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除夕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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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既给了这个机会，蔻娘同兄长陈翊自然也不会错过，少不得要借此说上几句话才是。
陈翊这阵子读书很忙，蔻娘见了哥哥先不说别的，头一件事便是关心他近日来的吃住如何，吃得好了住的好了，身子才能好，这才能有精气神去念书不是。别说是顾氏的嘱托，便是蔻娘按着自己进学时的例子来看，也是这般的
她也知道陈翊再怎么细心那也是个郎君，大体上还是粗枝大叶的性子，必定是说不详细的，因此便指了他身边的小厮来答，听罢便温和劝道：“我也知道哥哥用功，只是也要顾着身子才是呢。”
她也怕陈翊说了却不听，便细细嘱咐了他身边的人，一边发狠道：“你若伺候不好郎君。”那小厮便小心翼翼的应下：“奴才一定百分上心，绝不敢有半点轻忽”。这半句且就够了，至于不用心的后果，那还用的再听么。
陈翊倒也不觉着妹妹说他身边人的不是有哪里不好的，只是听了便觉着好笑，这些子琐事本该是母亲操心的，如今做妹妹的却操着长辈的心难免叫人觉着有些怪了，但到底也是她一片好心，因此只好受下了。
只是同时却也很想再辩驳几句，他是有分寸的，去比一比旁人家的就知道他算不得很用功呢，至少是绝到不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只是真要那样了，只怕家里头母亲妹妹都是不允的。
他从小到大也习惯了，知道妹妹同母亲在他身体上头必都是不听他的，虽说是女人家心肠软，但也着实是为了他，陈翊虽是无奈，却也不想轻易叫她们失望。
往常里他也说过假话，也不是没被逮到过，因此更不得这两位信任了，此时未免多舌而惹来一场说道，他索性闭口不言，只嘱咐小厮道：“可听见娘子的话儿了么，往后便按娘子的话来。”
蔻娘听兄长这话很是满意，虽知道他未必听得进去，但至少能做出个听进去的样子不是，远比那些装都不愿装的来的要好，当下便微微笑道：“哥哥这里精细些也好，也省得封姐姐那里总是不安心。”
陈翊知晓妹妹说这话大抵又是为了多抬一个人出来压他，他对封二娘确实有些好感，又因定亲之事更是觉着有几分责任所在。但相处时日还短，封二娘现下想要胜过蔻娘那是断无可能的。
也没有妹妹说了他不听，一抬出未婚妻他便听的道理，这可不是明晃晃的伤妹妹的心么。
陈翊虽说并未对女儿家的想法多做研究，但也不是个缺心眼儿的，此时便笑着，温柔道：“你也不用特意提她，真要说起来，我自然还是要听蔻娘的话的。”他踌躇着，最后还是轻摸了摸妹妹的头。
蔻娘略微有些恍惚，继而又笑得很真切，她没有多说甚么，却是低低的应了一个“好”。
陈翊也并未再多说甚么，只是提了一句前头蔻娘问过的沈家和朱家。蔻娘虽有疑虑，当初也不过一问，并未真放在心上，如今听兄长这么一说反而多问了一句：“有甚么事儿不成？”
她心里头明白，她同哥哥不一样，内宅里的事情她知道的多，且她爱琢磨，蛛丝马迹能猜出不少来，但若是长辈们半点风声不走，那她便要成睁眼瞎了。
外头的却是哥哥知道的多，内宅里也有哥哥的人，便是三房里大多的人也都愿意给哥哥传消息的，虽可能比她知道的少也晚，但也能知晓一些的。因此真要相较起来，大多事情她还是得依仗哥哥的。
但蔻娘拿捏这事儿应当不是甚么要事儿，若真同她们有甚么牵扯，兄长只怕是早就要想法子传话进来了。果然便听陈翊道：“并不是甚么要紧事儿，只是提前同你说一声罢了。”
“好事将近。”蔻娘微微抬头，便见陈翊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个好事并不同她有关，却与她们内宅有关，蔻娘立时醒过神来，嘴上亦道：“果然是好事儿呢。”
