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笔端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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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魏，初元三年。
是春天。
暖阳照大地，积雪融化，全国上下都充满着暖意，中都附近的万亩良田已然见绿，勤劳的农民忙着手里的活，相比中都城外的悠闲自得，中都城内多是繁华，城内开张立铺，酒肆茶馆、书坊戏楼，来自外域的杂耍团在街道上引来人潮，远处酒肆传来淡淡酒香。作为东魏政治经济中心，被称为“中都”的莱阳城欣欣向荣，迸发出它该有的生命力。
莱阳城的繁华风貌，教很多人大多忘了战乱带来的痛楚。
这是盛世。
这是用热血与牺牲换来的平安盛世。
没人会愿意记起从前的无端战火，饿殍遍地，算是不愿意记起，可总有人会把它记录下来，从东魏德光帝就设置的史馆，在它被废弃多年之后，终于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李燃是十四岁进到史馆的。
她父亲官至太史令，专司史馆之事，又协同当今的惠阳女帝编纂过东魏法例，从小她就耳濡目染记录起居注，喜读书还了解东魏历史，惠阳女帝见她见识颇多，便破例提拔她为兰台史令，选在身边，充当内史官。
这一当，就是六年。
六年间，李燃走访民间遍览群书，又曾去过西梁等邻之地寻找丢失的史料，皇天不负有心人，半月前，她接到来自西梁故友搜集来的杂料，李燃翻看过，杂料多由戏曲或传说组成，也有部分残缺的书籍，记录的都是素光年号发生的事情。
素光年，是东魏历史空白的年号，史料残缺堪比德光帝在任年间的西九年号。
史料越残缺，李燃更是感兴趣，史馆里的同僚见她沉迷于修补史料，多是劝她利用时间却见写俊俏男子，争取在双十年华嫁出去，可李燃却认定，史馆与史册才是她心之所在。
能把东魏历史补全，是她毕生的愿望。
“我们内史官，只需记住该记的，别的还是由女帝定夺为好。”史馆同僚劝过她不要再找寻素光年的史料，可李燃并没听进心底，只得敷衍回答。“燃知晓分寸。”
关于素光年，李燃十分感兴趣，不仅是身为史官的职责，还有对素光十年的好奇。
素光年，是惠阳女帝的第一个年号，一共十年，惠阳女帝从先帝最不起眼的公主登基为女帝，对外，她先定边境之乱，后与西梁化干戈为玉帛，与西梁皇帝缔下百年和平之约，对内，她在朝堂进退有余，一手培养出来的儿郎花组织成为压制御林军的力量，在她手里，似乎就没有不能办到的事情，李燃很佩服惠阳女帝，却也对她产生好奇心。
当年，先帝驾崩，皇位该由太子殿下继承的，太子及先帝众子却死于非命，惠阳女帝顺利成章登基为帝，此事疑点重重，李燃问过父亲，可李父却摇头。
“很多时候，事实并不重要。燃儿，我知晓你绝非一般姑娘，想做什么为父也都支持，但有关素光年，你切莫再生好奇心，陛下如何，其他人如何，现今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不是过去。你懂吗？”
事实对她李燃，很重要。
所以，李燃对素光年间的事情调查的更详细，就在近日，她接到故友的信。
故友在信中说，是偶然在民间听到的传言，得知她在找寻素光年的故事便把传言记录成册，不日便会寄到东魏，李燃自从接到此信，便每日期待着，一到放衙时刻，便紧忙回家生怕耽误看信的时候。
酉时一放衙，李燃就没半分兴趣再待在史馆，携着书卷就离开史馆，也算是巧了，素日里晴和的天，今日却阴沉有雨，不过好在她身上带着伞，便打着竹青伞离开，从史馆到宫门并不远，她没多久就抵达宫门外，李家管家早已候着等她离开。
李燃近日的奇怪，教管家甚是好奇怪。“小姐，近日您提前回府，老爷过得很开心呢。前几日，您待在史馆都比在家里长，老爷很是忧心，生怕您没能照顾好自己，老是把自己，埋在书里可不好，您瞧人家小姑娘都……”
“李叔。”李燃不想听管家继续说下去。“我现在想回府。”
活了多年，管家自是知晓李燃的意思，便老老实实的送李燃回府，一路上李燃也在期待着故友的信能准时到达，不多久，马车终于到府，李燃下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问信，那封来自西梁的信，她等了好久。
在等待长达二十天之久，李燃终于等来了西梁的信。
信封很厚，李燃拆开时还有淡淡的墨香，故友来信说是费了好久的力气才寻到的戏本，戏本是根据当年的坊间民谣改编而成，讲的是惠阳女帝如何从公主走上帝女之路，与世人认知不同，这里的惠阳女帝，不似台面上看到的聪明睿智。
戏折是西梁民间流传的故事，不仅讲述惠阳女帝的经历，还把三十年前的皇储之争写了出来，里面清楚描述了被史馆藏着掖着的皇储之争，还有先帝驾崩那晚，位高权重的珣王缘何深夜率领羽林军攻进皇宫……
还有，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帝夫白竹实。
