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盗月

15、太阳雨

　　一早，尚泽就醒来了，因为没工作了，他也想好好陪陪黑猫。

　　等溯洄醒来的时候，尚泽已经准备好早饭了，中式早餐，简单的白粥，楼下的包子，荷包蛋还有一碟榨菜。溯洄跳到桌子上，静静的看着青年把它的小盆子放到眼前，一人一猫，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饭后，尚泽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溯洄趴在他腿上，尚泽用手轻轻的顺毛。

　　咚咚

　　咚咚

　　门外敲了两下

　　尚泽过去开了门，门外一对中年男女有些局促的站着，看到尚泽的一瞬间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那是他的父母，尚泽这么想。他什么也没说，侧身示意他们进来。然后去厨房倒了两杯温开水。

　　兽能生存下来，最主要的是能够适应。

　　尚泽已经三年多没见过父母了，就像需要父母牵着走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支持自己站稳的依靠，狠狠的摔倒在地。孩子或许会哭，但是哭久了，也就没了眼泪，也就不想哭了。摔多了，也就知道怎么走了。

　　女人接过递到手里的温开水，有些心酸，几次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开口。男人皱了皱眉头。

　　“我和你妈这次过来，主要是看看你。你这些年在里面过得不好，你妈晚上都睡不着觉，很担心你。你也别怪我们，柳柳还小，你又犯了这样的事，对她的影响不怎好，所以我和你妈搬了家，也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些年我们都很忙，也没顾得上去看你。”男人声音沉稳，没有一丝很大的起伏。说完后，没有人有什么表示，他不禁有些尴尬。

　　许久

　　女人红着眼开了口：“阿泽，妈妈知道你恨我们。可你知道，他们那帮人家里有钱有势的，咱们普通人根本争不过他们。你爸爸和我们不是不想替你讨个说法，而是不能啊！”说着，女人流下了眼泪。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沉默，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下来，透着无声的绝望。

　　尚泽看着眼前流泪的母亲，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不是不知道父母的为难。只是有些时候人就是那么敏感，那么脆弱。当初父母没有听他一句解释，就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高墙之内，没有再来看过他。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等着，等着父母来看他。哪怕那时候他还弱小，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吃了不知道多少苦。他还是一直等着。

　　可是一直等待是折磨人的，无望的等待是比绝望更让人窒息。后来，尚泽就不等了。就像在那种地方，最没用的就是课本上的知识，十几年的学习无法让一个人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他的家人也无法保护他，只有伤害。

　　兽能够在野外生存，靠的是趋利避害。

　　猎豹捕食到羚羊，就会立即啃食。如果进食中碰到狮子，动物的本能会让它放弃食物，上树躲避。一是因为猎豹的体型和力量无法将羚羊拖上树，二是在狮子面前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只能放弃猎物。

　　当这个变成本能，我们无法说是成长还是一种可怜的倒退。没有人会在短短三年之间就成长起来，更何况是那种颠覆之前生活的，强制性的推力下。就像当别人在学习生物结构的多样性，尚泽就已经知道人身体上哪个部位受到攻击会眩晕，会麻痹，会致瘫痪，会死。就像别人在学习马克思主义哲学，他在分析微表情和人类肢体心理，以免什么时候接过别人的东西，沾上不好的东西。

　　所以说，这些该怪谁？如果谁都没有错，那么又谈什么原谅？

　　空间传来一声叹息

　　“我没怪你们。”

　　女人一听哭得更惨了

　　“你们有事吗？”尚泽淡淡的说。

　　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仿佛早已经预料到的一样。他扶着妻子站了起来，尚泽把他们送到门口。