陈翊听她明白了，也不多言，只是顿了会子又道：“你放心，哥哥今次下场必定拿下个好名次来。”他是三房独子，他的前程不只是他的，还是一家子人的前程。
“蔻娘谢过哥哥，”蔻娘听在耳里，心里不是不记着的，只是也不打算叫陈翊太有负担了，“哥哥尽力就好。有哥哥便已是妹妹的依仗了。”
陈翊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除夕这一日最最重要的便是除夕夜了。
北边儿冬日里天本就黑的早，相应的用饭的时间倒也往前提了不少。大抵年节了，朝中人人都想过个好年，这阵子倒是没甚么风浪，朝上的事也少，陈家为官的老少也得以早早从衙门事务脱身回来，倒也免去了蔻娘她们苦等的时间。
这一顿算年夜饭，又是一大家子一起用的，自然是丰盛不可言的。肉么多是庄子上送来的鸡鸭并上几道野味。至于鱼，哪怕是为着年年有余这个好意头也是不能少的，虽说京都本来就少海味，如今又是冬日，但真要去找怎么也不至于吃不上鱼的。
冬日里真要少的其实还是果蔬一类的，幸而家里庄子上也有温泉，临近着种了不少，哪怕是冬日呢，也出了不少菜，至少供一家子食用倒是够了。
厨房也知道罗氏对这顿饭的看重，因此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指着要做出一顿顶好的年夜饭来，便是一向嘴刁的陈老太爷也没说出甚么不是来。
蔻娘她们自然就更是不客气了，手上的箸子使得很不错，仪态也是专门练过的，自然是好，只是真要去看一看，才知道她们吃得远比看上去多呢。
罗氏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是很欢喜的，大抵做长辈的都乐得看孙辈们多吃些东西罢。罗氏吃的又不如小娘子们多，索性便叫人把自己桌上的菜给她们端过去了，还不容她们推拒，又笑吟吟的吩咐李妈妈给厨房赏银。
蔻娘她们倒是一边儿吃一边儿记着桌上特别喜欢的菜色，想着过几日了再去厨房点来吃，陈家倒不全遵那食不言的规矩，年夜么便是该热热闹闹的好，因此大家都很不拘的说着话。
家中不言朝上事，因此家里的男人们只是听着女眷说着家里的话，再插上几句嘴，这时倒像是女眷的天下了，他们倒显得格外乖巧。
只是男人们也识趣，很快便自己吃起酒来，自个儿聊自个儿的，长辈在座又少不得要敬酒，幸好蔻娘她们饮得的是果酿，喝多了倒也不上脸，只是房内地龙太旺，她们吃的又是热菜，果酿也是烫过才拿来的，吃的热乎乎的，面上难免绯红。
蔻娘琢磨了会子，也怕吃多了生汗，便扯着帕子拭了嘴，又多喝了两口热茶，便不打算再多吃了，见蕊娘仿佛胃口大开的样子，她闲着也是无事，索性拿公筷帮蕊娘夹了些菜，好叫她自个儿安心的吃。
娘子里头葭娘萦娘年岁小，胃口也小得多，比蔻娘停箸子停的更早。蔻娘也顾着两个妹妹，索性便一边跟她们说着话儿，一边时不时帮着蕊娘夹菜。蕊娘是乐呵呵的受着，那头两个小的却是难得的有醋意：“四姐姐便是因为有五姐姐照顾着，这才能吃的多呢。”
蔻娘听出她俩的意思了，手里的箸子一停，侧了脸看过去，笑眯眯的打趣道：“我倒也不知道我还有这个用处了。”继而又装模做样的看了她们两个的碗碟一眼：“你们两个怎么用的这么少，可见是缺了我了，莫若五姐姐伺候着，你们再用些？”
她也只是话里头好玩，实则却是不偏心的，说了便真去又夹了些菜来，眼瞅着要放进妹妹们的碗里了，葭娘和萦娘这才求饶：“妹妹们实在是吃不下了。”蔻娘便笑盈盈的瞟她们一眼，转头便塞到蕊娘的碗里去了。
她们姐妹们这厢闹着，那头看着场子的李妈妈也很是知觉，大抵也是祖母提前嘱咐过了，见蔻娘这边停了箸子便忙叫人上了一碟山楂糕来。既是酸甜的又是帮着消食的，蔻娘觉着这东西上来的很是恰当，便抿着笑，远远的朝着李妈妈点了点头，拿了两三块来吃了个意思。
吃罢了年夜饭，后头便该是拜年了。
