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女医生》北野教主

21、第一份医案

　　不等下面有所反应，牧瑶就接了她的话头，并转了话题：“别说五十方，一百方我都能拿得出来！要想辨认我是谁还不容易？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在呼图山上，神灵在上，皇天后土在下，我牧瑶跟所有巫医比试一场！若有任何一个人医术水平在我之上，我甘愿接受任何惩罚！”
　　话落，一石激起千层浪。
　　果然所有原始人都被带跑。忘了什么牧氏部落的人。
　　这究竟是谁呀？敢挑战所有的巫医？！
　　天边有暗云汹涌。
　　大巫医眼里滑过阴光，这可是你说的，小儿信口开河，她会怕了一个小小女娃不成？
　　“你说的，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牧瑶回道：“我说的！但是如果我赢了，我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离开有陶部落！”
　　大巫医脸一变，想让她离开有陶，那也得整个议事会表决同意才行！
　　巫氏也拧着眉瞪了牧瑶一眼。
　　风簌簌吹过。
　　牧瑶看出她迟疑，冷笑道：“难道大巫医不敢吗？！还是说这么多的巫医怕了我一个人不成？”
　　有些脾气大的巫医就立即怂恿大巫医道：“赶紧答应啊！你看了这么多年病了还怕这一个女娃不成？！”
　　大巫医眉一皱，她是不怕她！就算她离开有陶部落，也有的是部落接纳她！
　　“好，我答应你！从后天交流会结束后就开始比试！”
　　牧瑶回得干脆利落：“好！没问题！”
　　已是日上三竿，呼图山中传来阵阵香气。
　　原来是各部落人露营呼图山，开始做饭吃饭了。
　　大部分人吃得都是带来的干粮。还有一小部分在用陶罐煮着什么吃。
　　牧瑶则吃着辛嫄给她烤的红薯。
　　牧瑶发现，辛嫄真的是个好人，而且越来越好。对她越来越好。
　　他不吭一声，但照顾了她所有的饮食，她以前吃饭生活都不规律，现在吃得食物虽没那么精贵，但却规律健康起来。
　　她就受不得别人对她好，而且这个男人还救过她的命，还很英勇，又对她这么细致体贴，牧瑶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柔情蜜意了，只辛嫄仍是一副木讷老实的样子。对她的秋波毫无感应。
　　牧瑶接过他剥了一半皮递给她的红薯，咬了一口，又甜又香，便举着让辛嫄也咬一口，辛嫄便呆愣愣的咬了一口，又给她烤另一个红薯去了。
　　牧瑶扫了他一眼：“你真的没有过其他女人？”
　　辛嫄蹙起眉，有点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牧瑶却莫名觉得无比的舒心起来。
　　一片森林里有一条路，荒草凄凄，被埋在落叶之下，不曾有人走过，它看起来更渴望她踏入，也在诱惑着她踏入。
　　她要是不踏进去白亏她璀璨的生命了！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辛嫄骤然扭头，定睛看她，速度快的让人惊愕：“你什么意思？”
　　突然变敏锐了？！
　　牧瑶抬眉：“你理解的是什么意思？”
　　辛嫄张了张嘴，正要回话。
　　骤然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指着牧瑶大叫道：“你，你不是被火烧死了吗？！”
　　牧瑶待看清楚人，心道，真是冤家路窄。那日打她，还有那火烧她之仇她还没报呢？！现在还敢找上门了？真是冤有头债有主！
　　牧瑶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巫氏继续指着她鬼叫：“你们竟然没死！”
　　牧瑶皱着眉，不耐烦的道：“我们没死你不是早知道了吗？现在来一惊一乍的！”
　　也对，这才像她的风格！
　　前两天见她沉默还以为不是一个人呢。
　　巫氏眼一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巫氏干不了丘虎，便把这仗全数算到牧瑶身上，就是因为她，因为她来了之后，他儿子辛狼先是被打得重病，然后辛氏部落被丘氏攻，然后被有陶和陈氏攻，以至被灭了族！她一家老小都死光了！
　　她这会儿过来就是来找她算账的！
　　“你们既然没死！那就现在过来受死！就是你！是你这个女人害得我们辛氏被灭族的！你这个叛徒还跟她一块，你背叛了辛氏氏族，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们！……”
