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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秀色 ...

  •   巫贞贞一颗被惊吓的千疮百孔的小心脏停顿了片刻,抱着脑袋哭咧咧:“大爷,小人诚然是个女官,但你懂的,冥府里无一例外都是死人,您不会对一个死人有兴趣吧?”

      妖淡淡扫她一眼,用他那破烂的袖子将她从头到脚一盖,说:“闭嘴。”

      巫贞贞遂知她想歪了,红着脸蹲着不发一言。

      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彼岸花无声无息的分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茂密的枝叶间钻出来。

      巫贞贞从妖袖子上的破洞中望出去,只见这孩子穿着一身明显大出他很多的华服,华服如今已不能称为华服,那看似明贵的料子上破洞划痕遍布,很多地方挂着大片血迹,不过孩子却不像受过伤,一张玉雪可爱的面孔也是白白净净,天真可爱的紧。

      孩子提着下摆走的艰难,还不时的左顾右盼。估计是迷路了。

      巫贞贞蹲着思索了一番,冥府里确实没见过这样一个小孩。鬼魂当中倒是有一些孩子,然而所有鬼魂都是严格管理的,不是在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上,便是在过堂或者冥狱中受刑,就算刚才天摇地动,最多把没喝孟婆汤的震去了阳世,万不该有小孩儿的魂魄趁乱跑出来。

      说他是个魂魄,也不大恰当。即使隔着三丈余远,巫贞贞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稳定的气息,那是久在冥府,脱离轮回的气息。冥府的人戏称这为死气。

      带着一身死气的小男孩不是魂魄,又不是和巫贞贞一样的冥府员工,那只能是……冥府员工亲属?

      巫贞贞暗暗汗了一把,除了各路鬼吏,冥府女人就那么几个,巫贞贞绝没孩子,也敢确保闻人妙和谭媛都没有,如是孟婆的,也只能是孙辈,那么孟婆竟然嫁过人?她住的那所占地甚广的茅草屋里有从不抛头露面的丈夫,儿子,媳妇?

      想想都是个足够八卦半年的猛料。

      巫贞贞正编撰的十分投入,就听身旁的妖嗤笑一声:“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性子,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巫贞贞立刻回过神,那个小孩子早就走远了。

      “有……有吗?”当发现周围又剩下她和这只要命的妖,巫贞贞复又紧张起来。方才怎么那么听话,怎么没趁机闹出点小动静,或许这个小孩可以把她在这的消息带给孟婆呢?

      妖看着她,那目光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宠溺,让人后槽牙酸了又酸:“有,你向来藏不住心事,脸上写的明明白白。”

      巫贞贞僵了半晌,强行过滤掉他那语气和“向来”二字,脑子才重新活络起来:“你你你还用得着躲个小娃娃?”

      那你方才干嘛不躲着我,让我同这个小娃娃一样平平安安的与你擦肩而过?你可知遇你这一遭所受的惊吓,使我平白损耗了几百年本就聊胜于无的修为?当然,这话她不敢说。

      妖缓缓一笑,并不想回答。他牵过她的手,与之十指紧扣。他手心里温暖干燥的触感攀着血脉涌上天灵盖,巫贞贞又僵住了,任他牵着自己走出花丛,在花海里穿梭。

      等等,这氛围似乎不大对,他们不止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吗?

      妖说:“贞贞,这八百年我一直在狱中,比不得你自由,而且这些花长高许多,我不太认得路,你可知道那花王在什么地方?”

      彼岸花的枝叶拂过脸颊,妖回过头来看她,眼波温柔:“贞贞?”

      “呃,花王?不知道啊。”从没听说过这里还有什么花王。巫贞贞瞪着他的手,觉得被他握住的自己的手指僵的有点抽筋。

      妖终于察觉她的异样,松开她道:“前缘旧事,你忘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巫贞贞晕了一晕,为什么这妖一开口,就觉得故事格外丰富呢?一个冥官和一只妖有“前缘”?还要“重新开始”?想想都惊悚。

      妖再接再厉:“我姓柳,单名一个潋字,家住东面大汪洋。”

      巫贞贞干巴巴一笑:“巫贞贞,冥府小官一个,实在不敢……”

      妖打断她:“好,那我们这就是认识了。”

      而后重新拢过她的手。

      巫贞贞心里哀嚎一声,手指又开始抽筋。

      冥府小官八百,鬼吏更是数不胜数,大家闲时聊天,总会先自晾身份互相认识一下,然后找一个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继续下去,如此不致冷场,一场八卦水到渠成。

      巫贞贞是这方面的行家,她想,既然暂时走不掉,不如先与之八卦一番,或许混熟了就可以央他放了自己。

      然而同这只妖,巫贞贞上天入地的想了半天,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孟婆估计他不认得,审案也不见得感兴趣,聊聊十八地狱里那些残酷的刑法?这根本就是在找死,这只妖被那些变态的玩意困了八百年,一言不合勾起他的伤疤,估计他就顾不得什么前缘旧事,现出原形张开血盆大口从头到脚的吞了她。

      巫贞贞打个哆嗦,真诚的说:“那个……柳是一个好姓,潋亦是一个好字,真是个耳熟能详的好名啊!”

