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水月杏花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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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树又一树桂花种满了那户人家的院子，些许从墙的后面探出了头，此时花正开得娇，有两只成对的鸟站在枝头叽叽喳喳，有点让人烦躁。已经过了晨间，可海棠上依旧还有几个露水挂在上方，娇艳欲滴，顿时秋意闹了起来。
两个貔貅在守门，嘴巴里都叼着一个石球，安好无损。秋心入画，我轻轻抚摸了一下门口的貔貅，微微将目光移向了海棠色的大门。
院子里桂花盛放，许多建兰开在了泥地里。李知遥走在我的前面，我快步跟上。
温咽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地上，李望回站在他的不远方，目光平静。
屋里面十分光亮，窗子外面的海棠花香也弥漫了进来，让人十分安心。
在地上的粽子打扮算不上好，一副平平庸庸的模样，甚至有些狼狈。头发凌乱极了，一身正气凌然，越是打量，越是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科考书生感觉。我亦看不出这种人居然也排名三甲。
李望回此时脸上笑容淡去了，尺八斜阳歪歪打在了他的身上，语气漠然。
“翁老板，翁三，温咽，三者都是你，我应该称呼你什么？”
我觉得他的眼神中有些悲愤，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了。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失礼的时候，至少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温咽低头不语。
我从李望回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寒茫，他配在腰间的灵剑也跟着蠢蠢欲动，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剑鸣。我觉得他并不是想要像苏毓之那样吓小朋友一样吓吓他而已，他周身一圈的魄力荡开，是在大得让人害怕。
他并非理性地在质问他了，很是有点像是逼迫。
李知遥在我的身前，目光里带着一丝关切。我想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姑苏李氏向来注重礼法，且李望回现在如此了，不仅仅是失了礼数的问题，而是这样下去，十分容易走火入魔。
李望回依旧定定地站着，欲再言，似乎还是被吞了下去。
今日无雨无风，天来早欲求。
我不懂他为什么为了聂成双而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觉得不值得很。人间情爱儿女情长怎的会在他这样一个人身上发生并非不可能，说出却还是这样难以置信。单单是与食魂煞交易，便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四道目光一齐看向了温咽，他似乎有些不自然了。
人妖魔，三界乱舞皆为生物。妖魔魑魅魍魉是物，人更是物。亦度化第一。
我： “江南丝绸盛世，布匹买卖亦是好，近年盛行，更是稳赚不亏。翁老板何苦如此。”
温咽不言。
我又云：“何苦伤神。你各个行业亦好，每次都葬送前途，恐怕并非仅仅与赵老板的恩怨。”
温咽不语。
我叹息：“佛曰：离，丽也。你也要看得开才好。”
温咽冷冷一哼。他道：“我做出的我都会承认，没有做出的我不会承认。”我刚要高兴他终于回了我句话，打算继续开导他时。一把闪着剑芒的剑直直地从我身后斜到了温咽的脖子上。
我偏头，那把剑锋利得很，被用者擦拭得十分洁白光滑，反射这温咽的脸，剑面上雕刻了许多暗纹，不张扬，煞是低调。
道远。
“苏琂，度化无用，亦要用镇压铺之。”
李望回语气温和，神色冰冷。这时他与李知遥极了，都是那般僵硬。这话说出那样让人难忘。
他拔出了垂在腰间的佩剑“道远”，挂在了温咽的脖子旁边，后者却丝毫不惶恐。
他站在温咽的身前，一反常态，语气不再如往常一般，虽然语音温柔，但语调却十分清冷，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了。我退后了几步。
温咽抬头挺胸，岿然不动。
“莫非李二少都是这般，喜欢动不动拔剑伤人吗？”
