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骸下的风景》点墨成污

10、第10局

　　结果这孩子发飙了半天，人家皇甫殿下都懒得动一下手指！
　　方以诺越想越气，一提气，抬脚跳上床，揪住他的前襟就要扯他下来：“你小子敢抢姐的床！给我起开！”
　　彪悍如方大姐，没把人扯起来，殿下的衣服不堪蹂躏， “嘶啦”一声被撕了个干净，方以诺一个不稳朝后踉跄了几步。
　　盯着手里的衣服，她这才注意到上面斑驳的血迹。
　　因为自己都自顾不暇，倒忘了这人身上也有刀伤。
　　她正要叫方远过来也给他看看，皇甫默却看着自己光着的上身，抛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请自重！”
　　方大姐只觉眼角一抽，到底心疼他干嘛？不是纯粹浪费感情吗？
　　“自重你个头啊！你以为姐要强.奸你啊！”
　　皇甫默冷哼一声，懒得理她，扯过薄被翻身就要睡觉。
　　得罪了咱们方大姐，你丫还想睡觉？姐姐闹死你信不信？
　　皇甫默没想到，跟她安安静静共处一室这么难，实在忍无可忍，在她一脚踹过来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往下就是一压！
　　伤患方以诺也就这两条腿最不给力了，再遇上高手皇甫第一，就像拎小鸡似得，一拨一个倒啊！
　　可是某只打不死的小强心下不服，扒拉着被子就要奋起，皇甫默也懒得跟她瞎耗，抓着她的脚腕把人拖过来，拧着床单就要给她来个五花大绑！
　　不过想绑方以诺可不是容易的事。
　　两人手腕相接，咫尺间小擒拿斗得难分难解。
　　两大高手对决，说得江湖一点，那杀气狂飙，凌气乱舞，所过之处山倾水覆、天塌地陷，好不凶残！
　　最终还是皇甫默技高一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翻身将她压制住了。
　　双手被制，但方大姐不甘下风，抬腿再战！
　　这孩子，全好的时候都弄不过皇甫默，更何况现在是个半残。
　　皇甫默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抬腿一压，又让她体会了一把手下败将的滋味。
　　四肢不能动，姐姐还有脖子，还有腰还有屁股！
　　我扭扭扭我咬咬咬！姐全身都是武器！
　　说来也奇怪，方以诺本来不是这么幼稚的人，打不过还带咬的，早该智取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对上皇甫默，她就是容易智障。
　　可能是心里童年印象散不开，或者潜意识知道，就算智取也赢不了……
　　但不管她怎么撒泼打滚都没用，反正她挣不开皇甫默，反而把自己累得不轻，头发乱得像狗窝，衣服也散开了。
　　啧！赢没赢回来，反而敞开胸怀，又让皇甫默看光了一遍。
　　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皇甫默没避嫌，连她自己都没觉得脸红，打累了只好暂且休战：“行了！放手让我穿衣服，你还打算晾我一晚上啊？”
　　皇甫默正待动作，突然耳朵微动，有脚步声往这边走近，心念微动间，原本要松开的双手却停在了原处。
　　下一秒，门被人推开。
　　一个长着娃娃脸，看起来粉嘟嘟的可爱女孩，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兔娃娃，哈欠连天地问：“姐姐，你在做什么？好吵……”待她千辛万苦撕开黏上的眼皮，看到的却是传说中的妖精打架，整个人都懵逼了。
　　有裸男！
　　那个裸男还压在姐姐身上！
　　关键是，这裸男居然是活的！活的！！
　　他、他、他们……
　　她猛地发现自己撞上了不得了的事情，可能会被灭口，赶紧闭上眼睛，拖着大兔子行尸走肉的原地转了个圈，身体力行的演绎了一场“我就是没事出来梦个游”，又踮着脚尖旁若无人的转了出去。
　　回头发现忘了个重要的事，又晃悠悠的倒回来带上门。
　　看来此女操行很是了得！
　　方以诺看看门口，再看看泰然自若的皇甫默，问：“你刚才好像知道有人要进来？”
　　皇甫默用眼神完美的回应了“那又怎样”的不屑一顾，惹得方大姐咬牙切齿：“那你还不赶紧放开！搞得别人以为咱俩干嘛了！”
　　某人冷笑：“清者自清。”
　　说是这么说，但是一般清者都清不了，反正他就是要让人误会他们俩干嘛了，才方便他的大计。
　　不待方以诺发飙，达成目的皇甫默赶紧过河拆桥，又把这货掀到地板上，并且对其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要论作风问题，你都是方青青的前车之鉴。”
　　有这么一个恶贯满盈的姐姐做反面教材，妹妹方青青不想成才都不行，哪里用害怕制造点误会就带坏了她？
