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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葬礼 ...

  •   在陵城的韩秉坤接到儿媳妇梁平的电话后,便和老伴沈玉梅一起连夜从陵城赶到A城。
      一路上是提心吊胆,坐立不安,韩秉坤路上一直都在安慰沈玉梅。
      “致远一定会没事的,梁平说已经送到医院了,现在医学技术这么发达,一定会没事的,你心脏不好,别到时候儿子没事,你倒急出个好歹来。”
      “韩秉坤,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就不活了。”沈玉梅带着哭腔大声说。
      韩秉坤知道沈玉梅的脾气,每次在急头上就失去了理智,说再多她也听不进去,就坐在座位上想着事情。
      韩秉坤这样说也是在安慰自己,他知道这个儿媳妇一向好强,所有的事情在她手里都能轻易解决。这么些年从没有往家里报过什么坏事,这次接到电话,明显听出来梁平的声音是嘶哑的,好像刚刚哭过,她只在电话里说致远出了车祸,人现在在医院,让他们老两口来一下。
      一路上两人无话,只有沈玉梅不断的叹息和抱怨车子太慢,现在的她只想一下子飞到儿子身边一探究竟。
      其实梁平向他们暂时隐瞒了实情。陵城离A城有一定的距离,婆婆沈玉梅的心脏又不好,怕他们路上出什么意外。所以决定先和他们说韩致远出了车祸,却没给他们说韩致远已经去世的事实。
      两个小时后,韩秉坤夫妇站在了A城人民医院的急诊室。他们看见梁平呆呆地坐在走廊的连椅上,眼睛发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边上还有其他认识及不认识的人,但他们只能向梁平走去。
      梁平看到走进来的沈玉梅和韩秉坤,快步向他们走去,快走到跟前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的错。”梁平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落在了地上。
      沈玉梅和韩秉坤瞬间有些懵了,忘了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媳妇。
      “致远他怎么了,你说呀!”沈玉梅颤抖着说。
      “致远……他死了。”梁平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生疼生疼的。
      “啊?……”
      沈玉梅一下子感觉五雷轰顶,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韩秉坤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救心丸,拿出一颗塞进了沈玉梅的嘴里。
      还好,很快沈玉梅便恢复了知觉。小吴帮忙把沈玉梅搀扶到了椅子上坐下,沈玉梅直捂着心口处痛哭起来。
      韩秉坤感觉瞬间被抽去了力气,呆呆地站在那里,看到沈玉梅没有了大碍,稍稍放心了一些。
      “梁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沈玉梅虽然力气不足,但气势却咄咄逼人。
      “今天晚上,致远在外边应酬,席上他喝了点酒,在开车回来的路上,和一辆大货车撞在了一起,急救车到的时候,他还有气息,可是由于内脏出血严重,就……就……”梁平哽咽着,她到现在还觉得这不是事实的。
      沈玉梅还没听完,就已经老泪纵横,抑制不住的又大哭起来,边哭边喊。
      “我的儿啊,你走了让妈可怎么活呀,我可怜的儿啊!”
      韩秉坤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司机小吴也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在这个时候,好像只有哭一场才是对亡者最好的悼念。
      突然,沈玉梅手指着梁平,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大声指责道。
      “都是你,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整天想着做生意,我儿子会去陪人喝酒吗?要不是你非让他从银行辞职,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妈,不是这样的……。”梁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玉梅硬生生的打断了。
      “难道这不是事实,想当初致远在银行发展的风生水起,可你还是不知足,现在是你把自己的丈夫给害死了,这下你满意啦,我那可怜的儿再也回不来了。”又是一声痛哭,沈玉梅的情绪更加激动了。
      沈玉梅的一通哭诉,把梁平弄的手足无措,心里既紧张又委屈,什么叫她满意了?
