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原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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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原点
“陈和安？“景吾随即想起了一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你确定没有看错？"
"不会错。"戚世钦低声道："一定是他。"他们出发不过几日，就算加上羿心这个拖油瓶，脚程也并不算慢，陈和安能出现在这里，几乎就是与他们前后脚离开的晋陵。
羿心拉着景吾的袖子："哥哥，陈和安是谁？"
景吾没有回答，皱着眉对戚世钦问道：“人呢，没追到？”
戚世钦摇头："没有，我轻功虽不及你，但也算不错，他竟然在我眼底下消失了。"
羿心又插话道：“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长得好看，故意把人放跑啦……”
戚世钦眼睛一眯，食指朝天上一指：“再多话，我就让你飞到天上当风筝。”
羿心连忙躲到景吾身后，悄悄打了个哆嗦。
"喂喂，你们是做什么的？"一个捕快走过来，十分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谈话：“这里不是看热闹的地方，无关人员赶紧散了，动作快点都散了散了！再不走就连你们一块儿绑！”
大个子老板与这捕快相熟，连忙拱手笑道：“林捕快辛苦，这二位都是小店的客人，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哦，是毛掌柜啊。”姓林的捕头表情稍霁：“既然是你的客人，那就买完东西快走，记得对外面也不要乱说。”
大个子道：“这个自然，请林捕头放心。”大个子掌柜虽然有些武人习性，但深谙与官家相处之道，在墨坊开店几年却从来没惹出过什么事，也不跟着别人瞎起哄，林捕快自然是放心的。
林捕头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打量戚世钦二人，一群捕快绑着几个人朝衙门去了。
“多谢毛掌柜。”戚世钦礼貌道：“我们初来乍到就碰上这麻烦，若无掌柜解围，说不定还要去衙门走一趟了。”
大个子掌柜不在意地摆摆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再说你们也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免得再继续招惹麻烦。”
景吾垂着眼和羿心站在一边不说话，戚世钦笑道：“不瞒掌柜说，我们来墨坊是想寻一处名叫‘云苑’的店铺，不知掌柜的可听说过？”
戚世钦武艺高强，说话进退有度谦逊有礼，大个子个性耿直，对他有了几分好感：“不用叫掌柜，听着让人别扭，我叫毛然，直呼姓名即可。我在墨坊开店多年，从未听过这店名，你该不是记错了吧？”
要记错也是那小臭鬼记错，戚世钦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毛大哥从未听过吗？这可奇怪了，那附近有没有什么绿树成荫，密林环绕的地方？”
毛掌柜皱着眉：“密林环绕，你说的是城外吧，城外到处是林子，特别是从我们毛家村一直到会稽山，路上全是密林，这城里哪有，最多只有几棵歪脖子树罢了。”
戚世钦与景吾眼神一变，他们刚才同时注意到了一个地名：毛家村。
会稽郡南毛家村桥洞，是他们从五铢案凶器—环首刀柄里面取出来的布帛上写的地址，也是他们会稽一行的目的。戚世钦神情不变，笑道：“原来那个地方叫毛家村，这可巧了，我们找来找去结果找到了毛大哥的老家。”
毛掌柜莫名：“你们找毛家村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们本是江湖中人，听说会稽山水俊秀，特地过来游玩一番，没想到半路捡了这孩子。”戚世钦朝羿心一指：“这孩子很可怜，也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竟然撞坏了脑袋，除了自己姓毛，家住会稽以外，其他一概不知，我们于心不忍便带上了他，希望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家人。”
