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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姜裳等面前这人吃完饭,又喝完汤,自己的肚子不免也有些饿了,站起身时陡然听见屋外传来他人的脚步声。
      “小姐……”人还未到,声音已传来,听起来有些着急。
      窦怀启眉头一皱,将碗往旁边一搁,翻身跃起,右手顺便将地上的竹节拾起,尖锐的一端对着外面,全身上下都陷入戒备中。

      姜裳听出说话的声音,是之前出去的司凉,想着肯定是没有找到这孩子的下落,而匆匆赶回来了。还没应声,就见窦怀启的这一系列的动作,做的干脆又果断,像只谨慎的狼崽。
      “好了。别怕。”姜裳上前,伸出左手抓到竹节的中间,想要将这竹节夺过来,笑话,若是被司凉看见了,转身告诉了娘亲,他哪里还能被留下来。

      “给我。”姜裳抓着竹节往外拖了拖,见窦怀启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却没松劲。
      “小姐,守门的说那孩子没有跑出去。”司凉前半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这才看见小姐面前站着的那孩子,不就是让她姐妹二人好找的人吗。“噫?他……”

      “给我,”姜裳压低了声音,“不给我,我就留不下你了。没人会欺负你的。”才说完,竹节的另一端被人松了劲,姜裳小心的将竹节放进袖子里。

      “嗯,他原来在屋子里的,只是之前你我说话时,没有注意到罢了。”姜裳转过身,朝着司凉的地方走了几步,“司音呢?”
      “啊。”司凉仿佛才想起来了,轻呼一声。“司音许是跑到后门处去了。”
      “嗯,既如此,你便先行退下吧。寻到她后,用食去吧,等晚些时候再来伺候。”

      司凉惶恐,大小姐怎么与平日里并不相似,竟这般通情达理。“小……小姐,奴婢二人不饿,待我等先伺候着小姐用膳……”
      “行了,你们太过吵闹,今日头疼得厉害。”
      姜裳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等司凉颤着身子,小心退下时,拉过房门后,方呼了口气。
      真是麻烦。

      此刻屋子里便又只剩下了她与窦怀启二人,偏头看了眼地上的瓷碗,几乎不剩。
      “还饿吗?”
      “不。”
      窦怀启回话还是这般短小,姜裳也不在意,将袖子里的竹节取了出来,想要掰断,却奈何八岁的年纪,做起这事来,有些吃力。
      “掰断。”姜裳索性将竹节递到了窦怀启的面前。

      窦怀启没有说话,接过竹节,现下肚腹中有物,手上便有劲,轻轻一掰,竹节便断成两半,复得又递回给了姜裳。
      姜裳拿过竹节,走到小窗处,推开条缝隙,将东西给扔了出去,一切处置妥当后,她才拍了拍双手,往桃木桌的方向走去。
      “早先光顾着你,我也已腹饿难忍。”姜裳坐到木桌旁,从一旁的托盘上,取出一副新的碗筷。

      窦怀启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思绪纠结间,小手揪着衣角发神,只是这衣料太过粗糙,硌得他手疼。
      “怀启?”姜裳试探性的唤了声,又连忙摇了摇头,“不行,哪有主人这么唤奴仆的,窦怀启你有没有什么乳名呀,我以后好喊你。”

      窦怀启的思绪被人打断,他看了眼姜裳,又细细想了想。“无。”
      唉。姜裳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拿着筷子夹着菜品,“既然如此那我便还是唤你窦怀启。”
      说完也不顾窦怀启的反应,自己开始用起膳来,姜裳已经有好久没有享用过这样的食物了。

      吃惯了牢里的囚饭,一时间悲喜交加,竟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她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从喜欢的菜品吃起,觉得好吃便摇头晃脑起来,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都没有。

      窦怀启也觉得奇怪,这人明明比自己看起来还要小个一两岁,有时却条理清晰,仿佛是个大人,有时又如孩子一般。

      “你为何离我那么远?站的久了,腿难道不酸吗?坐过来吧。”姜裳正咬着块红烧肉,吐词不清。“正好我有事要与你讲。”

      过了会儿,窦怀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坐到了姜裳的身旁。
      “你多大了。”
      “十。”
      “……那你还想读书吗?”
      “想。”

      姜裳心里顿时无话可说,她瞥了眼一旁的窦怀启,“你怎么总是这般寡言。”
      “不喜。”
      哦,不喜说话……
      姜裳用筷子狠狠戳了下一旁的红烧肉,怎么这个救命恩人,小时候这般少话。
      “既如此,若我选你做我的书童,你意下如何?”

