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和她政敌在一起了[星际]》木梓君

1、第一章 反对者

　　一个难得的大雾天，对于干燥无比的首都星来说。

　　石砖上沾满了水汽，湿漉漉的，踩上去有些滑。

　　在没有任何灯光的照耀的路上，没有他人陪同的情况下不到三时一刻出门对于一个少女来说实在是太早了。

　　精巧的马靴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回荡在狭长的街道上。

　　她在白厅的门前抬起头，宏伟的建筑物在夜色像是某种匍匐在地上的凶猛兽类，几乎要压得人喘不来气。

　　门缓缓地拉开了，声音艰涩刺耳，如同人在撕心裂肺地尖叫。

　　这样的声音仿佛可以唤醒死者。

　　躺在地上的男人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网膜上出现的人影令他震惊也令他惊喜，他颤巍巍地朝少女伸出手。

　　他的手上全是血。

　　从胸腔里涌出的血。

　　“救……救命……陛下……”

　　少女恍若未闻，哪怕对方的手已经碰到了她的鞋子。

　　手指在鞋面上留下一道一道交错的痕迹，最终无力地落下。

　　男人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少女的方向。

　　她却没有看一眼。

　　她慢慢地向前走。

　　白厅内部灯火通明。

　　白厅很安静。

　　她知道有人遣散了所有的仆人。

　　她知道那个人一贯如此。

　　她知道那个人就是如此的专-制。

　　如此的令人厌恶。

　　明明她才是女王，才是法律上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帝国的政府被称为女王陛下的政府，军队被称为女王陛下的卫队，可却有人能在她面前颐指气使，发号施令。

　　尤其是，被命令的一方是她。

　　她走回自己的卧室。

　　烟味扑鼻而来。

　　对方掐了烟，暗红色的长发随着她转过身的动作流转，灯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像是柔滑的礼服缎子，或者是被宰杀猎物的新鲜血液，“你去哪了？”

　　少女无言。

　　她扫过对方的全身，“你鞋上有血，”她并没有看见少女的身上有伤口，这令她的神色不是那么严肃，这种表情于其说是关切，倒不如说是鬣狗巡视自己的领地并对此感到满意，“发生什么了？”

　　“死人，”她回答，长久不说话让她的嗓子沙哑低沉，那简直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的声音，“门外有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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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简陛下第一个发现的尸体，”金发的女警官一边喝茶一边对西德狄格说，她是个笑起来有酒窝的年轻女人，名叫卢比斯，“我们都非常难以置信为什么简陛下会在那么晚离开白厅，或者说回来。我们都知道……”她顿了顿，简的精神问题总所周知，让这样一个女孩单独出门是非常愚蠢而且危险的行径，尤其是对方是帝国王室内仅存的直系。

　　“我明白您的意思。”西德狄格回答道：“陛下的状况怎么样？”

　　“据说没有任何问题。恐怕一万个死人在这位陛下眼里都比不上她玩着的扑克牌有趣。”卢比斯耸了耸肩，她马上道歉，“抱歉，阁下，我失礼了。”

　　西德狄格微笑道：“并没有，您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女人。”

　　警官为自己随意的言谈举止感到羞耻，她从来不再陌生人面前有这样的举动，尤其是对方是案件的嫌疑人，又是一位总统。

　　或许是过于安逸的环境，又或许是温厚的茶香。

　　西德狄格·兰斯特·西莫，她是一位总统。

　　一位二十五岁的年轻总统。

　　她的年纪确实太小了一点，要知道她的上任，被成为帝国战时经济拯救者的欧格费茵也是在三十二岁才组阁成功的，她上位时已有老古董对她颇为微词，何况这个大选获胜时才二十二岁的女人。