羿心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戚世钦毫胡说八道，毛掌柜半信半疑道：“这孩子刚才说话还挺利索的，看不出脑袋有毛病啊。这会稽姓毛的人确实都是我们村人，不过看这孩子的长相，我应该没见过……不瞒你说，村里去年底就没什么人了，他恐怕不是毛家村里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戚世钦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与我们很是投缘，我二人已经答应一定要帮他找到家人，哪怕有一丁点线索也要去看看的，劳烦毛大哥给指条路，这毛家村应该怎么走。”
毛掌柜思忖片刻，又仔细打量一遍羿心，羿心本来就生的玉雪可爱，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羿心对上毛掌柜的视线，十分机灵地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毛掌柜微微一顿，表情有些疑惑。
之前没有在意，现在细看这娃娃，倒是十分像……
见毛然不说话，戚世钦道：“毛大哥？”
“哦。”毛掌柜回过神，皱眉思忖片刻道：“毛家村的路不好走，桥塌了之后更是难找，既然遇上了，我陪你们走一趟吧。”
羿心觉得戚世钦可能会妖法，这种拙劣的理由，不仅有人相信，还直接当了向导。
戚世钦推辞道：“不用，怎么好劳烦大哥，况且您还要开店做生意，只要给我们指个方向就好。”
毛掌柜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还做什么生意，你也看到了，整个墨坊被他们闹得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客人。我许久没回村了，也不知那里是什么光景，回去看看也好，顺带我也要取点东西，不妨事。”
戚世钦道：“既然这样，恭敬不如从命，就当是我们雇了毛大哥做向导，到了毛家村我们付您些报酬，聊表心意。”
毛然手脚利索，已经把铺面收拾好了，把门脸一关准备上锁，转头笑道：“又不是深山老林，哪用得着什么向导，不必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当交个朋友，实在要谢，随便请我喝顿酒就成。”
戚世钦微微一笑，也不坚持：“毛大哥直爽，倒是我见外了。”
毛然锁好铺面，转身道：“正是的，江湖中人何必见外，走吧。”
这个毛然性格处事都带着江湖人特有的爽朗，跑来墨坊开个画扇面的小店，十分稀奇，景吾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毛然皮肤黝黑，穿着朴素，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感受到景吾打量的视线，他友善地笑了笑，指着羿心道：“这小娃，真可爱。”
羿心听见人家夸他，原本被戚世钦吓得怂嗒嗒的下巴也顿时扬了起来，心道本小公子果真人见人爱，也就姓戚的那头活驴不懂欣赏。
戚世钦笑道：“我们给他取了个名字，叫羿心。羿心，叫人。”
羿心对着戚世钦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十分不给面子，毛然也不介意，笑着点头：“名字好听。”
有外人在场，戚世钦无法再与景吾说有关陈和安的事情，两人相处许久，默契十足，几乎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景吾微微眨了眨眼，示意之后再说。
毛然看着他们眉来眼去，心里默默感叹这两人感情真是不错。
“出城往南二十里，有个金锭沟。”毛然边走边对着景吾说道：“金锭沟只能步行，马儿是进不去的，过了金锭沟再走十里就到毛家村村口了，只是没马会累一点。”