      “女子也能读书?”
      窦怀启的问话,让姜裳有些疑惑,她抬头看着眼前的窦怀启,“怎么不能?楚国风气开放,女子也可以学文学武,只是富贵人家和官家小姐一般碍着身份,常是带着书童去书院读书。”

      “就连女子庭院里,但凡是十二岁以下的奴才,也是可以住在主子院子里的下人房。替主子做些苦活。你难道不是楚国人吗?连这都不知道吗?”

      “哦,我没有长姐,身边也没什么奴才。”
      “那你不知道应该也正常,毕竟你年纪这么小。”姜裳一脸明白的点了点头。

      姜裳的话,让窦怀启有些疑惑,在他看来,面前的这姜家大小姐,应不比自己年纪大,却偏偏老气横秋的。
      “你几岁?”
      “哦,我八岁。”

      可分明年纪尚轻,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姜裳用完膳,从腰间掏出条帕子,抹了抹嘴巴,“既然这样,我明个就去与娘亲说说此事,你今日就先和他们一起休息吧。”

      眼神流转,看到窦怀启身上的穿着时,“等书童的事情定下来了,再让人给你做两套好的衣物。”
      “好。”

      又说了些闲话,姜裳见窦怀启对她仍有些戒备,回话总是简短,也不再询问,等到司音二人来伺候她洗漱时。
      姜裳才指着窦怀启,偏头对着司音说道。“司音你带他去下人的房里歇着,给他拿床新的布衾。”
      司音在一边应好,对着窦怀启小声道,“走吧。”

      窦怀启听话的跟着司音离开了,出门时偷偷回头看了眼姜裳。
      姜裳正穿着粉嫩的华服坐在镜子旁,由着司凉伺候。陡然觉背脊一凉,回头一看,正对上窦怀启那双探究的眼神。
      呆愣了几秒,随后笑了笑。

      姜裳离他不远,可笑起来时太过明媚,窦怀启只觉她也跟着遥远起来。
      司音还在催促着他,他也不敢多说,慌乱低了头,就跟着司音往外面走去。

      这夜,算是寒风凛冽。
      雕花的窗户被风拍得嘎吱作响,司凉离去时,小心的关好,风便从缝隙里争相涌了进来,屋子里除了焚香的气味,便是那带着股阴冷气息的冷风了。

      姜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承尘发神,身旁是鹅黄色的帷帐轻垂,似将她围困在这其中。
      她翻了个身,睡意全无。

      屋子里连绵的麝香气味,在她鼻尖萦绕,自觉心神平稳,可身上背脊上却充满了冷意。
      姜裳正回忆着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平生心思不够缜密,不识人情世故,所以上辈子一败涂地。
      虽然在姜烟烟抢走宇沿邢的那段日子里,她也曾尝试着让自己学会虚与委蛇。可始终得不到要领。

      在牢房里住着的时候,四周安静,她才算明了。做人做事,要多想多做少言,低调行事。上辈子她就是太过张扬,把自己的愚蠢表现得极为明显。

      可说来从前生到今世,不过过去了短短几个时辰。

      她一个从小被宠坏了的人,嚣张跋扈惯了,虽末了,家族受劫难,她也尝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滋味,可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学会心机,眼睛一闭,再睁开却已回到幼时,似乎是过了很多年,可明明死去时那夜的月色,还映在她眼中。

      姜裳自知自己城府不够,经历不足,所有煎熬的日子只是消磨了她的张扬,并未,如有神灵相助,眨眼便能步步生花,心机藏于胸。但这在她看来都没什么,她所缺的,她都会慢慢赶上,这辈子绝不能再败于姜烟烟手中。

      在这安静的夜里,姜裳才能静下心来思考。
      忆起今日种种,以及蓉庭之事,姜裳觉得太子妃太过镇定,兼之太子又在一旁候着,不免让她觉得此事,太子妃定然早已知晓,否则不会这般淡定。

      想到这,她又觉得自己今日白日高喊的刺客,有些刺耳了。她将脸沉在枕头里,小声的嘤了声,当时也没多想,只想着救人。此刻想起虽觉得冲动,可似乎没什么危害。又忆起太子妃临走时说的,再邀她相聚。她猜不透太子妃的意思,难道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拉拢她们姜府?

