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处的世界很正常》子鹿九

2、打酱油的老头

　　书中时间与书外时间有时相同，有时也可以用“十年过去了”便一笔带过。书中的人们也真的什么都没干就老了十岁。
　　作者不更文的这段时间是无限长的，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比如发呆、发呆、再发呆。世界也永远是白昼，世界的纸片人居民们毫无感觉。
　　老头跟我说过，书中人本都是没有思想的，过于单薄使得他们没有□□，一旦完结便永远会按照作者安排的规律一代一代生活下去。而有自我思想的人，比如我和他，只要历经苦难就会凝成灵魂，有了灵魂便能成人。
　　我那时嘲笑他一派疯言疯语，他自己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在读者眼里，我也算是历经苦难了，可现在也只能对着空白的四周自言自语，回想往日与BOSS们围着火堆跳舞，一起讲H段子，笑声使得山下村庄夜夜灯火通明，白天再持剑将他们一一斩杀。
　　有时候找不到能说话的人，实在是无聊过头了，就去找老头瞎扯扯，顺便再多挖点他身上的秘密。不过老头多数躲在他居住的那块大黑石头里不出来。找不见老头，就去找作者，放下身段鞠个90°的躬求他放过XX魔王，往往他都是眼镜一推：“那样读者就不看了啊！”
　　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一出电脑我就变成了老婆们的形态——纸片人，就连宅男作者都可以用细瘦的手臂把我夹在晾衣杆上晒太阳。
　　作者第一次发现我可以跑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惊惧，看了我两眼之后就懒洋洋地打开电脑更新小说，反倒是我被惊着了，无所适从地立在一旁打量着从未见过的新世界。过了一刻作者才看看表用熬夜过多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道：“喂快回去，今天我妈要来看我。”
　　我弱弱地问道：“你不怕我？我是指你不感到震惊以及三观俱裂？”
　　作者用大拇指揉揉太阳穴，给我让出电脑屏幕，说道：“一个宅男什么设定都会接受的，快回去！”
　　“额...这么草率的理由谁信啊！”我丢了个白眼。
　　“我妈大约还有十分钟到达战场，再不走你直接被贴墙上当海报了，我看你长得也挺像EZ的。”作者边说着边带上黑框眼镜遮去无神双眼下的黑眼圈。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一个猛扎钻进屏幕里。
　　去找作者的时候多数他是在房间里的，不在的时候我就在狭小的租房里转悠，呼吸着真实世界的空气，踩着真实世界的地板，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真实感。
　　今天去了趟大黑石头，果然老头又不在。我cos贞子从电脑里慢慢爬出来，作者正站在窗口前，吸溜着泡面望着天儿。
　　我悄然无声地贴到作者身后。
　　等作者吃完泡面感叹完人生一回头就是一个巨大人形纸板紧紧盯着自己，嘴角蜜汁微笑与眼中诡异光芒令人难以忽视。
　　“擦！”作者的身体韧性极好，扭了两扭几乎要跌出窗口，双手死死扒着窗台，而剩了不少汤汁的泡面碗在空中翻了完美的360°最终落于楼下晾衣服的明太太新烫的卷发上。
　　“啊！！！！！！”能够媲美维塔斯的女高音把作者和我一下子震醒了。
　　明太太的威力我是见识过的，她算是林玉街响当当的传奇人物。有时记忆力好到出现在丈夫身边的每个女人姓甚名谁家庭住址家里情况都记得得清清楚楚，有时却忘记带家门钥匙只能在邻居家吃顿饭亦或忘记买酱油卖鸡蛋等等在邻居家借些。明太太和她的邻居们也是极有默契的，通常邻居都是百般暗示明太太才仿佛如梦初醒手一拍哈哈大笑：“哦哟不就是一些不值几个钱的东西嘛，还你还你。”欣赏完了邻居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再心满意足地去挑几个次些的还给邻居。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少过。
　　虽然现在都是21世纪，但明太太像极了八十年代里的弄堂小妇人。
　　作者“哐”地关上窗户，但明太太修炼那么多年的嗓门可不是盖的，尖厉的音调轻而易举地穿过玻璃在我耳朵里划了好几道血痕。
　　“白家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整个楼就你吃这种味的方便面！”
　　看吧，明太太的记性在整条街都是数一数二的。
　　作者早已溜进了被窝，我估计不出几分钟明太太就要跑上楼砸门了，人细细瘦瘦力气可真是不小。