　　被抢了地盘的方大姐正要发飙，听到话后，惊讶之余脱口问道：“你认识青青？”
　　皇甫天才扫了方地痞一眼：“世界著名的芭蕾舞舞者，‘舞魂’方青青，自然认识。”
　　在舞蹈界，方青青可说是个千年难遇的天才，仿佛就为舞蹈而生。
　　两年前，她在参加芭蕾舞决赛前，被从天而降的一块玻璃砸成重伤，差点小命不保。
　　好在她最终活了过来，并重新回到了舞台。
　　她自创的芭蕾舞《合翼》，搁置了两年后终于问世，自此一舞成名，“舞魂”称号实至名归。
　　不过，虽然她舞姿天下惊绝，但其他门课实在是……
　　今年初春，世界著名的大学“天阶”校长说，“天鹅湖”首席联系他，说方青青被任选为三年后联合国同盟会艺队总教练，艺队排演在大学舞蹈房进行，所以学校破格录取了她这个满科挂彩的白痴，竟然还被拒绝了！
　　理由却是：“我想和姐姐在一起！”
　　最后好像是被她那个所谓的姐姐骂了，哭哭啼啼的打电话给校长认错。
　　皇甫默不知道方青青受伤的原因，但方以诺却记忆深刻。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混着消毒水味的银色器具，白花花的病服和床单，青青满脸是血，躺在手术台上，对她绽放的那个安慰的笑容。
　　她的声音永远都是软软的，像个奶气没散的孩子，对她说：“姐姐，青青没事，青青一点儿都不疼，所以姐姐不要自责好不好？”
　　她怎么能不自责？如此活泼开朗的漂亮孩子，因为她，留了满头永不消退的伤疤。
　　那时候，她简直恨透了！恨自己，也恨所有人！
　　自恨意萌生，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到头来，除了身心俱创，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他们所有人，都用鲜血，献祭给了那一场冤冤相报。
　　皇甫默见堂下贱民先前还在以下犯上，这会子突然忧郁了一把，让他很是不习惯。
　　既然是提到青青她就哑火了，那不难猜出当年那场意外来自于谁。
　　她这人，虽然混了一点，却是个有情有义的。
　　先不说青青打算和她同流合污，两年前，某知名高校里有两个品学兼优的好苗子，也是突然转学，为了她们嘴里的好姐妹，进了那个人称“流氓集结地”的高中。
　　当然，作为此地的流氓之首方以诺方大姐，还是臭名昭著到皇甫殿下都有所耳闻的。
　　旁人总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人，道听途说，又添油加醋口口相传，以至于到了皇甫圣上耳里，这位方贱民简直烂到天理难容，游街示众，菜市场斩首都是她的造化。
　　可其实，又有几个人能有她这样的人格魅力，去影响旁人，明知她样样不如自己，还甘愿枝附影从？
　　皇甫默仿佛见不得嚣张跋扈的她这般郁郁寡欢，竟破天荒地开口宽慰她：“初闻有人重义，放弃了似锦前程，旁人嗟叹她们品格高崇，我却不以为然。”
　　他褪去三分冷硬，语气绵缓：“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看他功名权利，而要看他的身边人，肯为他牺牲什么。”
　　方以诺心下讶异，还未作反应，却见皇甫默英俊的眉眼间，极快地闪过一丝孤寂，却又一本正经地为她做了最后结语：“许多人，往往得了天下，也失了天下，而你，必会超越他们。”
　　他那口气和神情，正直刚正，循循善诱，好一把人民教师的典范。
　　却偏偏让她觉得，这是他经历过死一样的绝望过后，深扎在他身体里的残伤。
　　方以诺只觉得常年死寂的左侧胸腔，突然被谁砸了一下，声音异常的大，震得她心口有点疼。
　　世人都知道，皇甫是个神一样的人物，用“高富帅”三个字形容，基本是来侮辱他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自然是不满意的。
　　以诺想：我曾见过你的阳光，而你现在立在冰川之巅，独自一人穿越了亿万光年。
　　哪怕拥有再多，他却寂寞得一无所有。
　　他究竟，遭遇过什么呢？
　　以诺不由眼眸轻颤，眼神波转。
　　恍惚里一片暖光中，皇甫默的身影淡得几乎不见，她下意识伸手去拉，手伸至一半，却猛然惊醒了。
　　转眼看看自己半空的手，以诺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像透过水晶吊灯的暖光，无声无息笼罩了一身：“我发现你还没那么糟糕。”
　　是了，这个就爱瞎使唤人的大少爷，除了唯我独尊了一些，确实是个挺靠谱的人。
　　想来，没有人生下来就是这样的脾气，况且方以诺认识那个阳光的小小皇甫默，所以看到现在的他，总会觉得十分心疼。
　　皇甫默微侧首看她，一如十八岁这年的首次相遇，面无表情，却不再冰寒入骨。
　　这个人，仿佛也越看越顺眼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