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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永安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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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永安公主的种种行径,整个杭州城有人耻之,有人捧之,有人羡之,有人恶之,然而这些定然丝毫不影响她的胡作非为。茶楼里的“快嘴”先生最钟情于那宫廷轶事,每每换名换姓后,便可听出那或是后宫姐妹情深互相扶持双双被封皇后,或是弃妃与权贵孽缘不解珠胎暗结竟是想颠倒国号最终香消玉殒,或是痴情帝王为爱妃闺中呵手描远山眉三千佳丽独宠一人。而这永安公主钟离安便是他故事的宠儿,每每谈到那安小姐出生时天边五彩祥云的祥瑞、骑驴闹市教训恶霸以及约万花从中过的窃花贼下共赏明月的桥段,总能多吸引些顾客。果然尘封的过去不敌当下的韵事吸引这芸芸众生。
“……话说那安小姐一袭红衣,当真貌美得不似凡人,尤其是眉宇之间那傲然的姿态,只把那要来问责的老鸨给惊呆了,这分明是不知觉就将楼里姑娘们的风头都给抢去了啊。”
“哎,照你这般说,那安小姐岂不是担得起花魁的名头啦。”某小子长笑一声,底下人纷纷附和,也不管这般说法是否妥当。倒是让这位先生有些许不安起来,清了清喉咙,“这位爷话可不是这样讲,我们这位安小姐自然是比花魁要高贵得多。”先生轻拍一声响木,声音随着表情,不自觉抑扬顿挫起来。“那‘万艳窟’老鸨,头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各色钗花,脸上抹着多少层厚的白粉,偏偏那嘴唇上的殷红哟,活生生像喝了人血似的。不就是仗着朝廷里有人么?你说是从哪里搜刮压榨出来的?再怎么可也补不回去那一脸的尖酸刻薄哟。”他摸了摸胡子,收起那一脸的怜悯,只余一声悲天悯人的长叹。
“那可不是,就是喝了多少清白姑娘的血呗!”有人便义愤填膺地小声议论着,脸上不乏同情。虽然朝廷承认青楼的存在,可是这“万艳窟”到底是江南为恶一方的销金窟。
“老鸨一上来就指挥着小厮要把那安小姐轰下去,哎呦,那一群狗仗人势的汉子们,可不是一哄而上。花楼里的姑娘们呀、公子哥们呀都在远处围观着看笑话,却不知怎么的,就只见那群小厮一个个抱头鼠窜。原是那安小姐纤纤玉手里舞着长鞭飒飒起风作响,端的叫是一个密不透风,把安小姐整个人包围在里面,正像那威风凛凛的菩萨般,直令人望而生畏,就这般好好教训了他们一顿,玉足轻点就往那花魁的阁楼去了。”先生可不愧是被称作嘴快,这大闹“万艳窟”的一段他说得是快速,说得是激昂,真叫一个掷地有声。
众人听到热烈处,聚精会神地盯着“快嘴”先生看,都在无声催促着。却见他抿了一口茶,方才继续道,
“阁楼那日是被一富家公子包下的,若说起这公子有多富呀,放眼望去那一身可都是金灿灿的,直欲亮瞎人眼了。看着有美人闯进来了,便欲调戏之。孰料一鞭子下去,公子便哭爹喊娘起来……”
“噗嗤……”底下正寂静着,忽地一口喷水声打断了先生的说书。蒙着面纱的女子现下正“痛苦”地拍桌,而她正对的青衫公子无奈地擦去了面上的水迹,起身拍了拍女子的背,边笑着向说书人道了声抱歉。
“铁嘴”先生只看了那儿一眼,又继续讲了起来。不少茶客却是被那两人吸引,女子红色面纱蒙面,容貌倒是看不真切,但那男子面容隽秀,举手投足间俱是不凡风姿,虽只着普通书生款式的青衫,可明眼人看那缎面上竟隐隐有水光潋滟,细处也看不出半分针脚,分明是富家子弟。
“……到最后安小姐拿了那花魁娉婷的卖身契,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百两白银换回来的纸撕了个粉碎!”
众人纷纷鼓起了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大欢喜结局上,之前那双男女却是这时候悄无声息地退了场。
女子蹲在地上,拽着男人的青色衣角,拍着胸脯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笑成了天上的那弯弦月。连眼眶都有着些许泛红,还是试图道出自己的笑因。“哈哈哈,惜之,我真想不出你哭爹喊娘的样子。”
此语若是被刚才的人听到,大抵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听这女子的说法,她身边的这位可不就是说书里面金灿灿的公子么。
青衣公子笑作春温,眼角眉梢俱是化不开的温柔,俯身去给她顺气,开口的声音更是柔和,“安儿,你自己说要来听的,怎么又要出来?”
两人正是当今蒙受圣恩的永安公主和风流名声在外的宰相家公子,安公主今日便是特意拉着林公子来听自己是如何被传为佳话的。
钟离安终于笑够了,蹦跶着就往闹市那儿跑,边回头做鬼脸,“那家伙净是自己瞎编排,你也知道,娉婷根本不愿跟我走。”当初头牌花魁极有主意,三两句就化解了她汹汹来势,哪里接受自己把她赎身后做个普通人的安排。
林栖第一次见到钟离安时正听着娉婷云鬓半偏弹奏的小曲《梅花三弄》,红衣小姐半个眼神没分给他,趾高气扬就问娉婷要不要跟她走。林栖当时就觉得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
“这一曲在青楼里自然是能找到好主顾,可若要靠它来养活小女子自然是不够的。”后来虽知道了小丫头的身份,顺带被她教训了一顿,可是看着她被娉婷问得招架无力仍是愉悦万分。
想到往事林栖不由会心笑笑,优雅地抚了抚衣裳站起,大踏步跟上,“娉婷自有手段,安儿是太善良了。”
钟离安的心思早不在这儿,林栖总是带来各色新鲜玩意儿,她迫不及待要自己去体验一番,急忙催促着他说,“糖画师傅在哪儿呢?我要请他我重画!上次他按画像哪里能看出本姑娘的美貌,哼!”林栖被这孩子气的哼声给牵动了心神,眼里笑意深了几分,“糖画自然是不及安儿的倾城之资。”钟离安对这赞美很受用,林栖是阅遍花丛的人,对这方面自然最有发言权。即便有朋友交情的成分在里,林栖话的可信度还是极高的。钟离安默默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