“属下与手冢交过手,以他的功力,就算圣子在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还请教主法外开恩!”
“迹部,你怎么说?”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迹部,神要断了他最后得执念。
“我选前者,但希望教主不要插手!”
“可以,但你要在此发誓,以你和手冢的来世发誓。我知道你不在乎生死,但你在不在乎来世的永不相见?错过了今天,也错过了来世,生生世世的遗憾!”
“我说了你就信吗?”绝望的悲凉,迹部在问自己也在问神。
“信!因为你是迹部景吾!是男子汉大丈夫!”
“小景,你要想清楚!”忍足早就意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迹部和手冢虽然表面上很强大,但都不如不二懂得变通,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俩的感情之路会格外艰辛的原因。
默默的凝视了忍足片刻,迹部终还是举起了右手。忍足想要知道这一眼,他看到的是自己还是印象中的手冢……张了好几次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迹部景吾在此发誓,一定要杀了手冢国光,以绝后患!否则,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就让迹部和手冢永不见面。”手冢,如果注定今生你我不能携手,那我宁可亲手杀了你,也不要让你遭受别人的羞辱!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教主,我也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手冢国光的命只能由我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