李望回握住道远的手更加紧了，手上的青筋暴起，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笑了的踪影。他只要剑再微微一偏，温咽就会脑袋离项，留学断首而亡。温咽亦不怕死，轻蔑地抬头，目光如炬般炯炯：“此去经年，没想到李二少还是这般。不过放心吧，李二少，这次我依然会保密下去的。”
温咽嘴角一抹冷笑：“是，谁知道你们会留我一命。太不明智了，要做就应该做得干净利落。”
温咽道：“李二少，你在姑苏和三少爷真是一股清流。我不敢评价你什么，但你心里比我要清楚。”
温咽深吸一口气，似乎此时在他的心里什么决心已经迅速繁殖生长了起来。
李望回握着剑的手抖了起来，神色茫然若失。
苏毓之乐呵呵地坐在厅前的太师椅上，直鼓掌发笑道：“有趣有趣，让他继续说。”
温咽吞了一口气，自顾自道：“李家二公子，当初的你好义正严辞。问我为何屈人脚下，为何阿谀奉承，不守家规。我想我只是认清局势，识时务者俊杰。你谴责我侮辱家风，不懂藏锋之道，无规矩，当踢出家门。我走了，你却又来找我麻烦。我不懂，你让我走，我就走，是否也算有辱家规？是不是你生在了姑苏李氏，就拥有了权利，是不是就可以不来体会我的感觉？是不是逐出家门的不是你，你就可以不知道撕心裂肺是什么感觉？”
房间里有一瞬间的寂静。李知遥的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人赃俱获，休要狡辩。你是早就应该死了的人，还有何公平生道之言？疑红苑的事，是姑苏李氏欠你的。可那些旧事早已还清，休要乱扯。”
温咽神色凄惨，身影狼狈不堪，这会儿连冷笑都没有了。他凝望了一下李知遥，叹息一声。随之闭上双眼。身体猛地一斜，脑袋“哗”地撞上了李望回驾在他脖子上的道远，剑立刻没入皮下一分。温咽这时候的神情十分可怕，比他之前说出的都要狰狞万分。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也十分嘶哑。
“是，尔没有欠我.....也不需要来还.......”
趁着李望回依旧发愣，温咽头一转，让剑锋直直插入了他的喉结，脖子上的鲜血愈流愈多。“扑通”一声，他的脑袋与李望回的道远一起掉到了地上。温咽猝死。
李知遥跟着无语，缓缓地闭上了双目。我觉得温咽的双眼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格外刺眼，像是想要把什么看穿似的。便十分好心地走到温咽的身前，帮他合上了死不瞑目的双眼。
苏毓之眼睛一亮，袖了下手，自太师椅上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了温咽的写字台旁。
实木桌脚下还有一封未写完的信，多半是之前在吵闹时掉到了地上。
姑苏，区山。
此非晨间，但杂草居多，露水也都还未败退。四周是一片荒野，落叶衰败，阴风阵阵。棺材里女子气息犹在，枝头的老鸪有意无意叫了几声。
聂成双的坟头，燃起了一丝微弱的香火。
黑袍客将手放在她的墓上，轻轻的抚摸着了良久。忽然间，他从打量了久久的坟头收回了目光，神色变幻莫测。
阴风变得大了起来，吹动衣袖野草。衣袖猎猎生风，野草随风摇曳。停留在墓地吃草的麻雀纷纷飞起，飞到天尽头上的香丘。
我步入乱草，走向乱坟之中。草堆里不知何东西乱叫着，一踏进便哗啦啦一齐拍翅飞天。我挥挥袖子，赶走了停驻在她墓上的麻雀。
我张望了一下。这块地长出了许多高草，阴风一吹就随意摇曳。这块地荒废许久，若是没有这些茂盛封密的杂草，若是没有被当作坟地，定算是一块宝地。
山势虽不高，但是草却十分长，无人打理，荒芜得很。一连驴都不愿意上来，草堆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如蟋蟀蝈蝈差不多的虫子，却是有些可怖。
黑袍客没有回头，轻声道：“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苏毓之：“桂花院里，温咽藏了许多信。”
黑袍客垂眸。
我道：“温咽仁至义尽，确实是个好人。只是他疏忽了罢。”
黑袍客道：“无妨。”说完抬头看着聂成双的坟墓，又烧了几张纸钱。
我道：“你们很像。”
黑袍客骚笑一声：“很像，确实很像。他为了我而背叛所有人，我为了聂成双背叛所有人。”
李知遥擦着剑：“不值得。”
黑袍客沉默着。
“我们不问自己值不值得。所以我们才像。”
苏毓之点头，蹲下身也给聂成双烧了几张纸。
“可否讲讲她的故事。”
李望回微微抬起眼皮。
黑袍客还是沉默了，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
这次他没有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水月杏花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