　　男人在走之前，想要拍一下儿子的肩膀，突然发现自己只有儿子肩膀那么高了，他颤抖的把手伸了回来。

　　尚泽看着父母下楼梯的背影，两个人都苍老了很多，相互依偎着，仿佛那样才有力量支撑下去。

　　之后尚泽找到一个送餐的工作，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来回穿梭，风雨无阻。

　　咚咚

　　咚咚

　　门外传来了一阵平缓的敲门声。

　　她穿着拖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去开门了。

　　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个青年，二十二三的样子，很硬朗的帅哥，只是冷着一张脸。要是三四年前，她肯定会在心底尖叫，然后磨磨蹭蹭的接过快餐，最好再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但是她不会。看看时间，已经超时半个小时了，要是一分钟前，她早就不满的嘀咕起来了，甚至打电话投诉。但是她不会。

　　邵静初看着尚泽

　　身体僵硬住了，她甚至忍不住要关上门。手紧紧的握着门把手，最终还是打开门，示意尚泽进来。

　　看到邵静初的那一瞬间，尚泽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恢复平静。

　　尚泽坐在邵静初的对面。

　　她的家很乱，客厅四处摆放着一些杂物，沙发上还随意扔着几件衣服，桌子上摆着一些零食包装袋和啤酒瓶。甚至还有几件女士内衣丢在地上。

　　很乱

　　这是尚泽的第一印象。

　　邵静初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见到尚泽了，她不自在的抚上鬓角落下的一缕头发。

　　对尚泽，她也说不清是哪种感觉。可能是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在其中 ，她竟然慢慢的感觉到平静，平静的陌生。

　　“你出来了？”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恩。”

　　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的话就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变化挺大的。”

　　“恩，你也是。”

　　“呵呵，也是。没有谁会一成不变的。”她轻轻笑了起来，声音含着不经意间带出来的媚。

　　“不打算重新试试吗？”

　　“你呢？”

　　邵静初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我是比你方便点，不过……”话音一转。

　　“尚泽，你知道我现在干什么吗？”她眉眼渐渐舒展开，手慵懒的抚上精心勾勒的眉梢，嘴角含着笑意。

　　尚泽知道，但他没说，只是看着邵静初。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可以质问。

　　他给她应有的尊重，如果没人能够给的话。

　　“照顾好自己。”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在尾音柔软了几分。

　　“你还是没有变。”

　　人是不同的

　　有些人的狠是浮于表面的，让人望而却步。有些人的冷漠是藏于心底的，像寒谭，水越往深处，越冷。

　　邵静初灿然一笑，开始捡着说起三四年前的往事，就像普通朋友一样，慢慢的回忆。

　　当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往事可以被人笑着说出时。要么是彻底放下了，要么是永远也走不出来了。

　　忍耐，是兽能够活下来的基本。忍耐饥饿，伤痛，不甘，孤独。

　　恨吗？

　　邵静初和尚泽谁也不恨谁。

　　她要恨他救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被**吗？那么他要恨她平白无故把他牵扯进去，毁了他的生活吗？

　　不知道

　　或许是有的吧

　　但是这样的人活不久

　　人就是这样

　　当你觉得悲哀的时候，你不是真正悲哀，而是别人觉得你悲哀。

　　人即野兽

　　当人觉得在外流浪的兽是不幸的，当人觉得凶狠残忍的兽根本无法有所谓的良善和仁慈，它们是没有被教化，是野蛮的。

　　一切都是人类主观意识给它们贴上的标签，狼是神秘，有纪律性，冷漠的。老虎是凶狠的，天生的猎手。鬣狗是狡猾残忍的。秃鹫是贪婪的。蛇是阴险狡诈的。

　　那么

　　告诉你

　　这是本能

　　狩猎者的天性

　　你可能会信

　　因为它们是野兽，野兽的本能。

　　但

　　如果

　　那是正义呢？

　　可笑，你会觉得。

　　什么是正义？

　　这就是正义

　　活下来

　　活着

　　就是正义

　　狩猎者的正义

　　那人呢？

　　不知道

　　因为人无法接受

　　但是

　　兽

　　本该如此

　　当狼的尖牙触碰脆弱的脖颈，潮湿的舌头舔舐动脉，温热的鼻息打在耳侧。

　　天

　　亮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