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上位记》昕昕向荣

2、第二章

　　对于顾长青，熊漫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换句话说，只见过平面的，没见过立体的。顾长青去的场合，熊漫一般连邀请函都捞不到；而熊漫去的各大颁奖礼和晚会，顾长青是压根不屑于露面的。
　　不过，今夜会是个例外。
　　瘦瘦姐已经在耳边念叨了八百遍：“等到了现场，一定要记得去跟顾大导打个招呼，敬杯酒，混个脸熟，好争取下次合作的机会。”
　　熊漫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知道了。”转过头问：“这次的唐颂慈善夜还有谁参加？”
　　“来来回回不都是那么些人呗，对了，你的死对头尤优也会来。”
　　真是冤家路窄，回回遇见尤优，只要同了框，第二天她那工作室放出的通稿就是“尤优艳冠群芳，力压某某某”了，次次连标题都不带改的，熊漫不知道都被“艳压”，“力压”了多少回。尤优做事尤其不地道，每次P图只负责把自己P得美美的，不管他人死活。
　　“这回我们先下手为强吧，现在就买个热搜，标题就叫——直击唐颂慈善夜，熊漫艳压尤优，够不够霸气侧漏？”
　　瘦瘦姐直接一巴掌拍上去：“天天你压我，我压你，有意思不？”
　　“被压了这么多回，还不让反压一回啊。”