　　巫氏眼里满是愤恨，她吼得歇斯底里，上来就要对牧瑶生扑。
　　然而不等她扑过来，被辛嫄一扯，扯得一个趔趄，给砸到了火堆里，她啊的尖叫了一声，被烫的要蹦起来，却被牧瑶一脚给踹趴下了，重踹回火堆里，只听她惨叫一声：“可不是你找我们报仇，是我找你报仇！别忘了！我今天放了你，明天可不会放你！”
　　说着，又踹了她几脚才解气，跟辛嫄扬长而去。
　　这场斗殴来得快也结束得快，人们刚要聚集过来打架便结束了，人群也只有散了。
　　牧瑶则一阵子火气，坏了她的好事！
　　牧瑶有写病历记录的习惯，常年的经验告诉她再好的记性不如一个烂笔头，因为看病诊治遇见病人的病情可谓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写的病历其实是一个汇集，对于她训练思路、确立诊治方案、总结经验、系统性思考等都有益处。
　　而且有的病人会有二诊、三诊，这样把病历夹保存住，也容易理清病人病情的发展过程，之前用的药物有没有改善，病情有什么变化，现在应该做出什么调整。
　　所以牧瑶向来认为病历记录是必要的。这也是一个医生的基本功。
　　因而在跟巫医大巫医比试的前两天里，牧瑶做了竹简木牍，毛笔和墨水。做这三样其实都不难，竹生于山，木长于林，他们现在正处于呼图山这原始森林，林里竹木茂盛，砍伐后裁切削制成狭长木片，再用火烘干即成。
　　毛笔牧瑶则用兽毛扎成笔头，粘在竹子做成的笔管上，牧瑶做了三支，一只兔毫笔，一支羊毫笔，一支狼毫笔，做出的笔锋和外观都尚可。
　　墨水则是现成的，有陶部落已有用胡桃壳、种子等制成的染料，牧瑶直接拿来做墨汁用，没费功夫找什么墨鱼汁或者自己研究什么碳墨配方。
　　另外，牧瑶还用上次打磨的针灸器具用酒精消了毒。
　　比试当天牧瑶把这些物件摆在祭台边一块大石头上，围观的人们便很惊讶，叽叽喳喳的议论牧瑶石头上放置的是什么。
　　比试就在祭台上进行。
　　其实周边部落统共有的巫医并不多，也就六个。
　　双方是一对六。
　　牧瑶泰然自若的在东边坐下。
　　那六个巫医便接次在西边坐下。
　　大祭台前很轰动，还从来没见过巫医这样比试，比哪个治病厉害的，还一个对六个，算是有热闹瞧了！
　　上千的围观者吵吵闹闹，看着这场面，可以说是人头攒动。
　　热闹的跟举办大赛似的。
　　林间的木叶子也似对这大赛很感兴趣，哗啦啦的呼动着奏唱鸣响。
　　随着一声哨响。比试开始。
　　今天的比试以难为主，上来病人，看双方谁能治好。
　　今天只看十个病人，前五案牧瑶先诊，后五案对方六人先诊。
　　结果以哪方治住的病人多这一局哪方赢。
　　上来诊治的第一个人是个老者，石姓，耳聋。这是大巫医特意安排的，原来远古人认为人老了耳聋眼花很正常，不是什么病症，所以大巫医让这个老者先上来就是为让牧瑶难看，如果连一个病人都看不了那就好笑了，还冒什么神女，大巫医当然也不认为她能看好，巫临都看不好这种病症，她算什么东西！
　　而只要牧瑶看不好，虽然她们也看不好，但她怎么知道减轻病症，这局还算她赢。因而大巫医就坐在那里看好戏。
　　其他原始人想法差不多，石老这都聋了九年了，就算是病这拖了九年也没治的希望了呀，因而一个个都好奇的盯着这个传说中的神女，看她怎么诊治。
　　牧瑶让老人上前，把了老人的脉后，又让他伸出舌头查看了他的舌质、舌苔，再问他的食欲、排便情况等，老人都听不清楚，每说话必得大喊，说两三遍他才知道说了什么，大巫医等人看着这边牧瑶一声声提高声调顿时嗤之以鼻，差点没笑出声，真是装模作样的，周围也开始渐现议论声。
　　怎么这么磨蹭啊！
　　但牧瑶很有耐心，一声一声喊、一声一声问，面色也无任何改变，身体摆得很正，丝毫不管周围怎么嘈杂，直到把老人所有情况都问清楚，原来老人因九年前女儿去世而出现头痛失眠，然后导致耳聋，其实让他们石氏部落的巫医诊过一回，没看出什么来，现如今听力下降，右侧耳鸣更甚，每次劳累后病情加重，老人平日里性子急，食欲尚可。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牧瑶便下了诊断，并决定用针灸之法诊治。
　　但见牧瑶伸开一块布，那布里冒出来几十根大小粗细不一的石针来，众人便倒抽了一口冷气。紧紧盯着场上。
　　又见牧瑶拿出针，走到老人面前，便开始对着老人耳□□位扎起针来，众人又是抽了一口冷气，这样也能诊病？扎人能诊病？！
　　原始人心中对未知之物甚是敬畏惧怕，又加上牧瑶自己在身上加的神秘光环，竟都是发憷，无人敢阻拦，连大巫医看了神色认真的牧瑶一眼，虽然不解，也没敢上前来。
　　牧瑶则在老人的百会，风池，听宫，翳风，外关，合谷，阳陵泉，三阴交，太溪，太冲几个穴位施针，三阴交、太溪用的是补法，其余穴位用的是平补平泻法。
