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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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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却一脸坚决道:“誓与老爷共生死!”这话自是实话,却也是经考量的实话。贾敏心知,娘家或靠不住。
母亲固然疼她是真,但如今年纪大了难免顾不过来,且女儿与外孙、外孙女到底不同,终究隔了一层,短时间内还好,长了,外家总不及自家如意。
况正当家的王夫人往日同她有些嫌隙,那可是位阴闷记仇的主。
且母亲现最疼的无疑是养在身边的宝贝孙子宝玉,书信中每每提起,赞美之词溢于纸上,言他聪明伶俐,乖巧孝顺,长得像极了故去的父亲,竟流露出结亲的意思。
然宝玉千好万好,只他母亲是王夫人这一点就大大不好,不肖说有关宝玉喜内帷厮混的多情毛病可能属实。
若非万一,她绝不愿意孩子们去贾府长住,纵是外祖家,也是寄人篱下,又没个正经长辈主事,无法自立门户。
然而,如果她真一起走,不用说,肯定会更叫甄应嘉起疑,致孩子们于万分危险境地。
此去京城长路漫漫,一旦甄应嘉下了必杀令,就再没有逃生的机会。
她不能冒险!
想了想,贾敏摇头,再次道:“妾誓与老爷共生死。”
林海深深地凝望着妻子,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禁湿了眼眶,半晌,低哑地说了声好。
理性讲,他也不想妻子走,到底孩子们才最要紧。但夫妻近二十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如有两全法,他亦不愿妻子陪他涉险。
旦能过了这关,他必要对妻子更好。
好在他有七成把握。如此大的赢面,他若还不敢搏一搏的话,怕又会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落得噩梦中的下场。
“我们必还需做件事!”伤感过后,林海一贯睿智,自有计较。
第二天是休息日。
夫妻俩打算领黛玉、林宏城里玩耍,说给林海洗尘。
至于林宁和林宇,再想一道,终被铺子内琐碎缠身,抽不出空,奔着找薛蟠报仇雪耻的目标,他们正在兴头上,积极得很。
而尚进因还不曾痊愈,故也没有带他。
转了几条热闹的大街小巷,买完一圈,已近中午,到了饭点。
春风醉离不远,黛玉提议去那里吃,林宏附议。这是昨晚商量好的。
一切尚瞒着林宁林宇,为防泄露,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贾敏没有说,也提醒过黛玉、林宏,这俩一向口风紧,此事又非比寻常,自然只字不提。
“好。”林海爽快应了。
贾敏分别点了点黛玉、林宏的额头:“两个馋鬼。”
黛玉笑嘻嘻道:“娘和爹不也很爱春风醉的菜食吗?”
至春风醉,由一身量矮小的中年男子迎林海一行去雅间。
“怎么要大掌柜亲自待客?”贾敏说着,目光转了一圈,笑语盈盈,“店里高朋满座,小二们忙得团团转,怪不得连大掌柜都出动了。”
“哎呀,正如夫人所言。”男人无奈地摊手,旋即擦了擦额间并不存在的汗。
贾敏打趣:“得再多招些跑堂的才行。没有大掌柜的整日当杂工用的道理。”
男人连连称是。
林宏又笑嘻嘻道:“不然我给大掌柜介绍个新活计,保证薪资丰厚又清闲。”
男人一愣,干呵呵两声。
等坐下,点好菜,贾敏轻轻拧了拧林宏的耳朵:“你哪儿来的新活计给人介绍,啊?”
“娘,松手,快松手,我就随口一说!”得饶之后,换了嘀咕,却是清晰可闻,“二哥、三哥管的铺子里,空个大掌柜的缺出来还不容易吗?”
未几,黛玉清脆的声音响起:“小心回头我告诉二哥三哥,说你借势慷他人之慨。”
“好妹妹,不要,千万不要,我错了。”
……门外静静窝着偷听墙角的男人弯了弯嘴角,自去厨房下单。
没一会,菜齐了。
屋内杯盏互碰,间或笑语,旋即,只剩碗箸交错声。
约一刻钟,门被推开。
“客官们可吃好了?”男人微微哈腰,视线落到餐桌上,见六盘菜几乎全部空无一物,唯一盘点心六块剩余两块,唇扬更高了。
贾敏挺了挺身子,优雅回了句:“挺好的。”
林海颔首:“不错。”
黛玉恰已整理妥当仪表,稍稍蹙眉,道:“只今儿的芙蓉糕不似以往,怎是咸味的?”
“我倒更喜欢咸的。”话毕,林宏的手闪电般伸向盘子,却落了空,原来,黛玉要比他快了一步,抓起糕点,囫囵吞枣样,塞进了嘴巴里。
“林宪!”贾敏一声急喝,因有外人在,到底压了脾气,“你一贯的贵女作风呢?”
黛玉急吞下了糕点,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男人本就小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细缝,全当没瞧见其中暗涌:“此糕乃新品,名为富贵险求糕,还没来得及写进菜谱里。”
林海有疑:“味道尚可。怎偏取了这等名字?”
