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华颜》灵咎

2、两厢对持

　　那日，亦是日头大好。

　　山坡树荫下，两人相对而立，他抬起手旋起漫空的映山红。

　　“今日，我便以这些映山红为你塑造人身。”

　　“多谢！”

　　言罢，娇嫩的映山红花瓣环绕在她周身，只见灵光闪过，道道金光符咒亦环绕在外围，她只觉周身的刺痛不断清晰，握紧的双手不停颤抖。

　　一道血光弥漫而来，金光乍放间，她依稀看到男子冲了过来，而后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睁开眼眸看着枝叶间射下的日光，温热和微风并存。

　　坐起身来，这才注意到身侧的男子正勾着浅笑看向她。

　　“可以了吗？”她轻声问道。

　　“嗯！”男子应声，率先站起身来向她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很是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他的面容一般好看。

　　她伸出手应邀，温热的感觉，她不自觉紧握了握以证真实。

　　凑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便放开了去，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不如，我再替你想个名字吧？”他说道。

　　“好！”

　　“花即华，华颜，如何？”

　　“华颜？”她思索道，“好！”

　　桌上红烛依旧跳跃，她扭头看了看，只是她还不曾问过他的名字，窗外的人啊！

　　疾驰的马车自官道疾驰而过，路人纷纷避让，不消片刻却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跳下来走进街旁一处药铺，片刻后便跑了出来，坐上车把药递进去复又开始驾车。

　　只是车前的小厮突然变成了两人，一人低着头似在打瞌睡，另一人扬起鞭子，马儿一声嘶叫便奔驰而去。

　　......

　　安静压抑的宫墙内，气势浩荡并荒寂肃清。

　　穿过层层禁宫守卫，一一放行，当然，这功劳全赖于小厮手中那一块金灿灿的令牌。

　　上书：‘宁’。

　　马车行至僻静一处，驾车的小厮执起银针扎在一旁人的后颈之上，须臾间，那人幽幽转醒，一道灵活的身影纵身跃进不远处的丛林内。

　　蹲在半人高的草丛内，上有树荫掩盖，皮肤黝黑的小厮，晶亮的双眸望向周围，不时出现的宫女和守卫，全是严谨的模样。

　　远处依稀有女眷的嬉笑声传来，她更是不敢轻易动弹。

　　有些苦恼的望着周围，大约等了两个时辰。

　　不远处马车的轱辘声传来，她悄悄起身，腿竟麻了。

　　“嘶！”她苦恼的拍了拍双腿，趁方才一批侍卫刚过，马车走至她前侧正欲前行，她纵身一跃，马车咯吱一声响，素手执起一枚银针扎入驾车小厮的脖颈。

　　皮鞭扬起，马儿飞奔离去。

　　......

　　夜晚，烛光摇曳的林间屋舍。

　　“我今日去探了探路，不过，你说的那位置，我要如何找呢？”

　　华颜坐在桌旁喝茶，而那人正坐在书架下铺就的席子上，只手执卷，双眸却看向她。

　　静默了片刻。

　　男子低下头去，道，“你今日找到了何处？”

　　“自偏门走进去之后，饶了几个弯，经了第一处宫殿时，旁侧有大片树丛，我便跳进去了。”

　　“那是御花园的外围，你穿过去沿着宫墙一直走，直至有一处稍破落的殿门，门外有些许残破的道符，便是那处。”

　　她思索着点了点头，“不过，宫内守卫果然森严。”

　　“你，下次打算如何进去？”

　　“同这次一样跟着那人的马车，他倒是常进宫，倒也不费什么时日。”

　　不过下次去的话，她已经准备了一些用的上的东西，争取一次成功。

　　“小心些。”

　　他又是这句话。

　　“当然，我也不愿随意把性命置于危险之中。”

　　“外面的事或许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先回来问问我再做打算，不然是很危险的。你现在纵然懂得许多人间的道理，但，终究离开了太久......”

