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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切是这么开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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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一楼大厅里是最混乱的,救护车急哄哄地停在门口。一队医生护士脚步匆忙,推着一个病人就往急救室跑,还有一个满面惊慌的女孩。女孩小心地捧着床上人的手,那人手腕上有几道凌乱的血痕。
自杀啊,陆羽恒觉得有些好笑。有的人身体健康,却会因为各种事去放弃生命,而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人告诉他,活不长,却还要受尽痛苦,挣扎活着。
他没多看,转身进了另一个电梯,来到六楼病房。
病房里,胡涵山睡在床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瘦的让人心疼。面容精致却苍白,嘴唇是心脏病患者独有的青紫。他正在吃饭,吃的是医院配的营养餐。营养餐其实没啥营养,不过是挑了几种他能吃的拌一拌而已。
看见陆羽恒进来,他放下勺子,就盯着进来的人看。
陆羽恒有些懵,坐到床边问道“怎么了?”声音低沉悦耳,还带几分熬夜的沙哑。
胡涵山抿了抿嘴,说“我明天做手术了,如果我……我爸我妈还有我姐他们你能安慰的就安慰一下,不枉这么多年好兄弟。”
陆羽恒瞬间沉默,拿起一个苹果就开始削,削完苹果顿了一下,自己咬了一口,仿佛当胡涵山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刚想去接的胡涵山:“……?”不是给病号的吗?
胡涵山知道他是生气了,强行挽回一波:“算了,你这么闷,嘴又笨,我自己等我好了自己安慰他们吧,这几天我医药费花的,他们怕是都心疼了。”说完讨好地笑了笑。
陆羽恒还是一言不发嚼着苹果,没理会他的强行尬聊。
胡见月进门时看到陆羽恒正在收拾胡涵山的餐具,两个小孩都别别扭扭的没说话。见胡见月来了,陆羽恒朝她略一点头“月姐,你来了,我先走了,晚上还有值班。”说完拿起刚刚挂在门后衣架上的白大褂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涵山轻声喊了一声姐。然后就蔫蔫地不说话了。
胡见月看了心疼的不行,这个弟弟是她从小带到大的。比亲儿子还疼三分,偏又多病多灾。看小恒那个样子,大概是被明天那个手术给刺激的,毕竟从小到大,小恒真跟他计较的也没几次。
一夜无话,胡涵山有点睡不着,扭头看床头柜上陆羽恒送的一个独角兽形状的小夜灯。姐姐在隔壁床,呼吸很浅,应当睡了。
门外,高挑瘦削的人影,依着门框摘下眼镜放到宽大的口袋里。手做出要敲的姿势,又犹豫的停下。陆羽恒站了一会,又转身离去。医院走廊灯都熄了,暗沉沉、阴森森的。
不管有多不情愿,第二天还是如约而至。胡涵山的父母也天刚亮就赶了过来,推开病房门时,宝贝儿子还在睡。清晨白凉的阳光透过医院淡蓝的窗帘透进来,微卷的睫毛在白皙的小脸蛋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如不是心脏病人独有的苍白脸色和青紫嘴唇,这一幕美好的简直像好莱坞童话电影里最精美的一帧。
胡涵山浅眠,听到脚步声缓缓醒来,小猫似的伸了个软绵绵的懒腰。睁眼道;“爸妈,你们来啦。”
胡妈妈心都被叫软了,搂着宝贝儿子轻声哄着。胡荐明拉着胡见月出去要问问最近小儿子的身体状况和待会手术的事。这几天一直没能陪在小儿子身边,那么大公司也不是闹着玩的,老婆白天上班,晚上就的抱着被子哭,自己心里也着急难受。
胡见月安慰了一脸沉重的父亲几句,便拉着父亲去三楼会诊室找主治医生。电梯口遇到了一脸疲惫的陆羽恒,陆羽恒看到她和胡爹勉强的挤出一个笑。胡荐明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去病房吧,涵山刚醒,他妈也在。陪他们聊会儿天。”
陆羽恒推开门,胡涵山正躺在他妈怀里撒娇要吃火锅。“好啦,好啦。做完手术病好了就去。”胡妈妈被闹得不行、提到手术胡涵山沉默了一瞬,胡妈妈自知失言,还好陆羽恒推门进来。
“小恒来啦,涵山刚刚说到你呢。叔叔阿姨这几天不在,涵山没欺负你吧。”胡妈妈强行转移话题的技巧和胡涵山一样烂,不过陆羽恒还是很懂事的接过话头。“没有,都是月姐照顾的我也就上班空闲过来看一趟。而且我还比他大两岁呢,怎么轮到他欺负我呢。”
胡涵山在一旁一脸成熟冷静的点了点头,胡妈妈笑骂他装蒜,欺负老实人。
胡涵山真有点搞不懂这个人,明明上学时是各种风云人物,高冷男神人设往头上扣,整起人来也是不带手软的。在自家爸妈心里就偏偏就成了一个不爱说话的“老实人”。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护士来通知他们做术前准备。胡荐明和胡见月也跟在护士后面回来。胡涵山蔫蔫地等着护士给他扎各种管子,戴仪器。胡妈妈上前心疼地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姐姐也紧随其后:“lucky kiss。”胡见月笑着说。胡涵山看着旁边紧抿嘴唇的爸爸,胡妈妈推了推故作矜持的胡荐明,胡荐明满脸不情愿地上前亲了亲儿子的额头。
胡涵山主动蹭了蹭爸爸下巴上的胡渣,他老爸永远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不刮胡子这种在老爸看来是极为不体面的事情也只会发生在担心小儿子病情,一夜难眠的早晨。胡爸爸感觉到儿子撒娇讨好的小动作,一直冰冻的脸终于裂出一丝笑。