　　她在宣誓就职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有反对者到总统官邸前游行示威。

　　原因无他，只是她过小的年龄和她被认为符合年龄的阅历。

　　这些反对声很快就波澜不惊。

　　有人猜测是西德狄格要求他们永远闭嘴，或者是她的政绩真的让反对者心服口服。

　　但这一次的事件让人预测西德狄格很可能会提前下台。

　　死者名为罗素，是民主党党首，参与本年大选，他的对手是西德狄格。

　　而他本人则被刺杀白厅前，距离总统官邸只有四千米。

　　舆论将西德狄格推上了风口浪尖。

　　议会召开，通过了对西德狄格官邸的搜查令。

　　“如果新桥内部可以安装监控设备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卢比斯感叹道。

　　西德狄格表示赞同。

　　新桥只是一座古老的桥梁，但它连接着繁华都市和王室处所。

　　新桥内部为白厅所在地，在议会改革后，红厅被改为总统官邸，与白厅比邻。

　　王室要求绝对的安宁和尊严，整个新桥内部不设有任何监控设备。

　　好在自卫系统足以保护王室和总统的安全，几百年以来，并没有人对王室的要求有所不满。

　　我会立刻通过一项安装监控设备的法令。西德狄格想。如果我还能连任。

　　她啧了一声。

　　我一定会连任。

　　“罗素先生的尸检已经出来，从子弹上看是‘毒蝎’VZ61。”卢比斯道：“我猜您这样文雅的甚至都不会知道这是一把什么样的枪。”

　　“长官。”警官行了个礼，把一个防水袋交给卢比斯。

　　出于尊重，她带着手套打开防水袋，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西德狄格。

　　那是一把枪——毒蝎VZ61。

　　卢比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阁下？”

　　“我有收集枪支的小小癖好，这是从收藏室里拿出来的？”西德狄格解释道。

　　警官曾为一刻钟前在收藏室里所见的而震惊，为了使枪支保持最好的状态，收藏室内有变温装置，连续不断的响声从装置中传出，仿佛是猎手见到猎物时发出的兴奋的嗡鸣。

　　这其中有现代名枪，也不乏古董。

　　甚至连纳缇斯一世自杀时所用的配枪也在西德狄格的收藏之列。

　　“并不是，它在您的卧室。”

　　西德狄格仿佛想起了什么，表情非常微妙。

　　卢比斯把枪装了回去，“您不介意我带走它吧，阁下。”她的语气有所变化。

　　“当然……不介意。”

　　卢比斯当然注意到了西德狄格的表情，“您怎么了？”

　　“茶水太烫。”西德狄格若无其事地说。

　　如果她早早地知道消息，她本可以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但是事与愿违，她在搜查队敲响了她的房门时，她才知道把自己的衣服穿好。

　　枪支被她用毛巾仔细地擦拭过，应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通讯器叮地响了一下。

　　西德狄格拿了起来。

　　阁下，罗素在三时一刻被人刺杀了。

　　发送时间显示是四时。

　　西德狄格皱眉。

　　阁下，您还好吗？

　　四时一刻。

　　阁下，我不得不解释，我们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可我们不能通过任何设备联系您，您官邸附近的所有设备都被干扰了。而且我们无法驱车去您的官邸，因为在出事之后，新桥的道路已经全部封锁，包括空中，六时三十分才允许通过。

　　这次的官方答复信号屏蔽器是出现了问题，导致屏蔽范围从镜宫扩大到整个新桥以内。

　　七时。

　　如果不是自己秘书的短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设备都被干扰了。

　　她没法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因为王室信号屏蔽器的问题是老毛病了。

　　罗素的夫人在摄像机前痛哭流涕，几次昏厥，她以及其恶毒的言辞诅咒着杀害丈夫的凶手，即使已经经过了消音处理，会客室里的人还是都从口型一眼看出了她想要咒骂的人。

　　她漂亮的小女儿脸色苍白，一身丧服，她还算冷静，口齿也比较清晰，“帝国法律不会误伤一个无辜者，也不会放过一个凶手，不管她是否位高权重，权势滔天。”她用的主语是她，“法律是正义的，它的诞生不是为了保护特权阶级，而是为了维护所有人的利益。”她说不下去了，扭过头哭了。

　　一滴眼泪从眼角淌到鼻子尖上，她伸手抹下，说了声抱歉。

　　“不幸的姑娘。”卢比斯说。

　　“才十七岁就失去了父亲，确实不幸。”西德狄格道。

　　搜查已经结束，他们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卢比斯站起来，“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同时感谢您的配合。”

　　西德狄格微微颔首。

　　“对了，还需要向您确认，您有什么客人从今天早上三点时出去吗？”

　　“没有。”西德狄格回答，她的语气是如此的自然，不经思索，仿佛这是一件无比确定的事情。

　　卢比斯记录下来，“感谢您的配合。”

　　西德狄格目送接轨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时才转过身。

　　天空阴沉得像是一块裹尸布，正如她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