      妖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是你取的,贞贞。”

      巫贞贞:“啊?”

      “那时我没有名字,而你觉得这两个字好,又潇洒,又会让你想起南面大汪洋里一种奇异的果实。”

      “哈哈……”巫贞贞觉得嗓子里发干。

      无言走了一柱香,巫贞贞实在忍不住:“那个……”

      “叫我柳潋便好。”

      “柳、柳潋,据我所知,这里并没有什么彼岸花王。”

      “有的。”柳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我们曾约在那里见面。”

      那么这是去花前月下的浪漫一遭,并重续前缘吗?巫贞贞闭了闭眼,鼓足勇气说:“柳潋啊,这里可是冥府,你方才在天上打来斗去,遇到诸位帝君了没?他们一定在四处找你,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候,谈情说爱似乎不大合适吧?而且……我喝了孟婆汤,还吸足了彼岸花香,找到彼岸花王我也记不得从前了,何必空走一趟?”

      一直以来拼命想要回想起的往事,如果与个大妖有关,那还是忘了的好。巫贞贞忽然有点庆幸自己曾喝了孟婆汤。

      柳潋说:“八百年前,我用法力在那里做了一个连接阳世的通道,我带你出去。”

      巫贞贞大惊:“去阳世?可我已经死了,我如今是个冥官,不能离开冥府!”

      “你是脱离轮回的灵体,不是人亦不是魂,哪里去不得?”

      “我想待在冥府……”瞧见他骤然冷下去的神色,巫贞贞赶紧加了几个字:“可、可以么?”

      “不可以。”妖扯过她继续向前。

      巫贞贞只得跌跌撞撞,绝望的在后面跟着。

      绕了许久,前方地势忽然变得低洼,彼岸花密密的生长着,形成一条纵深的花谷,越往下行,花香越是浓郁。

      巫贞贞醺醺然的,脑子里仿佛有一团浆糊,又仿佛喝了一壶好酒,一步一步有如踏在梦里。前方柳潋的背影渐渐模糊。巫贞贞觑眼打量着,依稀觉得刚才与他说那些话的换成了年恕,立刻甩开他的手:“好你个年恕,你可知好女不夺人之夫,好男不脚踏两船,已经答应了妙妙,你怎可又与本官牵扯不清?”

      “年恕”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巫贞贞觉得此事必须明说:“年恕,大概是上次之事,我说的太含糊,以致你对我仍存了几分意思,是我的错。你又聪明又上进,是个有潜力的好后生,但欣赏和爱慕是不同的。这八百年,我若爱慕你,早塞与你八百封情书了,还用等到现在?”

      “年恕”神色有几分冷峻:“贞贞,他还在追求你?”

      巫贞贞直愣愣的略过这句话:“我时常调戏你不假,那是为缓和我们上下级关系,也是不想你过分老成,使人接近不得,我真的对你半分想法也没有的。”

      “年恕”脸色更不好看:“你调戏他?”

      巫贞贞迷迷糊糊的点点头,仰着下巴呵呵一笑:“这就好比花甲老太摸一把幼儿的粉腮,非关情爱,只是秀色可餐嘛。”

      柳潋食指在她额心一点,巫贞贞当下觉得好像一盆凉水从头泼下,意识顿时清明。

      “我是否也算是秀色可餐?”大妖怪站在她面前,墨发黑眸,玉样温润。

      巫贞贞脸上的茫然困惑迅速转为窘迫:“嘿嘿,当然。”

      “所以,今后便不要调戏外人了。”

      巫贞贞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方觉得好些,涨着脸说:“您何出此言啊何出此言。”

      “还有,与我一处时不要自认花甲,我也绝非幼儿,记住了。”柳潋忽而扬起眉毛笑了笑,这一笑冰消雪融,漫坡的彼岸花都不及他仪态万千。巫贞贞心里狠狠晃了晃,赶紧垂下眼,谨小慎微的望着地面。

      他若非是妖,凭这一副色相,定能揽获芳心无数。

      “我在你额心种了法术,保你今后不会被花香所迷。”

      “哦。”巫贞贞十分悲催的思量,若是今朝能够全身而退,他日定不再来彼岸花海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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