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占鹊巢之后》度阑

21、第二十章

　　江柯被拽着带到了审讯室。
　　早在他逍遥快活的时候，便知道或许会有落入法网的一天，他想过无数个冷静自持脱身的方法，但在看到特制的审讯椅之后，大脑竟一片空白。
　　他紧绷着神经，脑海中闪回了无数画面，却没想到自己骨子里并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百般计算一时全没了用处，几乎是坐在椅子的那一刻起，他背上便汗液如浆，粘哒哒的把身上穿着的T恤紧紧的贴合住了。
　　他竭力控制着冷静，然而心脏却快速的跳个不停，耳膜也莫名出现嗡嗡的耳鸣。

　　负责审讯的正是抓他的那两个便衣，对他很不客气，精瘦的目光如炬的盯着他，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妄想耍什么滑头，一切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微胖的则和气的笑着，说的话却并不软和：“我劝你还是尽早说出来的好，早说还有自首立功的机会，要是后来被我们查到再说，这滋味……”
　　闻言，他的鬓角又冒出冷汗，精瘦的民警玩味的笑笑，眯眼接了下去，“那可就不妙了！”

　　被这么一吓，他的心理防线一击即破，像是个真正的老实人，几乎是问什么答什么，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
　　精瘦的警员做着笔录，时不时剜他一眼，他吓得更不敢造次，答得更加小心仔细。
　　微胖的随着他吐露的事实越多，渐渐面沉如水，对着他愈加不客气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鄙夷他。

　　他不自觉将身体缩在审讯椅上，将背抵在椅靠上，好像能从中获取些安全感。
　　“你承认对自己的学生冉洁莹有过诱导发生性行为吗？”微胖的按下录音键，再次重复。
　　“我……”他把头埋在手掌里，像一只鸵鸟似的妄图逃避，在被一再提醒回答的提示下，他红着眼睛抬起头，“我……”

　　他深知自己一旦认罪，等待着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的结果。
　　他犹豫不决，甚至动了翻供的念头。
　　可透过这两个警察，在某一瞬间，他依稀看到了昔日学生清纯的面容。
　　她的眼睛似乎也同这两位警员一样在盯着他，却是在无声的诘问他所犯下的罪行。
　　他想他并没有坏到彻底，起码在那一刻，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

　　他恐惧的缩了下瞳孔，双手紧张的抓出青筋，却颓然的靠到椅背上，颤抖着承认，“是的，我承认。”
　　两个警员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事已然水落石出。
　　微胖的轻舒了一口气，又问了几个问题，才把录音器材收了起来。

　　等两个警员再度押着江柯进看守所后出来，已是月明星稀了。
　　微胖的中年男子感慨的拿了一只烟抽，“我也生了个女儿。”
　　他点起火，吸了一口烟，又感到不忿的按灭了。

　　精瘦的男人还没结婚，为此并不能感同深受，却仍是感到正义并未缺席的欢慰，他笑了笑，“这不还是抓住了。”
　　中年男子啧了一声，觉得心中感慨万千，“心情不好，陪我喝酒去？”
　　“走啊！”精瘦男人捞起钱包，爽快的说：“我请你喝！”

　　许湄生着气回到家里，许母收拾着床铺，许父还没回来。
　　她有些疑惑，没有钱也没有地方去，许父能去干什么？
　　“爸还没回来？”

　　许母摇摇头，又开始拖地。
　　许湄看着许母长满湿疹的手，不禁有些心疼，这个房间太过潮湿，就连她都有长湿疹的苗头了。
　　她计算着开支，若没有许父每个月流出，许母赚的加顾家资助的钱，省吃俭用就可以租下前面沿街的店铺。
　　之所以看上那些房子，是因为这些店铺几经转手，几乎全被改造过。
　　一楼是大厅，二楼就是住所，生活十分便利。
　　虽然沿街是吵了点，但她们本就打算租店面，这样一来倒一举两得。

　　室内太过燠热，她跑到冰棍批发店问有没有大块的冰卖，最好送货上门。
　　他们报了价格，许湄正要从口袋里掏钱，僵硬了一会，又说还是不要了。
　　这才想起来，她现在没有很多钱了，每一分都要精打细算。
　　这是她头一回觉得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只能无奈的买了两根冰棍带给许母。

　　许母满头大汗的接过，她赶紧去打了水，“妈，你先洗洗凉快一下。”
　　许母反倒先心疼起她来，“你先洗吧，我不热的，你看，我都习惯了。”
　　两母女正聊着天，她听到外头传来狗狂吠的声音，好一会都没有停。
　　“怎么叫这么凶啊。”她皱着脸出门张望，“妈，我去看看啊。”