他是白氏血脉，曾事东宫太子，又为莱阳俊秀之首，在当时可算是翘楚，可为何白竹实好端端的却做了帝夫，此后便不能再从政，在惠阳女帝与珣王的力量角斗中，他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怀着疑惑和好奇，微弱烛火下，李燃翻开信卷。
纸有些湿意。
“永元七年”四个大字映在她眼底。
永元七年。
中都，莱阳城。
皇宫。
一只淡色纸鸢在暗红色宫墙之上飞扬。
风吹睡莲，带着莲味，尽数落到湖心亭内，亭内石桌上摆着黑白分明的棋局，一旁的宫婢挽袖帮上座的女子添茶，女子挽着高髻，一双乌瞳顾盼生姿，她身上淡樱色齐胸襦裙与早棠花色甚是相配，女子执白子举棋不定，看起来是遇到难处。
瞧她眼眉微蹙，坐于她对坐的青年弯起唇，好看的眉眼也跟着笑起来。
“采鸾。”青年伸手欲要端茶，宫婢连忙送过去，巧合之间，青年好看的手无意间与宫婢相碰，惊的宫女顿时乱了分寸，眼看瓷杯就要落地，青年稍弯身，一下子就接住了茶杯，在宫女松口气时，给宫女抛个眉眼教宫婢脸红心跳不已。“我来找你，你不好奇吗？”
女子略抬眸，看着眼前身袭红底金锦衣的青年，温和答。“采鸾又不是皇兄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皇兄心底所想。”反正应该没好事。
“今日早朝，有几位大臣有意提你的婚事。”高守湛故意放话，引起高采鸾的注意后，又卖关子。“他们说你已然及笄，是适婚的年纪，我就嫌的无聊，就问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问问他们有什么好人选，还说呢，比较看好……”
高守湛故意拉长尾音，却不明说其中意思，教高采鸾有些心乱。
“不说拉倒。”白棋落定。
高守湛等的就是这步，他夹黑子，落在棋盘上，胜负已定。“我赢了。”
高采鸾不可置信，然后在看清棋局的走势后，有些不甘心的偏过头去，高守湛见了，连忙坐近她的位置，讨好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说罢，他以眼神示意支开侍候的宫婢，见亭内无人，浓眉淡挑便伸手拧了拧高采鸾的软颊。“我就赢了你一局，瞧把你气的。”
“是什么人？”归根到底，高采鸾还是挺在意人选。
“能是什么人？你的婚事，群臣的人选必然是品学兼优，能力出众，身世良好的贵族子弟。”高守湛十分明白皇室婚姻的代表意义。“据说给你选了好几位人选，有晁云阁大阁老杨甫老先生的嫡子杨经，也有白家的公子白竹实，都是名声在外的人物，当然了，还有最近刚从边疆回来的东筠君。”
“初东筠？”高采鸾印象中好似是这个名字。“他怎么回来了？”
“仗打完了，不回莱阳在边境看风景吗？”高守湛翻了翻白眼。“人家也是给你当了几年伴读，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能把人家忘了吗？”说着，高守湛又开始念叨以前的事。“人家一个武将的儿子，委下身给你当伴读是废了多大力气，你倒好，这才短短几年就忘了人家，东筠君若是听了，该是要心凉半截。”
听高守湛那么说，高采鸾好像记起那么一号人，因为她幼时顽皮，名声并不好，再加上她不受宠，根本没有多少闺秀愿意当她的伴读，最后是初将军的儿子入宫，当她的伴读才作罢，初东筠不善言谈，她对他并无深刻印象，后来伴读结束，初东筠离宫时说了什么，她当时忙没注意听，后来初东筠随父出征，她才认识到他。
“东筠君战功赫赫，他回朝，肯定会引起其他闺秀注意的。”她对亲事完全不感兴趣。
“你也知道他战功赫赫啊！”高守湛一时没忍住，敲她额头。“人家十四岁年纪就出征边境，在酷寒艰辛的北沙边境待了足足八年，八年哪！”高守湛手指做出八的数字。“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在北沙那里待八年啊。我的小祖宗，你又不是不知晓，北沙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初东筠不就待了吗。”
“……不要和我顶嘴！”
“……”
顿时沉默后，高守湛稍敛袖，正色道。“为兄的意思是，初东筠他能在北沙边境那么艰苦的地方待八年，身体素质和忍耐力都应该异于常人，再加上你们幼时便相识，相处起来应该很愉快。”又补了句。“他比白竹实，杨经，是更适合你的驸马人选。”
“杨经之父，是晁云阁大阁老杨甫，他生在儒家法规之地，性格平稳，是治国之才，但不是你的驸马人选。至于白竹实……”高守湛提此，眼眸略暗。“我在宫内见过他几次，其人行事温润，又有张人畜无害的俊脸，我摸不清他的性情，而且近几年，他因身体病弱，前去南方养病，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莱阳。”
高守湛说的杨经与白竹实，高采鸾从未见过。
倘若真的要选驸马……或许初东筠。
想起初东筠，高采鸾就想起自己幼时曾坑过初东筠被蜜蜂蜇的满脸脓包……
初东筠。
或许，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笔端风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