      从事故发生到现在,她觉得自己掉进了无底深渊。看到韩致远从救护车里被抬下来,原来她熟悉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血肉模糊,那一刻她真的想和他一起去了。
      沈玉梅突然的发声指责,惊醒了正沉浸在悲痛中的韩秉坤。他看到梁平站在那里无助的样子,又看到沈玉梅还想再次发作,便站起来拉着梁平,示意她不要说太多,让她去别处。
      因为正在气头上的沈玉梅已经认定梁平是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怎会善罢甘休。
      梁平来到病房里,此时儿子韩东明好像睡着了,表情也没有那么痛苦了,看来是药起效果了。算了,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还有好多事情需要他去做呢。
      正在照看韩东明的梁燕看到姐姐走进来,给她了一把椅子让,坐下来的梁平用手捂着脸在啜泣。婆婆的一席话,让她觉得韩致远的死真的是自己造成的,内心越发自责起来。
      梁燕知道,此时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发泄悲伤最好的方法就是流泪。她看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进韩东明的身体里,外边走廊上有些喧嚣,这个夜晚注定无眠了。
      第二天如约而至,经过一夜的平静,悲痛依旧没有减少一分,只是都要开始慢慢去接受这个事实。
      殡仪馆的车已经把韩致远的遗体带走了,他们也都一起去了。只有梁燕留下来照顾韩东明,等下午韩东明好一些后再去殡仪馆。韩致远的后事就在A城西郊的殡仪馆办理。
      平静下来的沈玉梅突然想起来,来到这里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孙子韩东明。便去问梁平。
      “东明呢,致远下午就要火化了,东明得来呀!”
      “妈,东明现在在医院,下午输完液,梁燕就把他送过来。”
      “东明他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输液呢?难道昨天他也……”沈玉梅心里一惊,以为昨天晚上车祸时韩东明也在车上。
      “不是的,妈,昨天晚上东明得了急性肠胃炎,吐的太厉害,在医院接受治疗。”
      沈玉梅听后,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又窜了出来,质问梁平道。
      “梁平,你说说你整天都在干什么,丈夫和儿子现在死的死病的病,还说我冤枉了你,你自己看看现在这个家成了什么样子,这都是你的责任。”
      韩秉坤看到情绪激动的沈玉梅,就去搀扶她,不让她那么激动。昨天晚上他还觉得沈玉梅话说重了,替这个儿媳妇感到委屈,可是听到韩东明还在医院,估计病的也不轻时,他真的觉得这个儿媳妇做得有些不称职了。
      当天下午韩致远的遗体进行了火化,韩东明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整个人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病着,始终恍恍惚惚地没说一句话。抬头就能看到大厅中央父亲的遗像,只觉得父亲在对他笑。就这样一直守灵到了第二天。
      追悼会上来了不少人,统一的黑色服装,每个人的脸上都很严肃,好像他们都能感同身受一样。
      下午去青山墓园,韩东明一直紧紧地抱着骨灰盒,直到放在属于韩致远的那个地方。
      灰蒙蒙的天空衬托着这个厚重的仪式,坚硬的花岗岩墓碑上刻着主人的名字。人生的另一个归属地上只有照片宣誓着他的主权。
      韩东明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照片,心里想着,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吗?
      正当人群要散去的时候,韩东明没有一丝预兆地向地下倒去。
      韩东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葬礼后第二天的下午了。
      睁开眼便是刺眼的白色,还有挂在那里的输液瓶,不断滴落的液体预示着他是一具活体。
      所有事情的发生就像一场梦。那天中午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他才想起来英姨告假回老家了,所以没人给他做饭。他便打开冰箱,胡乱吃了一些剩饭。
      没想到下午第二节课时,便觉得肚子痛的厉害,而且课间的时候还去厕所吐了。所以他向老师请假,想着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一直到晚上,上吐下泻的症状依然没有减轻,他感觉身上很冷,没有一点劲了。不知道是吐的太多,还是怎么回事。突然他害怕,如果自己死在了家里怎么办?所以他就给梁平打了那个电话。
      当天晚上,他昏昏沉沉地一直在做梦。梦见小时候爸爸带他去动物园,梦见爸爸教他骑自行车,梦见爸爸在鼓励哭鼻子的他要勇敢……
      一幕幕的场景,像看电影一样,自己仿佛是个局外人,又清晰的知道梦中的小男孩就是自己,只不过比现在小了好多。
      他的十几年时光,好像又在梦里重新走了一遍。但是醒来后,梁燕姨妈居然告诉他爸爸去世了,随后便把他带到了殡仪馆。