　　熊漫在整场晚宴中除了极力躲避尤优之外，祈祷这位“压力山大”去“压倒”其他谁谁谁吧，就是不断穿梭在同行和记者当中，打量各个角落，寻找顾长青的身影。
　　大概饶了两三圈会场，问了好几拨人，才得知顾导烟瘾犯了，正躲在楼梯间抽烟——会场禁烟。
　　推开楼梯间的大门，有点烟雾缭绕，灯光比较暗，只觉察顾导穿透力极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嗓子有些莫名发干，连自我介绍都结结巴巴：“顾导，您好，我是熊漫。”
　　“你好。”顾长青微微点头，眼神渐渐柔和，“剧本看的怎么样了？”
　　大导做事一向都是这么直奔主题么？熊漫强迫自己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毕恭毕敬地回答：“看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类角色，有点摸不着头绪，还要请您多加指导。”
　　顾长青笑笑：“指导谈不上，交流交流倒是可以的。”
　　待人彬彬有礼，为人低调谦逊，业内对顾长青的评价果然字字不假。
　　熊漫正想接话，就有男声乱入了：“宝宝，我找了你好半天，怎么躲这儿？”
　　这声“宝宝”喊得熊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恨不得缩成一个球，直接滚回会场算了，避免和这朵大奇葩打照面。
　　唐浥的爪子毫不犹豫地搭在熊漫的肩上，笑着和顾长青打招呼：“顾叔叔，好久不见了。”
　　大导在前，熊漫也不好太大幅度去动作，只能让唐浥的爪子继续搁在她肩上。
　　顾长青倒是面色不改：“是好久没见了。听说你现在自己开了一家电竞公司，做得风声水起，了不得啊！”
　　“和顾叔叔您的成就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不打算接手唐颂？”顾长青问。
　　“暂时还没这个打算。您知道，我对这个圈子里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美女，其他的，还是算了吧。”唐浥挑挑眉。
　　熊漫正琢磨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溜走：“您二位慢慢聊，我先回会场了。”
　　“欸——”唐浥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把熊漫拎回来，“又没人吃了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又转向顾长青，“顾叔叔，我们家漫漫接下就要劳烦你多多照顾了。”
　　熊漫这回真的欲哭无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家怎么都躲在这儿？”第四个人不顾这尴尬的画风，强行闯入，带着笑谑的声音说。
　　顾长青眼神一亮：“东钦，你不是说有事来不了吗？”
　　沈东钦慢慢走近：“本来想在家看剧本，看着看着感觉有几场戏情绪不大对，想找你来商量商量。”
　　“剧本的事等会我们再详聊，”顾长青笑，“应该不用给你介绍了吧？熊漫，你接下来要合作的对象。唐浥，唐颂的董事。”
　　熊漫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但还是本能的颤颤巍巍伸出手：“沈老师，您好。”声音听起来还是镇定的，只是内心早已经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了。
　　沈东钦轻握住她的手，转瞬松开：“太客气了吧，我们应该差不了几岁。我记得你也是中戏毕业的，叫一声师兄就可以了。”
　　年纪是差不了几岁，但是成就天差地别。一个电影咖，合作的都是国际国内知名大导，戛纳，威尼斯，柏林拿奖无数，一个还是不入流的电视咖，飞天，金鹰，白玉兰只有蹭红毯的份，猪肉奖都分不到一个。
　　熊漫可不敢把沈东钦的客套话当真，胡乱地去攀什么师兄师妹的关系：“别，我还是喊您老师吧，在演员这条路上，您是高山仰止的前辈，我才刚刚上路，很多地方要向您学习。”
　　唐浥帮腔：“沈老师刚拿了一个威尼斯金熊奖回来，真给我们国人脸上增光了。”
　　沈东钦和顾长青神色有些微妙，熊漫手上下了狠劲去揪唐浥腰上的肉。
　　“欸——”唐浥疼的喊出声，“你掐我做什么？”
　　熊漫跟蚊子一样低声说：“威尼斯是金狮奖，柏林才是金熊奖。”
　　“管他什么金狮金熊，得了奖都是为国争光嘛，值得庆祝。”
　　顾长青笑：“说的在理。”
　　沈东钦笑笑不做声。
　　熊漫估摸着两人接下来应该还有要事要谈，自觉地揪着唐浥离场：“顾导，沈老师，我们先过去了，不打扰您二位谈事情了。”
　　顾长青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景，吐了个烟圈，缓缓道：“东钦，你这小师妹不简单啊。前有你帮她说话，后有唐浥帮她开口......”
　　沈东钦忙打断他：“你别多想。以前我在学校看过她排的‘卡门’，感觉表演还是很带灵气的，正好这剧本里有个相似的人物角色，就给你推荐了她。”
　　顾长青笑：“我得看看是多有灵气了，这么让你念念不忘。你自学校毕业到现在差不多也十年了吧，得是多么惊艳的表演让你过了十年还记在心里。”
　　沈东钦笑，转过了话题：“不过你说的唐浥，是怎么回事？”
　　顾长青语气转冷，眼神也锐利起来：“唐浥前段时间来找我，让我在剧本里安插一个角色给你那小师妹，我没答应，今天又特意来找我让我好好关照她。演艺圈就是被这些攀关系走后门的人搞得乌烟瘴气的，不琢磨琢磨怎么磨炼演技塑造角色，就想着走捷径一步登天。如果不是你开口，这种女演员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我的作品里。”