“无妨。”景吾一手牵着白鸽，一手牵着羿心：“这孩子自有我照看，不必担心我们。”
戚世钦道：“景吾身手不在我之下，毛大哥放心。”
毛然点头道：“那就好，那条路真的不好走，千万小心些。”戚世钦之前露了一手，毛然知道他武功高强，倒是景吾看不出深浅 ，毛然眼力一般，不知这玉雕似的人到底能不能走得动，听他这么说了便放心不少。
一行四人准备出城，戚世钦消失了一会儿，半柱香之后牵着胭脂和白鸽出现在城门口，而毛然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矮小的小毛驴，衬着他人高马大的身材，显得相当违和，感觉一屁股就能把这毛驴坐死。
羿心指着小毛驴叫道：“喂喂喂……你，你要骑着它出城？！”
毛然停了动作，笑道：“小娃，你可别小看了我家小麻雀，它虽然看起来有些瘦弱，但能驼得很，跟了我好多年。”边说边爱怜地摸了摸毛驴的头，指着胭脂和白鸽道：“这两匹骏马看着倒是威风，但不一定比得过它呢！”
羿心的眉毛高高挑起，不可置信地看着毛然：“你给它取名叫什么？麻雀？！”
毛然笑嘻嘻点头：“怎么样，好听吧？”
羿心不冷不热地呵呵两声，小小年纪就已经把嘲讽这种表情拿捏地十分到位，心里同时对毛然这个傻大个下了个结论：此人有病，生人勿进。
毛然倒是十分热心道：“娃娃，你要不要上去坐坐，小麻雀走得很稳，不会摔到你的。”
羿心满不在乎地撇嘴：“不要，没兴趣。”
毛然继续道：“试试吧，很好玩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骑小毛驴了。”
羿心又翻了个白眼，这傻大个还是个土包子，谁家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会想要骑这土鳖玩意儿？羿心不想搭理他，放开拉着景吾的手，蹦着跑到前面去了。
毛然挠挠头，有些赧然，戚世钦笑眯眯道：“这孩子就这个德行，性子骄矜，毛大哥别见怪。”
“不会不会。”毛然好脾气道：“不瞒你说，这孩子水灵得很，我一看就知道是城里娇养出来的，不像村里人，但他那面相倒是……哎，还挺招人喜欢的。”
毛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小麻雀笨拙地跟在羿心后面，继续跟羿心搭话。羿心不厌其烦，越走越快，两拨人渐渐拉开了距离。
戚世钦忽然伸手拉住景吾，两人心有灵犀地同时慢了下来。戚世钦嘴唇微动，景吾以为他终于要说正事了，眼神里满满的询问。
戚世钦愣了愣，竟然觉得景吾这表情十分可爱，他顿时感觉喉咙又开始痒了道：“咳……难得那烦人的小鬼不再缠着你，不如我们就把他扔在那个什么毛家村吧，或者……嘿嘿，给了毛大哥做干儿子好不好？”
景吾凉飕飕地瞪了他一眼，戚世钦立刻怂了：“嗯，我开玩笑的。”
“那个陈和安……”景吾低声道：“他不是杨展的人么，莫名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晋陵那边有什么变故？”
戚世钦道：“我已经传信给薛郁，结果马上就有分晓，陈和安出现在械斗现场肯定不是巧合……也许是陈长史一案有了变故也说不定。”经戚世钦一提醒，景吾才想起来这个陈和安自称是陈长史的远方表亲，长史灭门后唯一的一个陈家人。
景吾脱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给薛郁传的信，我怎么不知道？”问完发现不妥，这语气就跟小媳妇埋怨丈夫‘你什么时候跟那个小妖精说过话怎么没告诉我’一样。
景吾脸色有点尴尬，戚世钦笑意更深：“之前牵马的时候。”
戚世钦顿了顿，继续道：“他们踏云归有特殊的传信方式，是一种十分微小的飞虫，难以被人发现，我之前在踏云归待的时日不短，这手段也学了一些。不是故意背着你，若你有兴趣，改日演示给你看。”
景吾：“我又没问你这个……”
“是是，你没问，是我自己想要说。”戚世钦笑得像个狐狸，景吾偏过头，耳朵尖隐隐泛红。
等走到金锭沟，戚世钦明白了毛然为什么一直在强调路难走。金锭沟在官道的一条小岔路上，走不了几步就被几道山屏挡住，只留下容一个人经过的石缝，还需侧身而过，稍微富态点的根本挤不进去。
戚世钦把胭脂栓在一边，景吾下马把羿心从白鸽身上抱下来，毛然努力了半晌也没成功说服羿心骑驴，羿心被烦的不行，半路上毅然决然地爬到了白鸽身上，再也没下来过。
