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制花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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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娘虽有心在此事上一展身手，叫母亲对她更另眼相看些，但也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气候，因此心里头的诸多想法暂且都是做不得数儿的。
她一向小心惯了，心中又自有沟壑不欲张扬，自然是不愿叫这事还未成便露了出去，没得做不成了倒还自打嘴巴子，既是无趣又平白叫人说嘴倒是何苦的事儿呢，因此便一意要将此事瞒下，绝不在外头漏了风声。
蔻娘虽是想瞒，但她一个人总做不来这些事儿，她再能干也不是能干在这上头的，因此无法，到底是得吩咐了下头人去做，她自个儿便总领全局，拿个大主意也就罢了。
她信得过又能用得上的并不很多，左不过就是贴身伺候的那几个罢了，只如练这个丫头叫蔻娘很是踌躇了一阵儿。
说来说去这丫头本是顶着帮三夫人通风报信，打探蔻娘房内事的名儿过来的，蔻娘这儿自然不觉自己同母亲会生出甚么二心来，就是当真出了甚么事儿，她自个儿也会衡量着报到母亲那里去，却很没有必要叫别人在她跟前指手画脚。
她心里既有这一盘账，自然十分不悦自个儿房里来了个细作，多此一举不说，做甚么事儿亦都变得十分之不便利，却是平白生出来的事端了。
蔻娘虽有些恼母亲竟同她来这一手，但更知道是平姑姑在后头出谋划策呢，心里便更是窝火，只觉的做主子反受奴才的掣肘，这倒成甚么话儿了？
只是一来平姑姑得用，她投鼠忌器到底做不得甚么，二来却是她这里确实缺了人手，再加上自个儿心里也还有些旁的计较因此到底还是接了这丫头过来。
却说这丫头倒是真真儿的能干，蔻娘心里再是有甚么不满的，瞧着如练往日里做派是秉了一派和气的路子，并不生事又对她十分恭谨，做事更是认真，交予她的事儿就少有做不好的，那点子不满倒也慢慢给磨了去。
蔻娘惜才，偏巧如练又很有些才干，自然更得了蔻娘青眼，原先是为情势所迫，如今却是当真有几分想把她同宝珞捧到一般高儿了。
虽说制花笺的事儿蔻娘很有些犹豫，但几个丫头尽使唤了却独独略过如练，这是明摆着拿她作外人看，改日里她倒要怎么同这几个丫头相处呢，就是将来真做到了大丫鬟的位子上，有这一遭儿在前总是不能服人的。
蔻娘心里先是存了这事儿，又想她冷眼看着如练进她院子的这些日子里很是本分，并未同平姑姑那里传过甚么话儿，一时又高看如练两眼，到底没把她避开去，心里却也还想着且再细细看看，若是她这一回口风依旧紧的话便真心实意的把她当作心腹来看了。
蔻娘的心思多，丫鬟们自然是不晓得这一通的，只是她们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想法，她们几个都是伶俐人儿，虽说先时还弄不明白蔻娘这一番做派究竟是为何，但日子久了几个人一合计倒也明白过来了。
只是在这里头倒还有两厢的事情，且不说她们本是贴身伺候蔻娘的，一身荣辱唯独系在了蔻娘身上，好与不好那都是相干的，因此一心只盼着蔻娘好却万不敢给她拖后腿的，就是猜出了这事儿那也只有知情知趣闭嘴的份儿，哪里就敢出去胡说呢。
就是蔻娘这儿那也不是好糊弄的，她本是个有智谋的人物，御下的手段虽不说顶了天去，但要管住手底下的人却可谓是易如反掌的。
蔻娘又素来不喜欢底下人在她眼前耍甚么心眼子，因此不要说她们本就没甚么二心，就是有蔻娘也必不许她们在这里头做鬼的，几个丫头也还识趣儿，口风自然把持住，那是紧的不能再紧了。
只蔻娘自个儿心里也有数，光是糊了她们几个的嘴倒还不算甚么，倒还有那些碎嘴婆子呢，她这里虽不走漏风声，但每隔上三两日便叫焦桐鸣佩出去摘花的事儿总不是假的，若是不能找个好由头，那底下人便又有的说嘴了不是？
蔻娘略略思索一阵便已计上心来，单点了宝珠这个活泼性子的进来好一阵儿吩咐，宝珠自是笑嘻嘻的听了出去不提。
往后里府里的人便只听说五娘子爱上了甚么花儿粉儿的，又是拿花瓣泡澡又拿来染了指甲，斜斜三两枝摆起来五娘子立时倒又做出诸多画儿来，就这倒还不忘了使唤小厨房做出些时兴糕点来。
但与花相伴这本是风雅事儿，他们家的小娘子随性惯了，一时兴起也是有的，因此私下里非但没甚么闲话，倒还隐隐的把蔻娘的名声给往上捧了一捧。