　　好吧，只是要吓吓作者不曾想惊扰了林玉街三大煞星之首。我破罐子破摔地拉开窗户朝下面大吼道：“太太哟您家老明又在店里偷摸小姑娘手了哦！快去看看吧！”
　　明太太马上不吱声了，我咽了咽口水。
　　大概是思考了一小会，明太太又嚷起来：“别以为我蠢！给我让白家小子出来！不然我上去砸门了啊！”
　　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我头上淌下一滴冷汗，道：“明太太，我刚才路过大淋浴的时候真的看见了！再说我这个外国人的话您还不信嘛。”
　　林玉街也通“淋浴街”，为了显雅故改此名，一条街道上尽是“土耳其浴”“桑拿室”“豪华私人澡堂”等等大小不一花里胡哨的店牌儿。明先生便开有一家公共浴室，清秀可人的服务员被明太太辞了不知道多少个，但明先生色心难改趁明太太不在的时候就对女顾客摸摸小手亲亲小脸，顺便给女顾客打个折扣有时直接免了。这类事邻里之间早就司空见惯，被作者夹在晾衣架那段时间总能听到不少。
　　明太太顿了顿，胸口劣质伪欧式风格项链的反光刺得我眼睛有些睁不开。她说道：“骗我饶不了你！”说罢急吼吼跑去大淋浴。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一哄而散，继续消磨漫长的时光。
　　作者从被窝里探出个头，弱弱地问道：“那女的走了？”
　　“嗯。”
　　“哎~”作者叹了口气，甩开被子：“她特讨厌我，不仅她，还有所有人。”
　　“为什么？”我试着以群众的思维想了想：“你做过牢？不学无术？还是身上有不好的东西？”
　　作者连连摇头，又说：“不是...第三个有点对。”
　　我一下子来了兴趣：“阴阳眼？天煞孤星？”
　　“都不是，只是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而已，也没办法...”话说一半他带着复杂情绪瞧我一眼，不再开口了，要是有女孩看到作者这副可怜兮兮的被弃小狗模样肯定会母性大发抱在怀中摸头好好安抚一番。
　　我天真地把这当做作者还未痊愈的中二病，没有细想。
　　沉默中，我脑中划过一道灵光，这才想起了这次来找作者的真正目的：“我说！你下章别把狼兄写死行吗？”
　　“蛤？什么狼兄。”
　　“额...那个洛...洛克狼。”
　　“洛特狼人！”
　　“不管叫什么，下章我就要跟他开打了，求巨巨饶他一命。”
　　“读者会不高兴，不高兴就不会送票，不送票我就没钱，没钱我就买不了超市新出的十三香味方便面了。”
　　“但是！你写死狼兄我会不高兴！”
　　“你算个屁！”
　　行，这算聊死了。我改变了思维方向：“下章就写他假死成么，之后再复活就像秽土转生那样。”
　　“秽土转生更惨...”作者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我一番：“不过答应你也可以。”
　　我何尝不知道作者肚里的坏水，扶额道：“什么要求都行。”
　　作者嘿嘿奸笑两声，将笔记本屏幕转过来正对着我：“挺上道儿的啊，回去吧，再不更新真的吃不到泡面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钻进电脑。
　　再回到纳米泽西河畔已经是深夜了，老头站在河边凝视着远方，双眼无神。
　　我向他挥挥手，老头回过神来，朝我点点头，道：“你又去找作者了？”
　　我答道：“嗯，不过感觉他过得不是很好，倒是有点同情他了。”
　　老头笑笑：“我记得一开始你还想杀了他来着。”
　　“那是因为丹丹啊。”我眼前浮现出她清秀的面容，“她算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容貌正常性格正常的女人了，虽然她一直对我不太好，但她死的时候我真的是特别特别难过。”
　　“爱？”
　　“我朋友们被我杀死的时候也是一样的难过。”我思索片刻，又说道：“...我好像不会爱人。”
　　“我也是。”
　　“诶？”
　　“准确来说是爱不了人，因为在小说世界里所有的感情都是被写出来的，是虚构的，是假的。我们也是假的。只有成人才能爱人。”老头缓缓说道。
　　“你怎么跟念台词似的，再说我们怎么可能变成人。”我伸了个懒腰。
　　“劝你别立flag。”老头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掸了掸衣袖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大黑石头里，活像一个发布完任务就啥事不管的游戏npc。
　　真是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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