“这里就是金锭沟。”毛然也从小麻雀身上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羿心总觉得那瘦驴子好像被他压得又矮了几分，气都喘不匀了。
景吾看着高耸的山屏：“没想到江南也有地形如此险峻的山沟。”
“是啊，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以前仙人斗法留下来的。”毛然整了整小麻雀身上的鞍，继续道：“有传言我们会稽山下的若耶溪是什么神仙教的福地，会有仙人出没，经常有人来村里寻仙踪。”
“若耶溪？”景吾问道：“毛大哥，难道这若耶溪也经过毛家村？”
“对啊，若耶溪有一小段支流经过金锭谷，我们村都是顺着溪流而建的。”毛然道：“只不过金锭谷地形险峻，很少有人知道。说起若耶溪，那水真是清澈，我们小时候最爱在那小溪边钓鱼摸虾了。可惜，现在是见不着咯……”
羿心道：“为什么见不着？小溪还能长脚跑了不成？”
“那若耶溪可不是什么小溪，是一条江，等到了村里，你就知道了。”毛然栓好小麻雀，顺手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枚果子，在衣角上擦了擦，递给羿心：“小娃，这叫鸡嗉子果，很好吃的，给你尝尝。”
羿心看着那枚形状奇怪，外表疙疙瘩瘩的丑果子，仿若有毒，眼里全是嫌弃，就是不伸手去接，景吾瞥了他一眼：“羿心。”
羿心立刻变脸，十分开心地从毛然一把抓过果子，揣到怀里：“谢谢毛大……伯！”
对这种明显超龄的称呼，毛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高兴：“不用谢，不用谢。”
“过了这道山缝，后面就是金锭沟了。”毛然指着石缝对羿心道：“娃娃你小心点过，别磕到头了。”羿心面无表情地“哦”了一下。
景吾拉起羿心的手：“我先过去，你跟紧我，别乱跑。”羿心神采飞扬地“嗯！”了一声。
戚世钦抱着手冷眼旁观，小兔崽子，别的本事没有，看人下菜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四人挨个穿过山缝，毛然最后一个钻进来，由于身材高大，钻得颇为费劲，他抖了抖脑袋上蹭到的石屑：“这金锭沟的名字由来有两种，一种是山沟的形状像一枚金锭。还有一种说法是以前有人在溪水沟里挖到了好多金锭子，发了大财，后来才改名的。不过我们建村好多年，也没在沟里见过什么金银。”
戚世钦打量四周，金锭沟真是别有洞天，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深坳，森冷幽凉，绿树成荫。山坳底有一条被河水冲刷得泛白的石沟，周围零落着大小不一的圆石，可见此处原本应该有溪水流过，不知什么原因干涸了。
“这里原本就是若耶溪支流吗？”景吾指着石沟问道。
“正是。”毛然对着光秃秃的石沟叹了口气：“金锭沟的溪水最是清澈，我们村又叫它青碧溪，可惜，现在啥也没有了。”
戚世钦道：“活水平白无故怎么会干？出了什么事？”
毛然道：“说来话长，原本我们村里有座神仙桥，它……哎哎哎小心！”毛然大吼一声，只见羿心小脸朝下，踉跄着“啪叽”一声摔倒在地上，脑门狠狠地嗑在了一块光滑的石头上。
羿心在剧痛传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那姓戚的不仅是活驴，更是个天杀的乌鸦嘴，本小公子这回真的要磕傻了！
“你没事吧！”毛然连忙把羿心扶起来，原本光滑的脑门上鼓起了个红彤彤的小包，倒是没破皮，最惨不忍睹的是一身景吾为他专门准备的小白衣，胸口稀稀拉拉流下一团浓稠的汁液，混合着鲜红的果皮和卵状的果肉，十分恶心。
戚世钦&景吾：“……”
羿心气得嘴唇发紫，一双大眼睛迅速积起了泪水，马上就要放声大哭起来。
毛然连忙手足无措地从怀里又掏出一个鸡嗉子果，递到羿心面前：“娃娃，不哭不哭……你看，我这还有，都给你。”
羿心气急，恨不得把这恶心的破玩意儿扔到他脸上：“滚！！！！！！！！”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原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