不说奴婢们这里，就是主子们那里听见了却也不见多话，倒是姐妹几个还不忘打趣了一阵儿，直问蔻娘哪里来的这般闲情雅致。
蔻娘不过就是笑：“往日里我并不上心，如今却也想着打理打理自己，在容貌上费费心可还不行么？”她这话虽是明摆着的说笑，但女儿家的多重容貌，虚虚实实的旁人倒也猜不出她的心思，却是正合了她意。
“你这还不算花容月貌么。”蕊娘笑着摇头只好伸出指头略点她一点，但蕊娘自己也很自得于她那一副好皮囊，听蔻娘这般说却也不觉得有哪儿不对的，便又笑着同妹妹讨教一番她近日来的成果了。
这些个东西其实并不需特意研究甚么，左右她们不识药性，就是真的费心去试那也未必能试出多少有用的来，一个不当心药性相冲倒还害了自己呢，蔻娘总归是不会在这上头胡来的。
她自个儿是这样，对着蕊娘却也不胡说，左右她平日里也爱养身子，尤其身上皮子养的白嫩细滑，端的是水盈盈一张脸，光看这副皮相那说出去的话便很叫人信服了，她知晓的方子也并不少，此时信手拈来几个说与蕊娘听便足以把这话头给搪塞过去了。
蕊娘也信她，因此忙叫紫袖红弦给记下了，又见蔻娘手上那浅浅染色过的指甲，心生好奇，便用手将蔻娘的手捧起来，细细打量过，方问：“好好儿的怎么竟想到染指甲了，怎么又染的这样浅呢。”
蕊娘是很爱美的，只是家里长辈都习惯了素雅因此都很少染指甲，连带着她们姐妹也染的少了。
蔻娘仍旧把手搭在蕊娘手上，却是微微翘起指尖，也打量了几眼，心知肚明蕊娘的意思不是不好看而是转着弯儿问她可还有剩料么，因而便笑道：“只是觉得浅色瞧起来舒爽些罢了，倒没有别的甚么。”
一时又缓缓劝蕊娘也染一染，蔻娘是知道她心思的，因此说出来的话也愈发的正中她下怀：“我瞧姐姐倒很配正红色，倒巧我这里还有些凤仙花，便教焦桐拣了给姐姐带回去。”正红一贯是用凤仙花染就的。
焦桐是很知趣的，听了主子这话儿转身便去收拾，这是前几日才用过的，本就不难找，她又是个收拾东西的好手，不一会儿的功夫果然拣出一包来予了紫袖。
本就是遂了蕊娘心思的事儿，她自然没有甚么好假客气的，瞥见紫袖小心接好了，她便也应道：“我瞧着是有些眼馋了，回去便染上，也算不白费了我留这许久的长指甲。”
她们两个在这里说的兴起，葭娘独坐着听了一会子便嗤笑一声，道：“果然都是俗人。”
蔻娘原先正是聊的兴起的时候，一时倒没顾得上这个妹妹，心里头本是有些过意不去的。正想着往回找补呢，便听得葭娘如此一句话，腔调很不太对，心里便也微有几分计较。
她又不是当真没脾气的人儿，自然生出了些许不悦，虽不至要发火的地步，但到底是绝口不提叫葭娘也带回去一包的话儿了。
蔻娘淡淡笑了，嘴上却道：“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爱美之心本是人皆有之的，怎么偏到我这里就是俗人了。”
她若要较起真来那也实在不是好说话的，偏巧葭娘又惹了她，她便也没有收敛一二的心了，因此微微偏过头，看着妹妹又调笑了一句：“改日若是教你瞧见外头那些个为点微末银子算计来算计去的样子你倒又要嫌弃旁个是俗人了。”
蕊娘比她还要直些，径直笑道：“说来说去总之我们都是俗人儿，些许心思也都俗气的很，到底还数你高雅，与旁人不同。”
她同葭娘之间的恩怨那才叫一个深呢，因着母亲的关系向来都有点不对付，虽说近两年是越来越好了，但嘴上也实有不饶人的时候。
只蕊娘想了一想，到底忍下了来，没把那“莫要叫我们这些俗人污了你的眼”的话给说出口，否则她两个只怕还有一番计较。
她们几个关系虽是不错，但不正是亲近的人才容易拌嘴么。
又说两方相争不是东风盛就是西风强的，葭娘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们也只是拌拌嘴又不是真要说出个好歹来，真要论起来这头还是她开的呢，因此也不再嘴硬，只是撇了撇嘴道：“谁教你们自己聊的欢喜，倒把我撇到一边儿去了。”
谁都没有存心挑事儿的心儿不是，蔻娘听葭娘这话很有些软和的意思便又瞥了蕊娘一眼，见她并不说甚么，心里便已然明白过来，当下也主动铺了个台阶，只道：“怪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不欢喜了，倒是我们冷落了你的不是了。”
一时又忙唤焦桐去另取了一包转交给问梅，转眸朝着葭娘笑道：“这会子我可不算是偏心了罢。”
葭娘也算乖觉，见问梅拿的那一包既不是凤仙花又不像是蔻娘染在指甲上的那一种，颜色亦是颇为素雅的，很合她的喜好，便觉着是姐姐有心关怀她，不觉便是一笑，心满意足的应承了下来。
