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之为何》玉官十七

2、我很幸运

　　一阵轻快的铃声响彻整个房子，洁白的被子中鼓起来的一团开始蠕动。像是经过数次挣扎，一条纤细洁白的手臂才从被窝里伸出来，恰似无骨动物一般吸着手机到头边。韦芝尝试睁开眼睛，但很明显做不到的她选择眯眼大概看了一下来电之人，滑倒接听键，把手机放到朝上的那只耳朵上：“你好。”她强忍着睡意，软绵绵地打了一声招呼。
　　很明显电话那边的人并不满意她敷衍的态度，比铃声更大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韦芝!都多晚了你还在睡，昨晚干什么去了你，也不是你值班啊。说，是不是找野男人幽会去了。是谁，什么样，家在哪，多大了，技术好不好......”
　　韦芝后悔偷懒把手机放到耳上的举动，急忙拉开距离，揉了揉被摧残的耳朵打断对面大概已经唾沫横飞的演讲：“行了行了，一天跟我妈一样，我一个拖家带口的离婚妇女哪来的野男人。说吧找我什么事。”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韦芝不用想也知道以前寝室的那堆在争着谁先说，趁着这个时间换好衣服，发现电话那边还在争，随手挂掉电话做自己的事去了。
　　等到她做好早餐，铃声才再次响起。
　　“你昨天发的消息什么意思？何锁回来了？你怎么见到他的？”
　　韦芝拿出被子把牛奶倒上：“就字面意思，昨天医院看到的，并且是一种很令人不爽的情景下见到的。”
　　想起昨天的事，除了不舒服，韦芝更多的是害臊，这么大人了，还多愁善感。再联想了一下哭到腿软的自己，恨不得拿手上的杯子砸向不争气的眼睛。
　　显然那人并不满意：“芝芝，既然电话里说不清楚，那我就去找你好了，反正我们玩好了，也该回去了。”
　　韦芝愣了愣神，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不不，你们不是才开始旅游的吗，不着急回来的。”
　　“不着急回来，让你失控？你敢说你不喜欢何锁了？你敢说不会影响到小水水？”
　　“你别那样叫他了，人家是男孩，他现在懂事了会不高兴的。”
　　“三岁能多懂事，不是这不是重点，明天你记得请假来接机啊，我可是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空闲时间，大餐也要准备好啊。”
　　韦芝吃惊：“那么快？”
　　电话那头隐隐有些得意：“昨天我们看到消息就出发回来了，还好还没有走得远，怎么样高不高兴激不激动兴不兴奋啊？”
　　在她准备怼回去的时候，房间里却有了声响，于是匆匆结束通话：“那就明天再说，宝宝起床了，我先挂了。”
　　随手把手机丢到沙发上，韦芝跑上楼，看见正在穿衣服的小身影。笑了笑：“宝宝怎么起这么早？今天不用上幼儿园的。”说着准备过去帮忙。
　　在她刚伸出手的一瞬间，何温连忙躲开。费了好大劲儿才把毛衣套上，伸出手求抱。韦芝一把抱起来，踉跄了一下。想着小孩子长得真是够快的，摸了摸他脑袋，抱到洗漱台前放着的小椅子上：“可以自己洗脸刷牙了吗？”
　　何温微微向前倾，把牙刷拿到手里，尝试挤了一下牙膏，点点头。
　　韦芝看他生疏但努力的样子笑了笑，转身走向厨房。
　　暖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地毯上，笼上一层金边。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坐看童话故事，身边有几个玩具作伴。不远处的厨房飘来一阵香气，整个二居室显现出普通家庭的温馨。
　　看完了一个故事的小男孩发了会儿呆，或者说是冥想了几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身边的玩具。不一会儿摆弄起来，一边玩一边喃喃自语。韦芝端着早餐出来，看到何温专心致志地给玩具摆造型，低头微笑。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过了十几秒，何温的视线慢慢从玩具上移开，抬头看向他妈妈。眼神里有些许不情愿，又不想惹妈妈生气，心中纠结了几下，还是爬起来去净手。不一会儿就坐在自己的那份早餐面前，安安静静地吃完。得到妈妈允许后，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手中未完成的工作。
　　韦芝涮完碗从厨房出来，陪着小何温坐了一会儿，倍感无趣。但瞧见他惹人疼爱的小模样，再一次庆幸。有了这个小包子，别的念想也没什么必要出现了。
　　谁能知道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前脚刚测出来怀孕的消息，后脚就来商讨离婚的事。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了归属的纠纷。