一直站在人群后的陆羽恒跟到手术室门口,终于深吸一口气,上前在胡涵山的额头上也轻轻的印下一枚吻。他余光能感觉到胡涵山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睫毛像是引人堕落的乌羽轻轻滑过他。他直起身来时,胡涵山表情似乎都凝固了,僵着脸被推了进去,样子颇为滑稽。
陆羽恒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门关上那一刹那,他似乎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的站在手术室门口,手心全是汗。胡荐明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等涵山出来,他肯定第一个闹着要见你,你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会儿,估计你要到上班时间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次手术成功率有多低,不做是一定立刻死,做了是说不定立刻死或者过几年在死。陆羽恒精神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能不能再等到那个人闹着要见他。也没和胡荐明他们说话,就慢悠悠地回去了。眼角泛红,平常穿在身上无比风流倜傥的白大褂也是皱皱巴巴,狼狈不堪。
胡见月和胡妈妈见他此情状,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陆羽恒对他们家胡涵山的感情,可能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她们确实看得透彻,出于私心,她们没告诉胡涵山,一是胡涵山的病受不得刺激,而是她们怕就这么点醒胡涵山,到时候……
陆羽恒心不在焉的往二楼他所在的办公室走去,脑子里全是胡涵山。不知怎么想到初中的时候,因为生病不用上体育课的胡涵山苍白着脸趴在走廊栏杆上晒太阳,看操场上偷偷摸摸散步的小情侣,遗憾地说都没谈过恋爱。那时候中途逃课陪他的自己是怎么说的呢?自己答应他,等他能谈恋爱了,自己和他一起找对象。胡涵山还很高兴地用女孩子一样瘦削纤细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羽恒又想,如果那时候胡涵山不是心脏病,应该就是早恋那一拨人了。性格随和讨喜,模样也帅气,学习也好。胡涵山一直不知道,当年他看到的陆羽恒收到的一沓沓情书中,大部分是给他的,却被陆羽恒都拦了下来。
“医生请问一下……”一个矮矮的女孩儿拦住他,陆羽恒觉得她有点面熟“病房在几楼?。”
“就在这层楼。”陆羽恒声音沙哑冷淡。
萧娴音一愣,瞬间脸红了。忙道一声谢,转头就开始找房间号
于是在走廊走的病人们和病人家属们看着一个姑娘,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力打脑门,是真的用力,脑门上红印子骗不了人。大家都对这个挺好看的小姑娘默默无语,跟自己有仇吗不是。
终于快跑遍六楼后找到了周之南的病房。周之南还躺在床上没醒,医生说今天大概会醒。想想这场闹剧的原因,她皱了皱小脸,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一边后悔自己识人不清,一边看着周之南俊美却因洗胃而苍白的脸发起了花痴。
当初就是被这张男神脸给骗了。周之南是大她一届的学长,也是院里的院草,追随者有男有女,却主动追起了自己。自己也是颜控晚期,周之南第一天刚告白,她当时就象征性害羞了一下,第二天就在接过周之南的送来的早餐时答应他。连个人就稀里糊涂的谈起了恋爱。
结果,熟悉了才知道,周之南,人如其名是一个大写的直男癌。当初追她的原因是听说她没谈过恋爱,很纯洁和她不化妆也很好看。化着日常妆的萧娴音一脸懵逼,问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没化妆,周之南还得意洋洋的,她们都涂着妖精一样的口红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萧娴音当时想把自己那只豆沙色的某大牌口红糊他眼睛上,吃土买的口红男票居然看不出来自己涂了。不过这都不是自己跟他分手的理由,主要他太直男癌了,自己穿个稍微短的短裤,就说自己要出去勾引别的男人,口红换个深一点的色号就说自己像风尘女子,自己买的一些同人本被他念叨个半死,说什么同性恋是变态,还说自己乱花钱买这些变态的书。
所以前前后后吵吵闹闹一个月两个人就果断分手了,周之南虽然的颜难得一见但是自己也不是为了颜就能抛掉三观和自由的人。然而周之南说什么你都和我接过吻了,别的男孩子肯定嫌弃你了,你和我分手谁还要你,把她气个够呛。见她铁了心要分手,就走苦情路线,假装割腕发个图逼她回去。她怕真闹出人命,去他家发现这货割腕没啥事,就划了几道浅浅的痕迹,人却结结实实昏倒在地。怕他是吃了什么药,她赶忙把他送到医院,结果医生说他是酒精中毒,给他洗胃治疗。
今天她是再来看看他,醒了要是情绪稳定的话就江湖不再见了。情绪不稳定,就要想办法骗出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反正自己是不想再管这烂事了。等了一上午,床上的人没有醒转的样子。
下午有课,她回了一趟学校。上完课又匆匆忙忙赶回来。气喘吁吁坐在床边,她想,这家伙对自己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做了那么多极品事,自己还愿意关心她,真是个善良到让人流泪的仙女。
正胡思乱想间,床上那人,不安的动了动,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