　　施完针，直到拔针，老人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深林里树枝子上的麻雀子连着啾了几声。一声比一声亮。
　　老人突然叫了一声，声音里似惊似恐：“听，听见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大巫医等人也大惊失色，不敢置信，手直发哆嗦，牧瑶倒是神情淡淡，一边收针一边嘱咐老人道：“回去之后放松心情，保持心情舒畅愉快，不要劳累。十天之后再来我这儿复诊。”
　　老人连应不迭。一脸感激。
　　众人见他真的能听清牧瑶说的话更是惊畏。
　　紧紧看着祭台上那女人的一动一作，屏住呼吸。好似真的罩了层光环，不敢惊动触犯她。
　　牧瑶随之坐下，铺平竹简，执起毛笔，开始写自己来到原始社会后的第一份医案。
　　但见她落笔提字：医生：牧瑶
　　姓名：石某
　　性别：男
　　节气：……
　　有人看见牧瑶下笔竟成文字，再度惊了，祖祖辈辈相传，大河部落在千年前曾出现一位最智者，传言那位最智者便是神使下凡，他在大河部落最鼎盛时期创造了文字，然而后来大河文明覆灭，文字不久便失传，那位最智者也消失了。
　　社会重回黑暗蛮荒时代。
　　但那位最智者曾带领大河部落走向文明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也是口口相传刻在他们灵魂最深处的记忆，现在再次天降神女在这块土地上了吗？
　　这回又有哪个部落能争抢到她？
　　一茬接一茬的冲击让这群原始人久久反应不过来，激动的灵魂颤抖，突然不知是谁起头叫了一声：“神女！天神下凡！神降福于我呼图山！”
　　所有的原始人都齐齐跪了下来，匍匐在地朝她恭敬施礼，施的是最庄重的祭拜神灵之礼，礼行得很大，跟地面几乎相贴，冷风簌簌吹过，扫起地上落叶，带来远古森林深处的木叶气息和野兽的神秘气息，各部落人齐声吟唱出了一个悠远的调子：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绥我眉寿，黄耇无疆。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绥我神女，黄耇无疆。
　　……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绥我眉寿，黄耇无疆。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
　　绥我神女，黄耇无疆。
　　……”
　　牧瑶正在想节气，见所有人都朝她跪了下来，很是诧异，但来自远古的吟唱声带给她一种震撼，仿佛灵魂最深处的呼唤，有什么在召唤她。
　　风穿过幽秘山林，野兽在深山中神秘嚎叫。生命最初始，文明最初始，是什么？
　　是如何诞生的？
　　巫医大巫医极力绷着身形才挡住自己禁不住要跪的双腿，她拼命的让巫氏的话在自己脑子中回响，她不是什么神女，她分明就是牧氏部落逃出来一个无名小卒！
　　现在就是在冒充！是在冒充！她写那东西也是装模作样的！谁知道她写了什么！她现在跪下来就等于认输了！
　　牧瑶看了众人一眼，就看了傻愣住的对方六人一眼，没管，便继续写手下医案，圩田来迎她时，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而今天是那场雪后的第十一天，如此，便将那天按小雪记吧。
　　但见这份医案如下：
　　医生：牧瑶
　　姓名：石某
　　性别：男
　　节气：小雪后第十一天
　　主诉：耳鸣耳聋后反复9年
　　现病史：9年前因女儿逝世出现头痛失眠，遂致耳聋，现今双耳听力下降，耳鸣以右侧为甚，每于劳累后加重，伴口干，口苦，时有四肢颤动，平素性急，食欲尚可，腹胀多矢气，二便调。
　　既往史：表达不清
　　个人史：表达不清
　　婚育史：已婚
　　舌质：尖红而白
　　舌苔：后有厚苔
　　脉象：弦脉
　　辅助检查：无
　　辩证分析：年老体弱，肾水不足，水不涵木，肝火上扰而作耳鸣，耳聋。
　　诊断：耳鸣
　　治则治法：清泻肝胆，辅以补肾
　　针灸：百会，风池，听宫，翳风，外关，合谷，阳陵泉，三阴交，太溪，太冲，三阴交、太溪用补法，余用平补平泻法。方义：百会、凤池平肝熄风，和调阴阳；听宫，翳风宣通耳脉，疏通耳窍；外关疏导少阳经气；合谷，太冲平肝泻肝，镇静安神；阳陵泉清热疏肝利胆；三阴交，太溪滋水以涵肝木。
　　医嘱：畅情志，勿劳累。
　　第一个病人看完，牧瑶已经治住了，自然算她赢。只场面这回再不吵闹了，突然肃穆了。又像回到了第一天祭祀那天，众人毕恭毕敬的，连呼吸都不敢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