　　韦芝看到手机里发来的消息，心中涌起无数暖流。是啊，之前只知道自己过得顺风顺水，基本没遇到什么事儿。现在想来全靠白芷的帮忙，就连现在身为主任医师却这么轻松，也不过是因为在她家医院工作。
　　韦芝想起那人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禁笑了，虽然依她所说的主要看中的是她的经验和实力，但也没谁愿意供着这么一尊佛。除了必要的时候，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手机在手中转了几转，韦芝不自觉又想起了昨天的事，眸光暗下来，情绪开始低落。
　　突然感觉到衣角上有了重量，她低头，何温拿着书，直视着说：“妈妈，你可不可以给我买一个洋娃娃。”
　　韦芝眨巴眼，内心卷起风浪，她只是想让孩子以后成为温柔的人，并不是让他变成娘炮啊。脸色一白，看来还是得让小何温多接触男性。她那闹别扭在外潇洒的亲哥哥看来是时候回来了。
　　何温得不到回应，拿起旁边的漫画：“妈妈你看，我就差这个了。”
　　随着他胖胖的小指头，韦芝看见画里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想来自己的教育方式也没错。知道缘由，她一口答应，正好今天休息，就带着他出去玩一会儿，顺道买一个“女主角”。
　　看着投入地安排情节发展路线的何温，她笑了笑，都说三岁看大，她家小孩莫不是要成为一个大导演？想着自己忍不住又笑了，之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不过，她埋了个心眼。
　　等到灯光透过窗户，韦芝也准备好外出，带着打扮好的何温，轻轻关上了门。
　　初来姑城的人，往往会被撩人的气氛惊艳到。一样的灯彩霓虹，一样的车水马龙，却总能让人感觉到一丝丝不同。那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混着风，吹得人心痒痒的。风吹柳弯，水波荡漾，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地想起小心放在心头上的那个人儿。
　　韦芝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五年，遇见各种各样的人，也遇见了何锁。但好的是，别人看见充满情调的姑城，会加大心中的难过，她却能更好地忘记不开心的事，不惧将来，不念过往，不争朝夕。这大概是真正适合她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市中心不会给人压迫感，韦芝牵着何温慢悠悠地走着，虽然只是一个洋娃娃，但许久没释放自己购物欲的韦芝觉定多逛几家。这种浪费时间方式，使她工作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歪头四处张望，企图找到一家感兴趣的店。
　　有时候她不喜欢戴眼镜是因为可以看不见不想看到的人，然而不巧的是她今天戴了，还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韦芝看着不远处逛街的男人，辨认了一会神色大变，蹑手蹑脚地拉着小何温走进最近的一个商店。
　　何温不知所以地抬起头，看着妈妈紧绷成一条线的嘴不解地问道：“妈妈怎么了？”
　　韦芝盯着那道身影，一边捂住何温的脸。
　　被遮住视线的小孩不高兴了，小小地后退了一步，顺着妈妈的视线看去，眼神亮了几分：“妈妈妈妈，是外公诶，我出去打个招呼。”
　　“别。”韦芝急忙蹲下身子，对着他的眼睛：“外公肯定很忙，我们不去打扰他好不好。”
　　何温看了眼悠闲的外公，眼中闪过几丝挣扎，但想起妈妈出门时好像说过只要听话明天就有可乐鸡翅，他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最终屈服于母亲大人的淫威。
　　终于松了口气，韦芝心中一阵后怕。好像上次把父亲大人的心肝宝贝儿花顺到办公室里去是有些不道德，和妈妈通电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的他的怒火。
　　站起身拍拍听话的宝宝的头，躲过一劫的韦芝内心十分欢快，拉着小何温转身就准备离开。
　　“啊!”韦芝吃痛地捂住鼻子，又想起自己好像不小心撞到了人，恍惚间还听到男声的闷哼。再看了几眼自己慌忙时找的角落，叹了口气，低头：“对不起。”刚说完就向左边一动，准备带着孩子过去。
　　然而不管她怎么动，眼前总有一堵肉墙横着不让她过。韦芝暴脾气被激起，抬起头准备教训教训不识好歹的登徒子。就在那一瞬间她瞪大双眼，恨不得得到空间移动的异能就此消失。
　　来人见她看见了他，勾起唇角，往边上让了让，韦芝抓紧机会穿过，试图拉着何温就跑，但在她刚走过来人一步就被拉住手腕，接着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韦芝。”她感到手腕上的手加大几分力度“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