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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死后 ...

  •   见许宛衣仓皇离去的背影,祁修弯了弯嘴角。但又几块的敛了去,转身招手让小太监把酒坛酒盏搬入殿内。小太监退下后,他才褪去了脸上冷肃的神色,一抖衣裳靠着棺樽席地而坐。祁修闭了眼,勾唇轻笑,却是第一次露出了茫然的神情来。
      徐徐夜风捎来了远处的几声鸦鸣,而许容衣在落针可闻的灵堂里却只听到了轻风掀起他衣角的声音,心也如同被拂过似的泛起了层层涟漪。
      为什么?为什么?
      你的心里有我么?

      却道祁修一人在灵堂坐了半晌,却迟迟未见民间传说头七应该回来的亡灵。他于是扶额,暗自笑话自己何时竟信了这神神鬼鬼之事,但还是起了身,缓缓朝盏中注酒,满上,然后端起一杯啜了几口去。另一杯,则是留给...她的。
      许容衣在半空中瞧着,心中笑话他魂魄如何饮得了酒,手却还是不自觉碰了去......咦,居然端得起来。她低头去看,那尊酒盏分明还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来不及细思,魂都被盏中浓郁的酒香勾了去。她扬起广袖掩面,另一支手则将酒送入口中。“咳咳,”这酒极为辛辣,呛得她咳了两声,但回味悠久绵长,确实是难得的美酒,只是这味道竟是有些熟悉......她舔了唇瓣,细细地搜寻往日的记忆......等,这不是她的女儿红吗?
      北周有俗,若家中有女儿出生,就会酿上几坛女儿红,埋至院中。直至女儿出嫁在饮,就会有别样的醇香。当年她出生,父母便寻了北周最好的酿酒师“梦里香”酿上九坛,埋在梅林,故另带有浅浅梅香。但她出嫁那年,却只挖出了八坛。犹记得当时父亲暴跳如雷,誓要揪出那偷酒小贼,但无果而终。没曾想,这“贼”竟是祁修!
      她身子骨弱,极少饮酒,唯在出阁那日方可饮了几盅,却不尽兴,没想到死了,倒能在品一回。
      只是此时许容衣魂魄离体,却是忘了。在北周,也只有结发夫妻,才能共饮妻的“女儿红”。
      她和祁修,甚至不是夫妻。

      烈酒的醇香依旧在口中回荡,但那股被馋虫勾起的劲已经过去,许容衣的脑袋稍稍冷静了下来。她举起酒樽凑近眼前,指腹细细摩挲着杯壁的纹路,一瞬间福至心灵,这是明器!
      许容衣幼时曾同祖母一起操办过家中的祭祀,祭祀之礼祖母是与她细细讲过的。毕竟许容衣是国公府上的嫡女,日后出嫁为人主母,这些技能都是必备的。但她生母早亡,教导她的责任便落到了祖母手上。可惜她后来做了祁修的妾室,十几年不曾操劳过这些,直至刚才亲手摸到明器,才猛然想起。
      怪不得自己能喝到呢,许容衣暗道,明器本来就是给鬼魂用的器具。可祁修......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祁修,祁修正握着酒樽,品尝这稀世佳酿。许容衣咻得飘过去,仔细端详祁修手中的酒樽,果然......这与她手上那个正是一对!
      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不知道活人用明器是会折寿的吗?!许容衣又气又急,抬手去夺祁修手上的酒樽,出乎意料的是,她碰到了,酒樽在祁修手上晃了一下,便直直落地。

      祁修酒量很好,即使眼下这坛烈酒已快被他喝得见了底,他的面颊上也只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他正细细品味喉间回甘的梅香,忽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他手一颤,酒樽便坠了地。
      自己应该还不至于醉得连酒樽都拿不住吧?看着洒落一地的酒液,祁修心痛之余有些疑惑。他抬起头,看见供奉在许容衣灵位前的白烛烛焰猛地晃动了两下。他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犹豫地唤道:“......容衣?”
      再次听到熟悉的称呼,许容衣眼角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但她已经没有泪可以流了。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握住祁修的手,“三郎。”
      祁修行三,“三郎”是许容衣对他极尽亲昵的称呼。意料之中的,祁修并没有听见,而许容衣也被弹开了。
      “?”许容衣有些诧异,这才发现祁修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帝王紫气,鬼魂轻易不能近身。她无奈的笑了笑,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地上的两个酒樽,想起方才自己好像是能触碰到明器,那她能不能用这两个酒樽来向祁修传达消息?
      于是她蹲下身,准备先把祁修摔在地上的酒樽摆正。可是但她抬起手,却发现那个酒樽依旧保持翻倒的样子,而自己手上只是多了一个与她状态一样半透明态的复刻品。
      所以,触发条件是什么?许容衣有些烦躁,手指一松,复制品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便消弥于无形。
      “容衣?”祁修又唤了一声,但关雎宫里依旧一片空寂。那股烈酒上头的热意慢慢凉了下来,他的口中有些苦涩:果然,是不存在的吗......
      但幸亏如此,他总算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侧身,抬手抚摸棺木上的金漆纹饰,凤目半敛,嘴角的笑意分明苦涩:“十二年之约,到底是我输了......”
      十二年之约?这个词猛地击中了许容衣。“什么?”她喃喃道。可得益于死后无比清明的灵魂状态,一个她本以为自己不记得的画面很快浮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她与祁修的新婚之夜,满身酒气的祁修抱着她,她昏昏欲睡。祁修伏在她耳边,轻声道:“给我十二年,你会爱上我。”
      ......
      从回忆中醒来,许容衣看着眼前的祁修,脖子好像被人扼住一般,艰涩道:“我.....”千头万绪难以平息,唯有沉默。
      此时的祁修,并不知道许容衣就在一旁。静默良久,他缓缓推开了还未钉上的大棺。棺盖向下滑开一截,露出其中许容衣保存良好的尸身。她面容安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要不是这具身躯凉透许久,几乎会让人以为这位美人只是睡去了而已。
      许容衣已经目瞪口呆,她也不知道祁修想干什么。但眼下,除了看着,她还能做什么?
      看上去,祁修想去摸摸她的脸,可终于还是放弃了。半晌,他从袖笼中掏出一根簪子,端详再三,他将簪子慢慢插进了许容衣的发髻中。
      簪子是和田玉的,白皙细腻,成色很好。而簪尾是雕作了一朵半绽的玉兰。雕工精湛,花瓣上的露珠仿佛马上就要滚落下来。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使许容衣吃惊。真正让她惊讶的是,这根簪子是她的生母陪嫁中留给她的遗物,让她在及笄礼上用的簪子,对她而言意义非凡,可在及笄礼后却佚失了,为此,府上可是闹了一阵子。
      无意去探究这根簪子是怎么落到祁修手上的,许容衣只想好好看看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她飘近自己的棺木,虽然看见自己的遗容时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的手还是毫不犹豫地伸向了玉簪......
      “???”碰到簪子的瞬间,许容衣霎时感觉一股强劲的吸力直把她往玉簪拉,她只来得及最后看一眼祁修,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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