　　熊漫走进大厅的时候总算把唐浥的爪子从自己肩头拍掉了，并自动离他五丈远。现场记者这么多，她才不会傻到自撞枪口。唐浥回到万花丛中，自觉化作采蜜小蜜蜂嗡嗡飞走了，也懒得搭理她了。
　　瘦瘦姐扭着她那粗壮的腰肢过来了，神色里有掩饰不住的喜色：“漫漫，我刚去打听了一下，你知道你的对手戏男演员是谁吗？”
　　“我知道，我男神嘛，沈东钦。”
　　“那你怎么还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瘦瘦姐奇道。
　　“刚刚在顾导的引荐下见了一面，我感觉我被他的气场碾压到连渣都不剩。”熊漫颇有些郁闷，怎么人和人的差别这么大呢？
　　“正常，”瘦瘦姐拍拍她的肩，“一般人跟沈影帝站一起，都会被无情碾压。人家是鲜花，你就是插鲜花的那啥。”
　　“有你这么说自家艺人的吗？”熊漫要抓狂了，“我能不能不接这部戏？我感觉我HOLD不住这角色。”
　　瘦瘦姐一急，上海话都冒出来了：“你脑子瓦特啦？还是被驴踢了？还是被水泡了哇？求爷爷告奶奶去在人家大电影里客串一回都不容易，这回机会自己找上门，你竟然要推掉？我告诉你，我就算真把你扔到窑子里去卖身，你也得给我HOLD住这角色。”
　　熊漫很少见瘦瘦姐这么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能俯首作揖地认错：“我错了，对不起嘛。特殊行业服务者这个角色我自行体会就好了，不用亲身经历。”
　　瘦瘦姐正想苦口婆心再教育教育熊漫“少壮不努力，一生十八线”的道理，被一连串的“恭喜恭喜”打断。
　　尤优端着酒杯笑盈盈地走近：“听说你下部戏是和顾长青合作，要提前恭喜我们未来的影后小姐了。”
　　熊漫不大想搭理她，又少不得应酬一番：“你这消息比我这当事人还灵通。影后什么的现在说为时太早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吉言了。”
　　尤优凑近熊漫耳畔，笑容依然明媚，语气却恶狠狠的：“不要以为自己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攀上了一个唐浥么？”
　　熊漫虽然演多了各式各样的怂货，但战斗力还是杠杠的，正好心情又不大好，一把搂住尤优的脖子，差点没让她断了气：“总比你想攀人家没攀上反被甩了强。艳压，整容，陪1睡这些你都爆过了，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我奉陪到底。”
　　瘦瘦姐怕事情闹大场面收不住，急忙把纠缠的两人分开，明着教训熊漫暗着嘲讽尤优：“漫漫，你这脾气也该改改了。尤优怎么也是你的前辈，要懂得尊敬前辈。虽然前辈现在混得一部戏约也没有，只能靠上上综艺节目蹭蹭红毯博点关注，那也是前辈，是不是？”
　　尤优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不知是被熊漫勒的，还是被瘦瘦姐气的：“你以为唐浥真喜欢你啊，还不是把你当作玩具，玩腻了迟早丢一边。你以为你能笑多久，迟早有你哭的那一天。”

　　放了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尤优如同斗败了的公鸡走掉了。瘦瘦姐脸色严肃起来，把熊漫拉到一个角落，开始审起来：“你还在和唐浥联系？”
　　“没有没有，”熊漫连连摆手，“就今天和顾导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场，顺道帮忙引见了一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瘦瘦姐叹气：“虽说这个圈子最怕你无背景无后台被人看轻，但也是因人而异的。像顾长青这种清高的文人做派，眼睛里容不得这些腌臜事。你接下来在剧组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熊漫简直欲哭无泪。唐浥就是个害人精，在他身上好处没捞到多少，麻烦倒是络绎不绝。
　　瘦瘦姐语重心长地接着审：“漫漫，你现在和唐浥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让我很担忧。现在你面前有两个选择：Plan A，接受唐浥，能从他身上得到的我都会帮你捞回本，这点业务能力我还是有的。Plan B，彻底断了和唐浥的联系，他走他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不要又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狼，唐浥不傻，你也没那本事。”
　　熊漫觉着瘦瘦姐这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打实地在为她考虑。她虽说回回拒绝了唐浥，倒也不是那么干净利落义正言辞，殊不知，在唐浥看来，是不是在装腔作势地拿乔。她毅然决然脱口而出：“Plan B。”
　　瘦瘦姐松了口气：“不管在哪个圈子里，女孩子洁身自好总是好的。路虽然难走，但走得稳，走得扎实。买买热搜，炒炒绯闻这些无伤大雅，但底线必须要守住。”
　　这年头，不逼着整容，丰胸，陪1睡的良心经纪人不多了。熊漫恨不得抱着瘦瘦姐痛哭流涕：“瘦瘦姐，我必须坦白个事。顾长青的这部电影好像是唐浥帮的忙，我是不是要推掉啊？”
　　“额，”瘦瘦姐略微思索了一番，“你还是先演着吧，演完了再跟唐浥断了联系。”
　　熊漫有点风中凌乱。