　　她循着声音过去，在小区通往公园的阶梯上，她看到两个人如同拖一个麻袋似的，分别拖着一个人的两只脚，那可怜的人头部着地，和着狗吠的声音“砰砰”的，用后脑勺敲击着台阶。
　　光是听声音，都能感觉到那实打实的疼痛。
　　她不由望向上面的阶梯，他们已经走了四分之三的阶梯，显然已被拖行了很长时间。

　　路灯发着幽幽的冷光，她看不清阶梯上拖着腿的人是谁，心中有些害怕，却仍是鼓起勇气质问，“你们干什么！磕破脑袋要死人的！”
　　两人闻言对视着放了手，却没料到地上的人在这陡峭的阶梯上似有了惯性，竟整个人像破布娃娃似的往下滑落，期间又发出几声让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直到砰的一声，重重摔到了地面。

　　恼人的狗终于不叫了，反而“呜”了一声，走过去舔舐。
　　阶梯上剩下的两人备感不安，趁着夜色往上逃走了。
　　许湄没能看清他们的脸，怕摔在地上的人出了意外，忙往前走了几步。

　　狗呜咽着甩着尾巴，认出是小区里的黄狗，她忙赶它，“别舔啦，你消息带到了，赶紧回家吧！”
　　狗狗似听懂了，咧开嘴摇着尾巴回家了，而那人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后脑勺凝了些血迹。

　　“你没事吧？醒醒啊？”她焦急的摇了摇，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顺着路灯的光，她越看这人身上的衣服越是觉得熟悉。
　　隐约想到了什么，她呆了一呆，将正面翻过来，一时惊的坐倒在地。

　　“爸！”她惊叫一声，赶紧过去探他的鼻息，“不要有事啊，求求你……”
　　发现他还有气，她瞬间舒了口气。
　　等再凑近了，便闻到他满身的酒气。
　　“只是醉了。”她呢喃着，又一次稍安心的坐倒在地上，发觉腿软的有些使不上力气。

　　“爸爸，你要吓死我啊。”她轻声抱怨着，小心的把对方的手架到自己稚嫩的肩膀上，成人的重量朝她压了过来，她差点没能站起来。
　　“爸，你能不能少让我们担心点，你能不能别老是这样啊。”她细碎的念叨着，脚步踉跄，“我真要吓死啦，要是你走了，我就没爸爸了，虽然你有和没有也没有差别……”

　　她一路说着话，似乎是为了打破这条黑暗道路的宁静，以换取自己的心安。
　　走到许家时候，灯光乍亮，许母惊讶的将许父搀扶走，她仿佛看到许父眼角的泪光。

　　许母拿沾水的毛巾擦试许父的后脑，连换了三盘脏兮兮的，混了血迹和泥土的水。
　　许父还没有睁开眼睛，许母打算替他换下衣服，擦个身就休息，门外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她扬声问了一句。
　　外头的人显然并不想说，却是拿脚狠狠的踢门，“许良！你给我出来！还钱！”

　　许母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毛巾，瞟了一眼许父，“你爸又惹了什么事？”
　　“谁啊？”她问道。
　　“谁？债主！你是他女儿？”外头的人口风一转，“行啊，没钱拿你抵债也行，许良！听见没有！”
　　许母一听急了，她抓起许父的衣领摇他，“许良，你不能这么睡过去！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许父被许母摇了好几下，一时醉意上涌，他紧紧抓着许母的手，微弓起身，却是哇的一声吐了一地，室内瞬时臭不可闻。
　　许母一时被熏的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后，焦急的抓他站起来，“你听听，外面说要抓你女儿抵债！怎么回事！”

　　许父摇摇晃晃的，迷着眼睛看了眼许母，又看向捂着鼻子的许湄，大脑有一阵混沌。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外面有人踢着门，“许良，你TMD的给我出来还钱！没钱就把你女儿抵了！”
　　他瞪着眼睛，看到了放在桌边的那盆水。
　　他大步走了过去，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的头扎进水里。
　　水“咕咚咚”的窜进他的口鼻，他的大脑也终于清醒了些。
　　刷的一声从水里抬起头，他胡乱用毛巾应付了下头发，还滴着水就直挺挺的去开门。

　　“是你说，让我用女儿抵债？”他迷瞪着眼睛，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慢吞吞的问。
　　那人被突然出现的许父吓了一跳，却仍是梗着脖子笑道，“是啊，你TMD不还钱还有道理了？”

　　许父揪起他的衣领，将赤红的眼睛瞪过去，“你们出老千让我借高利贷，还很有理是吧！我女儿你们都想动？！”
　　那人尚未防备，许父借着酒劲的拳头已经呼啸着落在自己身上……

---

作者有话要说：　　矛盾又复杂的人性……
喜欢的收藏一下本文呦，还可以收藏本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