　　她思索着，终是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

　　秋风卷进四面通透的凉亭，亭柱上的红釉几乎剥落了个完全，甚是荒凉。

　　一席素衣站在台阶下，单薄的身子似乎要被吹走。

　　“怎么如此破落？”

　　说完便踏步走上去，亭中石桌旁围着四方石椅，她蹲下身子趴在石桌下。几枚古朴的铜币凸出在桌腿周围，因着颜色相近所以不易被发现。扭头看看周围捡来个小石块，挨个砸了几下。

　　感到一阵轻微的晃动，她仔细的盯着桌下，却依旧没什么变化。只见石桌晃了晃，她瞪大眼睛伸手便要去推。

　　“咳咳！”

　　身后传出了声响，她没敢再动弹。

　　“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依旧蹲在原地，一时不知要怎么回答。

　　“本王在问你话。”

　　那人的声音满是威严，本王？还是个王爷？

　　她咬咬牙钻出桌子底下，低着头走出亭外。

　　那人轻踏着步子走来，她的头已经够低，这时依然能瞧见那人的脚尖。

　　想来她若是能动弹的话，定要抹一把汗。

　　这样想着，她果真执起手来挠了挠额头，又赶紧放了下去。

　　“抬起头来，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愿说第二遍。”

　　她脑中一片空白，却终是抬起头来，随着出口的话是，“我来洗衣服！”

　　说完对上那人的目光，四目相视。

　　而这人她竟认识，其实说认识也谈不上，只是凑了他几次车罢了！

　　肆意的面容似乎含着笑，如她看他一般直直的看向她，素衣白衫衬着她的面容，愈发美的不真实。

　　“是吗？”说着打量她一眼。

　　为了不被轻易看穿，她自下车后便换上了宫女的衣衫，小心得紧贴着宫墙穿梭，导致衣服上满是脏兮兮的，这才脱下来外衫丢在亭外的水岸边。

　　精致的面容无丝毫慌乱，别过眼去示意他去看不远处的水塘。

　　“衣服脏了肯定要挨罚的，我见这里人少，便想着来这里洗一洗，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说完便低下头去。

　　“你可知这处院落是南氏皇族历代明令禁止进入的？”说着凑近她“这里不详，或许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出现。”

　　她的头更低了。这些事她并不知晓，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倒是不怕，可怕的是面前这人。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还请王爷恕罪！”她恨不得把头扎脖子里以显示自己的委屈和诚恳认错态度。

　　“罢了，宫里太拘谨了，不过是衣服脏了，怎么这样防备？”

　　“是。”她蹦出一个字。

　　也不知这人怎么突然来这里，是不是如表面这般相信了自己的话。

　　“方才蹲在那里做什么？”

　　这人怎么这么多话！她这样想着，甚是无奈，便闭上双眸道，“我瞧那里好玩，便想着歇一歇！”

　　似乎听见那人轻微的笑声，抬起头去看，却见那人突然自她身边走了过去，直奔她方才下所在的地方。

　　“是吗，我来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她赶紧跟了上去，也顾不得什么王爷不王爷，紧紧的跟在他身侧。

　　他弯腰低头看着桌子底下，不经意动手晃了晃桌子却没什么动静，作势便要蹲下去。

　　她干咽了一下，想着要不要阻止以及如何阻止。

　　“果然有趣，桌子底下竟还有这些铜币？”他疑惑道。

　　白衣身影见状轻轻退后一步，转身走下台阶便朝着水塘快步走去。

　　“不要喊我，不要喊我！”她一边走一边嘀咕着，甚是汗颜。

　　一阵风来，她暗觉不妙，一双温热的大手扣在她的肩头，而她此刻正站在水塘边，岸边的泥土又甚是柔软，身子一个不稳便踩着滑落的泥土落进了水里。

　　水底的淤泥让她无法站稳，身体控制不住的陷了进去，不住的咳嗽挣扎间却越陷越深。

　　终于，感到肩头一紧，继而摆脱了脚底的钳制，周身贴在了安稳的地面上。风吹来，她打了个冷颤紧皱着眉，却一直没有睁开眼，因为喉间呛得她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