      可上辈子太子妃到死也没有与他们姜府有什么联系。
      想不明白了,姜裳便沉下心,又思考自己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救命恩人是找到了,可恩人对自己戒备心极重,她该怎么报答他?他尚未及冠,又无家人,一不能用权,求爹爹推举他进朝为官。二不能照顾他的家人。

      索性明天问问娘亲。
      姜裳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时,又忆起自己今日的许多举动都不似八岁幼童所为,今日奇怪的地方尚能用自己入了恶气所致为由掩饰。可明日,后日呢?
      看来自己得装作八岁孩童的模样。

      姜裳迷迷糊糊的想到,随后便枕着荷花绣纹枕头,沉沉睡去。
      屋外似乎下了一场小雨,细雨顺着屋檐流了下来,天气又凉了几分。

      ……

      第二日,姜裳伸了个懒腰,不知是不是麝香确有妙用。昨日一夜无梦,如水上扁舟,安稳闲适便渡一夜。
      只是这麝香味重,令她不喜,待晚些日子便叫司音将这香料换了,换些清新味淡的香料。
      “司凉,好饿啊……噫,娘?”
      姜裳从横杆上取了昨日的袍子披在背上,走出内室后才发现孟青容正坐在外堂的桃木桌旁,正翻看着,手上的古书。

      孟青容听见姜裳说话的声音,抬头看见姜裳衣物尚未穿好,就已出了内室,眉头一皱,招来桃春,换她上前伺候。
      姜裳这才出来,又被桃春推回内室洗漱打扮起来。
      桃春见今日雨水连连,伺候姜裳穿了件水蓝色夹绵的锦褂,又搭了件颜色微深的蓝色下裙,窸窸窣窣的。

      等姜裳从内室又出来时,孟青容早已收了古书,桃木桌上正摆放着肉粥和几碟早食。
      “嗯,这样便好多了。”孟青容招手让姜裳坐到她的身旁,又伸手替她压了压衣领。
      姜裳抿着嘴唇笑了,看着桌子上的早食,肚子也有些饿了,咕咕得直叫。

      孟青容也未用早膳,跟着姜裳吃了些食物。等她用完时,姜裳早已用完,斜眼抬头看去,姜裳正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
      “小丫头,你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
      “娘亲,裳儿可不可以去书院里读书?”
      孟青容伸手捏了捏姜裳的鼻子。“裳儿怎么想着去读书?前些日你还对为娘说要习武,好保护娘亲,怎么这才几日,就不愿保护娘亲了?”

      姜裳心里一酸,就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上辈子也没护住娘亲。“裳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裳儿得先学文再习武,裳儿就会变得天下无敌啦。”
      孟青容笑了笑,揉了揉姜裳的头,“好的,我家小丫头说学什么就学什么,等你爹今个下朝了,娘亲再跟他提议。”

      “哦,太好了,裳儿要去读书了。”姜裳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装作欣喜的跑了几步,然后顿了身子,回头对着孟青容说道。“那娘亲,裳儿还要书童,就昨日咱们救回来的小乞丐就好,桃春不是说他学过字吗!好不好。”

      “好好好,裳儿说好就好。”孟青容在一旁面露微笑的看着姜裳。
      “哈哈,那裳儿还要给他做身衣裳,免得跟我出去的时候,被其他小姐们耻笑。”
      孟青容觉得有些奇怪,一个奴仆何必新做身衣裳,后又觉得书童也算不上普通的奴仆,便由着姜裳去了。

      姜裳蹦哒了一会儿,也装得有些累了,坐到榻上,见孟青容也坐在榻的右边,捧着本书细细看着。

      “娘亲,若是有人舍生救你,你以后会怎么报答他?”
      孟青容从书本里抬头想了想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嗯……就是,若有人救你,则有恩,必得相报。”
      “可,怎么报答呢?给财物?还是什么呢?”

      “呵。”孟青容噗嗤笑道“不是你想给他什么,而是他想要什么。”
      哦,姜裳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等他长大,明白事理后,再问他想要些什么了。
      为官亦或是闲游山林,他想要,自己便尽力替他达到。

  •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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