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温良念初心。》寻欢li20

2、以后的小公主，请别哭。

　　三月初，是开学的日子。
　　温良和初心相识，三月有余。
　　这三个月里，少年纠正女孩无数次：不要叫我少爷。
　　告诉女孩无数次：不用跟我说谢谢。
　　偏偏女孩是个执着的傻孩子，不叫少爷，叫什么？是以温小少当即决定冠以初心“傻丫头”的称号，他说，真是符合她的形容词，她又垂了垂眼睑，低声“哦”了一句。
　　年少无知的孩童，贪玩是天性。于是，温良和顾颜第N+1次放了管家的鸽子，溜走了。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二人转里添了枚新物种。
　　一路上，初心都一边跑一边回头，嘴里问道：我们这样走掉，管家会不会找不到我们啊？
　　汗，顾颜回了句：就是要找不到嘛。
　　温良自头顶落下来的爆栗令初心抬头看向他，又是一句：傻丫头。
　　三人奔跑的影子在路灯下交叠在一起，甚是相宜。
　　跑进小巷子里时，初心终于受不了停了下来：好累，跑不动啦…
　　女孩带着婴儿肥的脸上白白粉粉，不胜可爱。
　　温良停下脚步，顾颜也一道停下。头顶的灯光落在少年身上，像是要将这世间的光束都给他们。仿佛只有他们，才配得上那般的光芒万丈。
　　初心记得，少时的少年温润如玉，笑得夺人目光。那少年，指温良，亦指顾颜。
　　“真是笨死了。”温良摇了摇头，嫌弃道。
　　啊，她怎么忘了，她的小少爷啊，有个甚是令人哑言的癖好：挖苦人。
　　“阿心，是不是跑得不舒服了，阿颜哥哥背你吧。”少年时的顾颜是幼稚得很的，因终日被温小少压制，是以钟爱冠以自己哥哥之名，以示他也是可以当“老大”的人。
　　正弯下身子的顾颜被温良用力踹了一脚屁股，跌坐在地上。
　　“阿良，你又来…”
　　“上来。”少年半躬着身体，初心“啊…”了一声，被少年再一次沉冽而带了几分威凛的语气吓到，乖乖爬上了温良的背上。
　　初心无意识地摸了摸温良垂落下来的头发，真软啊，然后又摸了摸。
　　少年唇畔含了笑，面上却故作威吓道：再摸就把你扔下去了啊。
　　啊，是的，她的小少爷可是位说到做到的主啊。初心顿住了动作，连带着唇边的笑也一并顿住了，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像只温顺的猫儿，某小少爷满意地笑了笑。
　　十岁零两个月大的顾颜兀自站了起来，看着二人。似乎在刹那间懂得了点儿什么？电视剧里有个经典的桥段，叫：青梅竹马。
　　想到这，顾颜又笑出一朵灿烂的花，他想：阿良终于有了除他以外，可以照顾他的人了。这样，他以后，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小小的少年啊，为自己的心思而暗暗高兴。他是真的担心啊，担心以后万一他有自己的家了还得照顾温良，那他岂不得累死？
　　“顾颜，你在那傻笑什么啊，走了。”温良回过头看见顾颜忍不住皱眉道。温小少在心底叹息，他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一个都那么……没有脑子呢？路灯下，少年步子迈得稳健却依旧在一段路程后呼吸变得稍乱。
　　“少爷，你累不累？”初心小心翼翼地问道。
　　未及少年答话，来时路已被一群人堵住。温良的笑敛在唇边，抬眸望向来人。
　　“哥，就是那个温家小少爷打的我，好痛。”板寸头的男孩指了指温良。
　　嗯，少年嘛，总易过于冲动，更何况，儿时的温良，还真是个千方百计就怕没祸闯，为的，不过是那来自远方异国的半分关心罢了。
　　温良是个高贵的孤独患者，讳疾忌医，却偏偏破了例，许了那名叫初心的女孩，闯进他的世界。
　　“待会儿自己往右边跑。”温良微侧头，对背上的女孩低声道。
　　轻轻放下背上的人，见她依旧紧紧扯着自己的衣角，他知道，这傻姑娘胆小得很，是怕了。
　　少年弯了弯唇角，略大的手牵起女孩，他说：没事，别怕。
　　嗯，她的小少爷说没事，那就没事。
　　很久以后，初心告诉温良，她在这世上相信的人少的可怜，偏偏他，她在十年相伴中，对他信赖成依赖，无法自拔。兴许就是从此时开始的情感吧。
　　“是宋威先动的手。”顾颜喊道，呃，对方实在人多啊。
　　初中部的宋威哥哥高出他们一个头，温良本就瘦削，明显占了下风。
　　“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家里有钱了不起似的。”
　　“就是，天天嚣张给谁看啊。”
　　这世道，有钱是罪过，长得好看也是罪过。彼时被温良护在身后的小初心抽空想了如此一个问题：那她的小少爷哪里不是罪过呢？
　　呸呸呸，她的小少爷啊，哪里都不是罪过。
　　忽然间，初心被人群挤出温良身边，温良觉着手心当下空了，旋即目光在四下里寻找。
　　“放开她。”少年的话语，自带清寒。
　　初心不知道的是，自初识始，温良便将他少有的温暖和担忧，都给了她，自始至终，贯穿一生。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他喜她成疾，却藏掖得很好，预备在某一天里，厚积薄发。