“是大厨的意思,不过我们都觉不妥,遂改为富贵糕。今明两天免费给贵客品尝。”男人殷勤周到,结了账。
吃完中饭,又逛了片刻,一家子满载而归。
安顿一番后,去往通达院,探望尚进,并送些礼物他。此倒也不显打眼。毕竟尚进身份特殊,江南城守尉嫡出小公子,端的权臣。
借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的掩盖,之前在春风醉的那些菜只都尝了尝味道,就统统被携带回来了。也幸亏林海有先见之明,否则黛玉、林宏如何能知芙蓉糕换了富贵糕,免不了露馅。
方才自个房间里贾敏还担忧呢:“甄应嘉会相信吗?”
林海眼神幽深,笃定道:“会的。他这人一向自傲。”
甄应嘉自傲不假,同样也心狠手辣!恐怕依旧会派人追杀孩子们,原因单纯为了对付他罢了,倒也比下死命追杀令要强得多,成最好,不成也无妨,应该无碍。但这话林海可不敢跟妻子言明, 徒增提心吊胆尔。
下午,尚进的大哥尚适风尘仆仆赶到林府,一番千恩万谢,接走了尚进,住进了他们尚家在扬州的别院休养。
转眼六日匆匆而过,迎来了学生翘首企盼的热假。
热假才一天,黛玉兄妹四个被送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
同行的还有萧程和程萧。
另有位恰回乡祭祖返京的名唤张照的中年人,乃今科进士,这次进京便要授官入朝。因他与林海为同乡,加存了一丝攀附之心,特来拜访过,林海与他写了封推荐信,托一路他照料孩子们。
行了四天三夜,都已经出了江南的地界。
林宁、林宇昏昏沉沉,林宏整日床上挺尸,哥仨一样悲催,明明身强体壮,竟然晕船。
倒是黛玉娇娇弱弱的,反无所不适。
此刻,她孤身站在船尾,遥望着远方,随水声拍打船底,心中愈发惴惴难安。
贾母来信,说思念女儿外孙外孙女,贾敏让他们兄妹代为探望,再拜见舅舅舅母们,认认亲戚,顺便当做一次游学。
明明是渴望许久的外出,黛玉却半点也不想去。恍惚间,她的手无意摸到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衫内的那块青玉的痕迹,更是惶恐。
自最后一次光顾春风醉,贾敏与林海严令黛玉、林宏不许再理会这事。尚进被他大哥看守着。萧程、程萧人精一样,表面俱绝口不提,然则一个早暗暗传信给舅舅,一个深思熟虑后封了死口。
黛玉猜测,爹娘怕是要有所行动,所以大哥才没有回来,还要把他们送走。她不想走,可她小小年纪又能做什么,不过成为爹娘的负担罢,一旦被抓住任何把柄,更叫爹娘束手束脚进退为难。
娘亲说,这青玉能在汇通票号兑五十万两银子,又再三嘱咐,不可外道,包括外祖母,除非情况万一,或者大哥亲至,只能他们兄妹取用。
还有其他林林总总,书籍,进城内外的田庄,二哥和三哥手中的铺子……近八十万,几乎怕去了林家半数家产……黛玉越想越怕,一时萧萧泪洒。
“你怎地一人在这里吹风?”萧程的声音刚落,黛玉的身上已多了件长袍。
纵是夏天,水上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意。
黛玉恐被耻笑了去,忙偷偷擦了泪,轻道:“谢谢。”
萧程瞧在眼里,将视线转向别方,懒懒往船侧板上一靠:“京城很有些好玩儿的去处新鲜的东西,回头我带你四处逛逛。”
黛玉黯然道:“怕进了外祖母家,再难出来。”她听她娘提过,贾家现与别家不同,姑娘们虽也进学,却只在自家私塾读书,也不常外出游玩,不过偶到寺庙道观祈福打醮。
“你姓林,又不姓贾,当遵的是你林家家规,管他贾家作甚?”萧程之言辞无比嚣张放肆,偏让人心里舒坦。
黛玉当下一喜,旋即又低了头:“话虽如此,到底入乡随俗。”
萧程冷哼,嘴角的嘲讽将将勾起又放下,转了话题:“这回年中考,是你赢了。”
是的,上半年的最后一次考核,黛玉得了第一。她虽颇为意外,因她那段日子精神不振学习不怎用心,未想能得魁首的,但到底十分高兴自得,一扫郁闷。
算算,从她入学,总计经历三次考核,她和萧程一人得了一次第一,还有一次是程萧,说来,她不比他们差,不定强些,毕竟他们要比她老嘛!
黛玉拿眼瞧着萧程,扬起了笑意,笑靥如花,星光点点下,比空中那轮弯月还闪亮,萧程不由看痴了。
“下回我必……”回神后的话还未说完,船一阵剧烈晃悠。
黛玉一个没站稳,差点栽倒,幸萧程及时搂住了她。
接着,“咚”的巨一响,紧跟着人声鼎沸。
“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