软垫子都在跟前儿摆好了，郎君跪在前头，娘子在后面，蔻娘按着次序同兄弟姐妹们一道儿和长辈们拜了个年，又各自分别上前拜过。
吉祥话儿是年年节节都说的，再是嘴笨的人说了这么多次了也能说熟练了，更何况蔻娘呢。蔻娘只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个大礼，微低着头，口中道：“年年岁岁，今今朝朝，唯祝祖父祖母体泰安康，心想事亦成，事事皆如意。”
这些话儿说来说去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没有甚么新意，但是说的真了便很有诚意。蔻娘说罢，又再行了个大礼。
罗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她也不急着叫蔻娘起身，而是叫李妈妈把蔻娘的那一份赏拿来，四色花样的金银裸子八对在托盘上，再并上边上的一个大红封。
年节里的赏并不止这一点，但是除夕今日主要就是赏这些个东西。蔻娘面上一团笑意，难得的显出几分孩子气来：“多谢祖父祖母赏。”。
身后焦桐忙将托盘接了过去，瞧着陈老太爷同罗氏都点了头，鸣佩这才伸出手去把蔻娘搀起来，走到另一边儿坐下，再看着后头的葭娘萦娘依样画瓢一番请安，倒也领了一般的赏赐回来。
百姓人家里大多会囤些小烟花爆竹一类的，这时候叫孩子们拿出去玩儿。但是她们这样的人家就很难了，有自然也是有的，只是谁也不敢担这个险真给娘子郎君去玩，京里买了劣等的东西燃起来伤着自己的例子可也不是没有呢。
只是也不好夺了蔻娘她们的眼福，便叫人去外头院子里放着，郎君们不那么怕冷，胆子也大些，便跟着出去看，娘子们大多畏寒，便只坐在里头，临了窗边去看，见兄弟们在外头手舞足蹈的，脸上少不得露出了几分笑意。
除夕要守岁，所幸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否则自个儿孤零零的倒还真容易睡着。家里头囤的烟花爆竹也多，外头也就一个劲儿的燃着，郎君们在外头也待不得很久，便掀了帘子进来直跺脚，只说是极冻。
姐妹们又是一阵笑声，罗氏也少不得说他们两句，但见他们也是难得的孩子气，倒也罢了，只是甚么热茶姜汤全都上了来，盯着他们一样样的喝下去，混了一肚子，就怕改日里起来好好的年节又有人闹病了。
蕊娘一边儿看着外头的烟花叫好，一边又难得的显了些惆怅，蔻娘素来笑她只顾眼前，不看将来的，此时见她这样反而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倒没甚么，”蕊娘这话莫要说蔻娘了，便是她自个儿都是不信的，她顿了顿，又幽幽的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就是觉着这一年里咱们也没做甚么，怎的一下子便到年关了？”
“虚度光阴大抵如此。”蕊娘很少这般感叹，听她这一说，蔻娘也是有些不开怀了，跟着唉声叹气了一会子，又想着年夜不好如此，这才停了。
这年头里西洋的东西都怪难得的，整座府邸上也就罗氏这儿是有那种大大的能占了一角的西洋钟的，姐妹们听那西洋钟悠悠的敲了十二下，便明白过来。
这岁守完了，新一年已至。
她们倒不是不沉稳的人，只是一时间，整个屋子竟都热闹了起来，喜气洋洋的。家里人都在屋子里头，趁着这时候便一个接一个的互道了好，蕊娘没听得蔻娘的回话只当她是不知说甚么好了，反倒怪自个儿乱说话了，也准备随着大家一道穿鞋下了榻呢。
这会子，倒听得蔻娘一句话，她这时候竟还在看那外头已经燃尽了的烟花爆竹，只余了一地的碎屑，只道：“一年年的，都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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