      当他看到殡仪馆里爸爸的照片时,他才发觉这已经不是梦了,因为照片里的爸爸和梦里的不一样。
      韩东明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这期间梁平和梁燕轮流照顾着他。而且亲朋好友也来看过他,只是感觉这个孩子变得沉默了,也只当是刚失去爸爸的孩子,也许是一时接受不了吧。
      回到家里的韩东明依然保持沉默,韩秉坤夫妇住了下来,准备在儿子过完头七之后再回陵城。
      这天晚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依然冷清。沈玉梅首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梁平,这次我得把东明带走,让他跟着我。”话语依然生硬,容不得对方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妈,您说什么呢?东明还得在这边上学呢,况且马上就要考试了。”梁平对沈玉梅的想法感觉很惊讶。
      “东明跟着你我实在放心不下,我现在可就剩这一条命根子了,若是东明再有丝毫闪失,都会要了我的命,你整天那么忙,照顾不了他,所以他必须跟我走。”
      “妈,我现在也只剩下东明了,您再把他从我身边带走,我该怎么办?”梁平也有些急了。
      “我把东明带走,你就可以一心做你的生意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妈,我保证一定抽出时间陪东明,求您别带他走。”梁平就差点给沈玉梅跪下了。
      “你不用抽出时间了,我会一直照顾好东明的,东明明天收拾东西跟我走,那边的学校我会给他联系好的。”沈玉梅的态度越发强势了。
      韩秉坤和韩东明只是听着她们的谈话,并没有说一句话。梁平见婆婆态度坚定,便把转机寄托在儿子身上。
      “东明,你自己说,是跟着妈妈还是跟奶奶回陵城?”梁平感觉有必胜的把握,却没想到听到了那样的回复。
      “我跟奶奶走。”一句话好像破冰之刃,只是寒了梁平的心。
      说完,韩东明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平,这是东明自己的选择,你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说了算,老韩,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回家。”说着也站了起来回了卧室。
      餐桌上就只剩下沉默的韩秉坤和想不通的梁平,对着已经放凉的饭菜,韩秉坤开口说道。
      “别怪你妈,没了致远,他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东明身上了。而且难道你没发现东明这几天变得特别沉默?说明这孩子心里藏着事儿呢。既然刚才东明也说了跟我们回陵城,那就随他的意愿吧,说不定这样对孩子也有好处。”韩秉坤平静地说。
      梁平只是不说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愿让它流出来。心想公公说的不无道理,却依然心有不舍。
      “东明这孩子其实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不说才让人担心。我和你妈都退休在家,能经常和他聊聊,也许就能打开他的心结了。梁平,东明是你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亲情血缘这种关系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没有谁能从你身边把他抢走,包括我和你妈。过段时间等你妈想开了,东明也不再这么消沉了,自然会回到你身边的。去陵城只当是让东明散散心。”
      梁平听过韩秉坤的一番言论,想到也许之前对东明的关心实在不够,而且韩致远的离开,明华集团的大小事宜都在等着她去解决。韩东明现在随爷爷奶奶回了陵城,不见得是件坏事。
      “爸,我去给东明收拾一下行李,明天我让小吴送你们回去。”梁平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她的内心有太多委屈,只是不想让自己的窘态被人看见。
      餐厅里只剩韩秉坤坐在那里,这个刚失去儿子的老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可是这个当了一辈子的老公安时刻要让自己保持理智。
      第二天一早,韩秉坤夫妇带着韩东明坐上了前往陵城的车。
      沈玉梅是陵城一中的退休老教师,现在的校长刘先礼曾是沈玉梅的学生。当沈玉梅找到刘先礼的时候,这个昔日的学生在老师面前可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本来能转进陵城一中而且是三年级一班是件很难的事情,但是刘先礼听过这个学生曾经的优秀成绩之后,便当场允诺下来,让韩东明暑假结束之后直接过来报道。
      所有的转学手续顺利办下来,可是到了开学报到的那日,沈玉梅算日子是韩致远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便带着韩东明去了青山墓园祭祀。
      所以韩东明去陵城一中报到便迟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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