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米情书》璟梧

1、01

　　停机坪上的温度高达六十五摄氏度

　　不断有航班进出港。
　　接下又送走一架架飞机。
　　坐在驾驶舱里，虽然飞机上有空调吹，一点也不热，但光看着她就替那些同事心疼。刚才机长下去检查飞机，也就一会儿的时间，上来的时候就受不了了。

　　“这天气能烤红薯了。”
　　机长抹了把汗，还喘着气，他飞了有十年了。
　　他的目光落在外面的机务身上，心里突然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是干飞行的。

　　卓依轻轻地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瞟过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着机务制服和荧光背心，正在烈日下忙活。
　　是自家公司的航线维修员，接过好几次她的飞机，也送过几回。
　　“机长，咱们什么时候推出？”
　　“两点半整。”
　　“我下去送个水，马上回来。”

　　卓依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没开瓶的冰水，二话不说出了驾驶舱，才刚打开门，就跟迎面上飞机的旅客们碰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请让一让。”

　　她的心情也像高温那般焦躁。
　　苏烨的面前突然抓了瓶水，瓶身上还附着水珠。她顿了一下，直起身，“给我的？”

　　“嗯嗯，辛苦了。”
　　“谢谢。”

　　苏烨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水，拧开盖子几口就喝了大半，卓依看着她仰头大口喝水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能看到一位女机务，实在很不容易。每次接送飞机，卓依对苏烨的印象都很好。
　　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留着齐耳短发，总是紧抿着薄唇。

　　这种天最折磨人，苏烨连睫毛都是咸乎乎的，豆大的汗珠从她头上滴下来。

　　“谢谢你雪中送炭。
　　“是火中送冰吧？”

　　苏烨笑了起来，“没错。”

　　“哈哈，你真有意思。”卓依跟着大笑，她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段子手，看上去挺凶，其实很平和的。

　　苏烨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沧桑，她瞟了眼卓依身后已经上完客的飞机，“快回去吧。”

　　“嗯…”
　　卓依有些不舍，匆忙道别，小跑几步回到了飞机上。
　　刚才站着那么一两分钟，她就出了一身汗，吹到空调的凉气才有了活过来的知觉。

　　看不起机务的飞行员大有人在。这种现象还算个别，多的是藏在心里不说的。

　　卓依不喜欢别人这么比较，缺了哪一方也不行，何必为了些小事酸掐。
　　不过嘛，这种人毕竟是少数。

　　太阳逐渐西沉，苏烨戴着耳机，一边挥手，一边看它滑行。等会儿还要接一架下午飞出去的2532，做完相应检查就能下班了，回去休息一天，再上个通宵晚班。

　　用身体换工资，她也干了五年，说不上来有多难熬，辛苦是辛苦，却是已经习惯了。
　　苏烨想起下午给她送水的小姑娘，好像是公司里刚来两三年的小飞。

　　2532航班半小时后落地，稳稳地停靠在廊桥边，卓依一边听机长讲评，一边伸着脖子看窗外，寻思着那个女机务会不会上来，她还想再见见对方问个名字。

　　可是看了半天也没瞧见个影，卓依有些失望，听完讲评，提着她的飞行箱闷闷地出舱。

　　“噫，是你呀？什么时候下班？”
　　她一抬头，胳膊被人扶住了，眼前映入苏烨那张脸，说不上来是惊喜还是兴奋。
　　“好巧。”
　　苏烨才想起来，给她送水那小姑娘执飞的。

　　只是本来不认识的两个人，看到她，居然笑得那么开心。苏烨有些摸不着头脑，“接完这架就下了，你们先走吧，机组车还在等着。”

　　凉气很舒服，卓依看着苏烨满头大汗的样子，拉着她的胳膊往头等舱去，“歇会儿吧，吹吹空调，我去后面看看还有没有吃的。”
　　苏烨被她按坐在椅子上，刚想说不用，那丫头放开箱子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后舱，没多会儿就抱了半瓶水回来，塞到她手里，“只剩这半瓶了，不太冰，嗯，还有这个。”

　　说着卓依把从厨房拿的两包饼干也给她。

　　三号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卓依，机供品不能乱拿！”

　　然后她目光一转，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每次落地总有人要饭一样。”

　　几十分钟前还微笑的三号，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今天碰到事多的金卡旅客，她心理正憋着火没处发。

　　“你怎么嘴巴这么臭？”卓依立马就火了，“又不是你掏钱买的，怎么着你了？”
　　“小偷！”

　　“你说谁是小偷？”

　　“谁吃了谁就是！”三号瞪圆了眼睛：“就是你们这些乱拿机供品的人！”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
　　“谁稀罕飞机上这点猪食，也就你们这种人爱拿。”

　　“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飞行了不起吗？不也就是个打工仔，神气什么你！”

　　“别吵了。”
　　苏烨站了起来，把东西放在座位上，拉住了卓依的胳膊，“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别让机组车师傅等久了。”
　　动静把其他同事引了过来，卓依气的双颊通红，一挥胳膊甩开苏烨的钳制，“神气？那我今天就神气给你看！”

　　“住手！”
　　尾随来的机长喝住她们，快步走了过来，“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卓依，你要打架吗？”

　　“是她嘴巴不干净。”

　　“我说你了？”三号不甘示弱地回怼。

　　“都给我闭嘴！”机长怒了，眉头拧成了疙瘩。
　　苏烨连忙把她拖到外面廊桥上，“我都不介意她说什么，你怎么急了？”
　　“她今天被金卡旅客骂了，人家说要投诉她，所以她拿我们撒气。”卓依恨恨道。

　　其实苏烨不太会安慰人，斟酌半天也没想出该怎么说话，只好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抱抱。
　　“呃…”

　　苏烨还想说什么，就见机长一行人出来，手上还拿着被卓依忘掉的帽子，“下班了。”
　　“……”
　　坐在机组车上，卓依猛然想起，自己忘了问那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