　　“你说放就放啊。温公子，你还真当自己是皇帝的儿子啊？”宋威哥哥嘲讽着，从来，他都仇视温家，那是父亲传给他的情感，一分一毫都不少。
　　初心的手腕被抓得生疼，逆光中，她听见温良说：别动她你要的，我都给你。
　　分明才十岁的少年啊，怎么就如此懂得周旋世事呢？很久以后，初心才明白，她的小少爷啊，是太过孤单了，于是拼命融入这世界，自然世故人情，他要懂得比常人多。
　　“给我打他。”
　　“阿良…”顾颜喊道，与此同时远方刺眼的光束晃进他的眼睛里。
　　“小少爷，顾少爷，初心小姐，你们没事吧？”是管家的声音。
　　温良微不可闻地舒了口气，径自走到初心旁，捞起她的手心绕过所有人。
　　而后听得他朝身后道：阿颜我们走。
　　这个世界上，温良在意的人不多，顾颜一个，再一个，便是他身旁此刻吓得眼泪都掉了下来的，他的顶没用的傻丫头了。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温家少爷面前。”管家看了一眼四周，分分明明，一群孩子，怎么就能生出那么大的怨恨呢？况且，他家少爷何其高贵的人啊，怎么能被如此对待呢？
　　确实，这一次，是温良一生里，难得的对人妥协。而他往后所有的妥协，却都一失足成千古恨，为了她。
　　那一夜，温良暗自发誓，再也不贪玩跑出来了。
　　小小的女孩缩了缩手心，似在后怕，她开口，声线颤抖：我们回家吗？
　　“嗯，回家。”少年揉了揉女孩的头发，笑容温润如玉。
　　送顾颜回家以后，管家才送他们回来。
　　“江叔叔您去睡吧。”十岁的孩子，却自有一派老练成熟。
　　“是，少爷。”管家恭声道。
　　一室的灯光温柔铺落下来，温良将初心牵到沙发坐下，然后去提了医药箱过来。
　　温良回到初心身旁时她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皱了皱眉，想不出这女孩哪来的那么多的眼泪，竟然掉了一路？伸手放在她的眼眶上，他说：疼不疼？
　　哭那么久了，眼睛疼不疼？
　　“别哭了，以后你就是家里，唯一的小公主了。”初心顿了顿，看向温良的眼睛红肿。
　　她啊，是他预备平平安安养大的小公主啊，他怎么舍得，让她受半点儿伤害呢？那样显得他的保护，多无力啊。
　　初心在看见少年眼底的笑意后破涕为笑，忽而变得大胆起来：小公主是不是有蓬蓬裙可以穿？
　　少年弯起唇角，微愣，答：有。
　　小公主是不是可以睡懒觉啊？
　　少年继续莞尔，捏了捏她的鼻尖，安安稳稳丢给她二字：可以。
　　小公主是不是每天都有棉花糖吃啊？
　　有，要什么有什么。
　　他预备养大的小公主，当然要过世上最无忧的生活了。
　　多年以后，温良才知道，彼时初心的泪是为他而流。她担心他受伤，她担心她会流血，她担心他会痛。所有的担心，化为止也止不住的泪水。
　　“傻丫头。”温良看着一脸赤城的女孩，顺了顺她的头发，嗔骂道。
　　温小少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小公主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他是真的好奇啊，至少彼时的温良确是将那对小初心异于他人的情感当作是好奇地。
　　毕竟，年方十岁，一片纯真，能懂得什么？
　　是以，温良至此一日一日算着光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相安无事的岁月里计算着“吾家小女初长成”的时日。他想啊，到那时，他定护她这余生的周全，绝不让让人伤她半分。那样，她便会如他所愿：一生清欢无碍。
　　其实，实实在在地，他还想问一问他的小公主：有我的生活，可还满意？
　　如果没有了我的人生里，你会不会，感觉缺少了什么？
　　温良在保护初心这件事上，走了极端。他要这世上无事与她发可损，无人与她心可伤，若有那么一人，他定会叫那人，挫骨扬灰。纵使那人是他自己，也是罪无可恕。
　　小小的少年懂得，足够强大的人，才能护住想护之人，于是，他日益让自己变强起来，只为，他的小公主啊，能够平安无忧。
　　花又落了一季。叶又青了一夏，他和她相识，算算时日，已七年十一个月了啊。
　　那么，温小少的小公主终于长大成人了吧？小阿心的小少爷啊，也终于变成那世上无双的陌上玉公子了吧？
　　他们相伴八年之久，年年岁岁，彼此为彼此的快乐而快乐，彼此为彼此的疼痛而疼痛，似乎早已融为骨血，从此再也分不开了。
　　不知不觉，从何时起，她成了他最大的软肋，也成了他最坚硬的盔甲。
　　时光迁移，他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却独独有着一处致命的软肋。
　　他其实是这世上最为孤单的人，却独独因着她，成了这世上最强大的人。
　　流年经转，不知是他一手调教了她，还是她在兜兜转转的岁月里，打造了他？不管如何，他只要，他的余生里，有她，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