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变》顾倾倾

18、柳暗花明又一村（二）

　　在场的众人本以为南宫卫玄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这位从来都颇有乃父之风的少阁主，今日竟然对这么“胡闹”的事默默应允了，众人自是不答应，但南宫卫玄定然是知道大家会有此反应，只是不慌不忙地背手立在坐席前，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人群里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试剑大会的规则一向是一个人只能有一次机会，落败了便要退出，这位颜芷苏姑娘一来没有落败，二来，也确实是颜姑娘本人，所以在下认为，颜姑娘跟守剑人的比试还是公平合理的。”
　　自然有人出来反驳，“那前面那位假的已经比过了，再来一位，这岂不是有代替之嫌，如此能算的公平合理。”
　　又有人说道，“非也，前面那位姑娘并非真正的颜芷苏，因此这笔糊涂账该算在她，而不是眼前这位真正的颜姑娘身上。”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既然前面那位姑娘是假的，不算，那边让这位真正的颜姑娘与我们再一一比过，如她能胜了我们，便也罢了，如败在我们手下，她便没有资格挑战守剑人。”
　　“只可惜在场的众人都落败了，按照试剑大会的规则，是不能再次进行比试的，我倒有一个方法，让这位真正的颜姑娘与前面那位假的颜姑娘比过不就可以了，如她能胜过那位假的颜姑娘，那便有资格向守剑人挑战。”
　　众人正待辩驳，但南宫卫玄却对方才此人的说法表示赞同，于是，真假两位颜芷苏拿着剑走了个过场，真正的颜芷苏便正面与守剑人相遇了。
　　仙剑阁历代的守剑人，也许并不是仙剑阁法力最高强的，但绝对是最难对付的，颜芷苏法力再高强，也不过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如何能与身经百战的仙剑阁高手一斗，所以在走了几个回合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之后，颜芷苏便做了一件柳蝶最不愿看到的事，她用自己的鲜血设了离魂阵法，守剑人一旦进入离魂阵法，自身的功力便会难以发挥，而颜芷苏本人的功力随着阵法的催动则越来越强，如此一来，取胜的几率便大了许多，光是如此还是不够，在阵法启动的过程中，设阵之人须不断以鲜血祭阵，以维持阵法的力量，但这样一来，便是铁打的人也有受不住的时候，幸运的是，守剑人终于倒在了颜芷苏的前面，下一刻，颜芷苏自己也从阵法中落下，重重摔倒在地，柳蝶几乎是尖叫着奔向置身于血泊中的颜芷苏，心痛地抱着她的身体，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又求南宫卫玄搭救她，这才有了刚才弟子去喊南宫清救人的一幕。
　　后来据柳蝶说，颜芷苏昏倒前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帮我把剑送给他。”
　　而此时的柳蝶自然也难以理解，为何会有人将一把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叶凌梏的紫穹丹虽治愈不了楚夜扬的病，但像颜芷苏这种伤，还是能起点作用，人是救回来了，但麻烦却没有停止。
　　试剑大会第二天，逍遥于世几百年的仙剑阁，居然被人一路闯进了正门。
　　当姬月瑶手执长剑、一席红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大家才真正理解倾国倾城这个词存在的意义，甚至望了眼前的女子就是通报中打上了仙剑阁的人。但是最尴尬的莫过于颜芷苏和柳蝶了，好在得知来人的身份，碍于叶凌梏和南宫卫玄的面子，南宫清并未追究姬月瑶打伤仙剑阁门人的责任，反而将她请了进来。
　　“姑姑息怒，有什么话屋里说吧。”颜芷苏伤重不能下跪，柳蝶便代替她跪在仙剑阁的青砖地上对着姬月瑶行大礼。
　　“她怎么样了？”姬月瑶开口问道。
　　“小姐性命无碍，只是伤势还需修养一段时日。”柳蝶依旧跪着答，南宫卫玄几次三番想上前将她扶起，却被母亲阻止。
　　“带我去见她。”姬月瑶这句话算是让柳蝶可以起身了，南宫卫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柳蝶在试剑大会上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伤势虽不如颜芷苏那般严重，却也不容小视。
　　姬月瑶又对着南宫清夫妇言道，“在下蓬莱姬月瑶，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南宫清夫妇面上虽不动声色地回礼，但心中却如被惊雷击中一般，蓬莱，那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是除天界外，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仙界的地方，因为那里住的，都是神仙，但是眼前的姬月瑶，显然并不是，虽然她的法术跟一般的修真者并不一样，看着确实像传说中的仙家法术，但是其人却并不是神仙。而且，蓬莱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仙剑阁，如果姬月瑶是来自蓬莱，那柳蝶唤她“姑姑”，柳蝶和里面躺着的颜芷苏自然也是蓬莱之人，难怪柳蝶小小年纪便能力战这些江湖高手，而颜芷苏更是一举击败了仙剑阁守剑人，要知道，就是净修真人，也是在他八十岁那年，才做到这件事。
　　姬月瑶欲待进屋，突然又对站在南宫清夫妇身边的叶凌梏多看了一眼，二人眼神交汇的一瞬间，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让他们不得其所，但姬月瑶急着去见颜芷苏，只好将这疑惑暂且压下。
　　服了紫穹丹的颜芷苏，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情况远比南宫清等人想象的严重，离魂阵法乃蓬莱阵法中的禁术，皆因此阵发伤人必先伤己，一般人交手若不是到了以命相拼你的地步，断然不会用此阵法，所以当一直在寻找这对主仆的姬月瑶发现有人用了离魂阵法之后，当即便知道是颜芷苏无疑，这才马上找到了她。紫穹丹再好，也不过是凡间的灵药，但颜芷苏身为蓬莱公主，已是半仙之体，又如何能指望这药能让她痊愈，姬月瑶来找她，不过是怕来晚了回天乏术。看到颜芷苏如此模样，姬月瑶也不忍心苛责于她。