蔻娘好容易把两边儿都哄好了，将人送回去了，这才缓下一口气来。虽说都是自己家本没有甚么主客之分，但这到底是她的院子，她也是把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才出去见人的。
此时客都走了，蔻娘也不打算再为难自己，便直坐到妆台前，动手拆起自个儿发髻上的钗环。
焦桐方才便出去了，此时倒正好换了鸣佩进来。蔻娘的院子里数她梳发的手艺精巧，因此她便是专管这个的，连带着将蔻娘的钗环首饰这些金贵物件儿都是归她管的。
本就是她的分内事，再说了更没有叫主子自己动手的道理，因此她甫一进来瞧见蔻娘的举动，便忙走上前来将这活计给接过去了。
她动作很是麻利，又因是自己管惯了的事儿，不消谁多说她自个儿便知道蔻娘发上的东西都不是甚么寻常玩意儿，因此是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将它们一个个都整整齐齐的摆回了匣子里。
蔻娘原是闭目养神着呢，如今倒也醒过神来，拿眼儿往妆匣处一扫，便伸手拿起一支玉簪花式样的玉钗，懒洋洋道：“梳个简单利索些的发髻罢。”无外人的时候她自是喜欢轻便的，活动起来倒也方便的很。
蔻娘自个儿收拾妥当了，便自己拿了小杵子过来，将几色红花都加了进去，细细捣起来，直捣成泥才又拿了几个小碟子过来，用银簪子各挑了一点出去，再兑入不同分量的清水，调出深浅不一的红色来。
她原先倒是只想着将不同的花儿分开来治理，只是有些花儿色浅，染得未必好看，她试过了几回，倒也把相近的花儿放到一起研究了。只这花儿无数种，配在一起那也是不可计的。
蔻娘也只好先用笔将汁液一点点的刷到纸上待它阴干了再一一比对，深浅本不一这是一回事，可究竟刷几回才能得出最好的颜色那谁心里也没个底，毕竟多一层少一层颜色也都是不一样的，说来说去也只有多试，这倒实在是一桩水磨工夫了。
焦桐转了一圈儿回来便见蔻娘又同那些个花瓣儿较上劲儿了也是不由一笑，看蔻娘自得其乐并没有叫她们去帮忙的心儿，索性也就坐在一旁拾起了针线，并不往蔻娘那里添乱去，只是到底少不得说起前头她们姐妹间的事儿：“娘子实在是费心了。”
叫焦桐说她们姐妹三个能处的好，那多多少少都是有蔻娘这个做和事佬的功劳的，虽说她也不是没计较的人儿，但总能把事情压下来并不往大里闹去，这就是颇为不俗的了。
蔻娘听了也只是淡淡，并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过的一忽儿她倒想起来了，抿嘴一笑：“也是亏得你提醒了我。”便又吩咐道：“四姐姐同六妹妹既然拿了，别的姐妹处也不能不送，你挑拣着一人送过些去罢。”
现在她院子里的鲜花都是常备着的，就是干花也晒出了好些来。也亏得她们家里花儿多，不然未必经得起她这么折腾。
只蔻娘能这么一番折腾，到底还是因着祖母的不管不顾了。
蔻娘她们的院子本就靠了老夫人处，再加上这位是大权在握惯了的，虽说如今不管事，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未必能瞒过她的眼去。
因此罗氏是早早就知道了的，只是她够大气，也不觉着蔻娘这一遭有甚么毛病，听得李妈妈的话儿却也只淡淡道：“随她玩儿去罢。”
“我记得荣娘的院子里也还遗了好些盆花，”罗氏还记着长孙女爱花呢，自然知道她那里的花开的极盛，就是如今主人不在了，那花也有人打理着并没有落败，便道“你亲自去剪几支好看的送到蔻娘房里罢。”
要说原先只是默认，经这一遭儿就是明明白白的首肯了，算是直截了当的告诉蔻娘，我准你玩儿了。
李妈妈也是一愣，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笑言：“老夫人当真是纵惯了咱们家的小娘子呢。”一时又道：“倒也不知大娘子知晓了该有多心疼呢。”虽说按理该叫一声大姑奶奶，但她们这些叫惯了的到底改不了口，仍旧唤着大娘子。
“荣娘疼惯了她妹妹们，还不至于会这么小气，”罗氏仍旧是淡淡的，只是却拿眼儿盯了李妈妈一会儿，“你还当真以为蔻娘是拿去玩儿不成？”
李妈妈有些不解，竟不是么？只是想了想，便陪笑道：“小娘子们蕙质兰心，这心思玲珑剔透，五娘子又惯有妙招儿，奴婢实在猜不透。”
“猜不透也是常理，”罗氏面上带了些笑意，却不做解释，只吩咐她道：“你去罢。”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制花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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