　　“多谢姑姑赶来救我，是我爹让你来带我回去的吗？”颜芷苏身体略微恢复了一点，便靠在床上跟姬月瑶说话。
　　“他很担心你，让我务必带你回去。”姬月瑶柔声说道，跟手持长剑站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是担心我不能嫁给莫秋黎吧。”颜芷苏苦笑道。
　　“你爹，他有他的苦衷，你是他的女儿，要学着理解他。”
　　“可如今不是我不愿意嫁，而是莫秋黎他不愿意娶，难道要我跪下来求他娶我不成。”颜芷苏强忍着泪水，让人看了心疼，一旁的柳蝶满脸凝重。
　　“那这把剑是什么意思？你为了这把剑，不惜用上离魂阵法，差点把自己的性命断送在仙剑阁，不是为了他？”
　　“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让他娶我，如果娶了我会让他不开心，那我嫁给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件事先不提了，只是如今你伤势这么重，只有回到蓬莱才能医治，所以你必须跟我回去。”
　　“回蓬莱，爹爹不会轻饶我的，只怕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去。”颜芷苏说道。
　　“我临走前，秋黎去找过我，他求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你就不想回去问问他，为何要多此一举。”姬月瑶说完这句话，颜芷苏果然眼前一亮。
　　“姑姑你说什么？莫秋黎，他求你保护我？”颜芷苏问道。
　　姬月瑶点点头。
　　颜芷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当晚，颜芷苏就让柳蝶帮着收拾好了东西，只要他还关心她，就算回去被父亲重罚又如何。
　　可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边颜芷苏迫不及待想要回蓬莱，可是南宫卫玄得知她们要走的消息后却心神难安。
　　“玄儿，你向来是个敢作敢当的性子，不像你爹爹那般瞻前顾后，有些事，既然想做那便去做吧，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谢瑾谙对儿子如是说，这个一手将仙剑阁打理得紧紧有条的阁主夫人，对儿子的心事自然看在眼里，难得的是，不管那女子是小姐还是丫鬟，在这对母子眼里并无分别。
　　“可是她已经几次三番地拒绝了我，我怕万一，她便再也不理我了。”南宫卫玄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是你若不说，等她回了蓬莱，也许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你就不怕自己会后悔吗？我的儿子几时变得如此胆小了？”谢瑾谙继续说道。
　　“娘你说得是，左右不过是再被拒绝一次，但若不说，便真的再没机会了。”南宫卫玄说到做到，当下便去找柳蝶了。
　　“你猜儿子这次会不会成功？”南宫卫玄走后，南宫清从房间的书架后走出来，谢瑾谙笑着问道。
　　南宫清摇摇头，“这副莽莽撞撞的样子，哪里是仙剑阁少阁主该有的模样，也难怪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哼，你当年追我的时候，又比儿子好多少，只为我喜欢梅花，你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为我打造寒梅剑，又在仙剑阁为我遍植梅树，我不才一时心软答应了你。”谢瑾谙故意讥诮他道。
　　“陈年旧事，提他作甚。”南宫清嘴上如此说，但心里想的却是，我这儿子诸事皆不随我，唯独这一点上倒是深得我真传，此心甚慰。
　　仙剑阁地势极高，在这里看到的月亮似乎都比别处的更大，看木萧萧和楚夜扬身子都已无大碍，叶凌梏突然心血来潮要一起赏月，随后三人便上了一处假山，半坐半仰着赏起月来。三人回忆起这段时日的经历，从在芸水镇初遇木萧萧，再到认识楚夜扬，众人一起千里迢迢来的仙剑阁，木萧萧第一次发现，原来叶凌梏的记忆力这么好，对这一路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记得那么清楚，而楚夜扬却是十分体贴，知道这里夜间露重，便让人温了一壶梅花酒送了过来，木萧萧看着二人一动一静，一唱一和，不时被他们逗得哈哈大笑，突然瞧见黑夜里两道人影正往假山走来，忙止住了笑声。虽然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是三人稍微动作就会被下面的人发现，只好静静地坐在原地屏声静气，却让木萧萧得知了柳蝶和颜芷苏的身份。
　　“少阁主深夜约我前来，是有什么事吗？”柳蝶说话永远这么波澜不惊，她看起来更像是个温柔娴静的小姐，除了那日求她救颜芷苏的时候之外，南宫卫玄觉得自己仿佛永远看不到她心里的情感波动，这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弱了三分。
　　身为仙剑阁的少阁主，南宫卫玄自十一岁开始便接替其父主持每届的试剑大会，仙剑阁所有对外大事往来也都由他出面，在江湖上各门各派的年轻一代里面当属佼佼者，南宫清更是断言仙剑阁在南宫卫玄的手上必将更胜从前，但这位年轻有为的少阁主，此时面对心上的女子却失去了素日里的应变，“柳蝶姑娘，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一如既往，不知道你对我？”南宫卫玄不知道该怎么问，“不知道你对我是否有好感，还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否清楚，又或是不知道你肯不肯为我留下来。”
　　“我对少阁主救了我家小姐的恩情铭记在心，蓬莱人向来有恩必报，日后少阁主若遇到任何困难，随时可传话与我，只要柳蝶力所能及，必当为少阁主分忧解难。”说着便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遍体通透的玉蝴蝶交于南宫卫玄，又解释道，“蓬莱仙境，凡人不得进入，你若想找我，可通过玉蝴蝶与我传话。”
　　南宫卫玄接过玉蝴蝶，心里却十分沮丧，言道，“柳蝶，你知道我并不需要你报答，你这样做，是存心要我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